第14章 求你
在疼痛的意識里掙扎許久的納蘭康睜開眼睛,透過眼縫瞧見了一臉焦急的納蘭微泠。
他知道她來了,只是太過痛苦,才慢了半拍回神。
「沒事,老毛病,習慣了。」納蘭康幾乎是磨著牙吐出這幾個字。
納蘭微泠吩咐春霜去將沈從信請來。
納蘭康笑著回拒,說喝些止痛藥就好。
可她哪肯讓步,一把奪過納蘭華手裡的葯碗,像護崽子那般死死拽在手裡。雖然知道納蘭康真的需要這止痛藥,但她不能忽視心裡劃過的几絲不安。
看著眼前的老人,滿額汗珠,她拎著自己的手帕,一點一點認真得幫他抹掉。
納蘭康眼裡都是欣慰,連痛苦都覺得變香甜了。
世安苑的屋子裡,某個角落的人影腳步匆匆的在所有人的忽視下,從容的走了出去。
螳螂捕蟬,又怎麼會知道有黃雀在後?
屋內的秋意,不經意的瞄了一眼屋外的榆樹,快速地收回視線,然後接過納蘭微泠手裡的葯碗。
沈從信來了,老神在在的在庭院了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在納蘭微泠那雙滿溢擔憂的眼睛里,隱藏著清冷的目光下,癟了癟嘴才走進屋內。
應該是他有脾氣才對,明明決定好要在這樣『美好』的陰雨天里睡個懶覺,卻被她家東席拚命的拽起來。揚言不給治好納蘭康的腿病就別回去礙眼。
他是神醫,神醫!各朝各國都爭先搶著要自己治病呢!他,他找虐受,才會任納蘭微泠這個小女子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連著她身邊的人都對自己一個樣,心裡十萬隻螞蟻爬過,特燒心。
沒辦法,誰叫自己喜歡這個女人。
沈從信認命的搖搖頭。
「大夫,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你想要嚇死我嗎?」坐在榻邊的納蘭微泠生氣的瞪圓了眼睛,瞅著在幫納蘭康把脈的沈從信:「我告訴你,再搖頭小心我瞪死你!」
一旁的納蘭華無奈的對著納蘭微泠『噓』了一聲。
沈從信悻悻的定下神,認真把脈。
把完脈,詢問了幾句,再查看了納蘭康的雙腿。等這一系列的檢查下來,已經過了半炷香的時間。納蘭微泠和納蘭華有些焦急了。
「如何?」納蘭微泠忍不住開口問。
「腿被火燒過?」沈從信卻是問向納蘭華。
其實問納蘭康這個當事人才對,可他完全陷入痛苦中,不止臉色白如紙張,連著雙唇都抿出絲絲鮮血。
「受過火箭。當年在南方,恰逢是雨季,傷情反反覆復,養了一年多才好轉,只要一到陰雨天就會痛入骨髓,只能喝些止痛藥。」納蘭華頓了頓:「不過,好像現在連止痛藥物都有些止不住了......」
「什麼葯,我看看。」
秋意立即將葯碗和命人送來的藥渣遞給沈從信。
「既然這止痛藥沒有效果就不用再喝了,我開一副有用的止痛藥給你家侯爺。」沈從信挑眉,將葯碗和藥渣還給秋意,也沒說扔。
納蘭微泠收回停留在沈從信身上的目光,跟著他的教導為納蘭康的腿推拿,說這樣是有效減緩疼痛。
她和秋意各佔一邊,倒讓一旁做愣頭青許久的侍女,小廝尷尬了,幫著推拿不懂手法,走吧!也不適合,一時間不知所措。
納蘭華接下沈從信的藥單,送他出了世安苑,回來才注意到這樣的場面。正想開口,納蘭微泠就先搶了話頭。
「啊啾。」
納蘭華被納蘭微泠的一聲噴嚏嚇得恍然記起,她來時淋雨了,帶來的衣服也沒換,趕忙走過去扶起她:「姑娘,你快些回去泡個熱水澡,換件乾衣衫,身子要緊。侯爺這裡有老奴,還有眾多侍女和小廝,你放心快些回去吧!」
納蘭微泠還想可是,卻拗不過納蘭華的堅持,最後還是妥協了。
只是面上妥協,心思早就飛到沈從信身上。
她和納蘭華提了一句,晚些再過來,才走出世安苑。一拐了彎,腳步便加快起來。
風風火火的出門,勞碌奔回去的身影瞬間沒了影。
竹逸苑裡,沈從信喝著茶,視線穿過屋門,經過迴廊的看著幾隻小鳥歡愉的停留在枝頭上,聆聽牠們的嘰嘰喳喳。
這些只是表面,他實則一直盯著門口,瞅見納蘭微泠上氣不接下氣的回來了,還扶著門框喘息了好一會。看沈從信的眼神,可以說是虎視眈眈。
「怎麼了?跑的那麼急,光天化日之下還會有女鬼追著你跑嗎?」沈從信懶懶的說著,還真往她身後望了一眼,接著繼續喝茶。
納蘭微泠示意春霜和秋意退下。她們很好的掩上了門,朝天隱晦的打了個手勢,一番安靜之後,停留在枝頭上的幾隻小鳥慌不擇及的飛走了。
糾纏在枝頭上的雨水,窸窸窣窣的落了一地。
屋內,納蘭微泠清冷的盯著眼前的男人,他還在一口一口的喝茶,喝的還是自己珍藏的雪茶。她沒有任何的不滿,自己也跟著斟了一杯,慢慢品嘗起來。
沈從信見狀,挑眉:「難道你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難道你就沒有想說的?」納蘭微泠反問。
「沒有。如果你求我的話,我會考慮說點什麼。」
「求你。」
納蘭微泠乾淨利落的認輸,倒讓沈從信一時之間愣住了。以往她可是情願被數落的無地自容都不求軟的。
他也在瞬間醒悟過來,面對在乎的人,她就是這般,柔軟。
沈從信清了清嗓:「老侯爺的止痛藥的分量下的過重,還加了一種吃多了會成癮的東西。而他的痛苦會隨著藥量的增加更加的痛苦。」
納蘭微泠頓時冷下臉:「身為醫者,用藥用量都是慎之又慎,特別是這樣的病人。所以你應該直接說,這是有人想利用這樣的病痛,慢慢的折磨死爺爺。」
「非常正確。」
「還有的治,對不對?」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沈從信從納蘭微泠的眼裡看見幾分失落,雖然他不想打擊她,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故道:「如果按照我的辦法來治,這種痛可以緩解,但要徹底的治癒很難,畢竟有些年頭。」
「依舊是在陰雨天里痛嗎?」
「是。」
納蘭微泠晃了晃杯里的雪茶,垂眸思量了片刻:「那,還能,活多久?」
問話過於沉重,連著氣氛也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