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但目送,芳塵去
林氏回頭,嘴角還彎著愉悅的弧度,見到廖氏和張淑蘭她們瞬間收攏,對廖氏點頭回應。便攜著兒女問候張淑蘭:「老夫人安好!老夫人這是準備回府了?」
張淑蘭那張堆滿端莊、高雅的臉,掛著沒有溫度的笑意,答非所問:「樊夫人那麼巧,今日來拜佛?」
林氏點頭稱是。
兩人來來回回聊些乾癟的言語,身為年輕人的樊向衍亦如先前,緊閉雙唇靜默,面無表情。
納蘭微泠,只靜靜聽著,可注意力已經飄向納蘭雅琴和樊娉婷那邊。
納蘭雅琴只一個心思投在樊向衍身上,走過來第一時間就向他微微福一福身。樊娉婷似是看不慣她,一步上前擋在自己哥哥面前,凝住她,一臉鄙夷。
有妹妹幫襯著趕走納蘭雅琴,樊向衍求之不得。他側過身對納蘭微泠點了點頭,又對林氏低語了句什麼,得到回應,向張淑蘭她們做了一揖,轉身就往馬車而去。
對於納蘭雅琴投來的那一雙望眼欲穿的視線,他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裡。兩步甚至三步並做一步的走,到了馬車,等不及小廝來攙扶,一個跳躍,鑽了進去。
身影消失了,納蘭雅琴一雙柳眉一蹙,瞪向一直在眼前晃地樊娉婷,她那怒氣如一把殺豬刀。因為她覺得樊娉婷太肥了!
樊娉婷傲嬌的仰起鼻孔,無聲挑釁道:「有本事來打我呀!」
納蘭雅琴重重的冷哼一聲,根本不顧當前的氣氛,先一步踏出清龍寺的大門,快步奔向自家馬車。
兩人本在長輩的死角里針鋒相對,現下納蘭雅琴的高調離去,都引起在場的人片刻的矚目。張淑蘭整張臉青了又黑,黑又轉青,最後緩緩的恢復正常。
雖沒心情再笑,也沒冷著臉和林氏告辭。
廖氏笑的那個親和,和林氏又是噓寒問暖了一會才跟上張淑蘭的步伐。方氏早在張淑蘭臉色大變之際,先告了辭,趕忙追上自己的女兒。
納蘭微泠將她們所有的變化都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想著要禮貌一點去送送張淑蘭,可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林氏無關緊要的收回視線,看向納蘭微泠:「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你自己可得注意安全。你們也得護好小微泠,不能大意。」
後面那句話是對春霜和秋意叮囑的。
春霜和秋意紛紛應下,和納蘭微泠靜默的目送她們離去。
馬車走遠,直至看不見影子。
「沒想到四姑娘會中意樊家公子。」秋意道。
「樊向衍長的確實不錯。」納蘭微泠答。
秋意抿唇笑道:「姑娘難道沒看出來,樊公子對姑娘您可是有意?那雙眼睛一直瞅著您。」
「兄妹之情。」納蘭微泠豈會不知道那雙眼裡蘊含著什麼,不過自覺忽視罷了:「也許時間久了之後,他會發現對於我只是兄妹之情。」
「樊夫人也是很在意姑娘啊!特別是之前提起的往事里,在您還在夫人肚子里的時候,她就選定你做兒媳婦了。」
納蘭微泠故作惱怒的剜了秋意一眼:「沒影的事,莫要再提,不然我咬你呀!」
秋意捂嘴笑了,也沒再提下去。
春霜倒是警惕起來,不經意間往身周瞧了瞧,往納蘭微泠靠近低聲道:「姑娘,您怎麼和樊夫人說今夜要留宿清龍寺?」
「只是說說而已。」
對於納蘭微泠回應,春霜和秋意不明的相視一眼,一致等著她的下文。
納蘭微泠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話卻說的有分量:「她可不是一般的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又有什麼手段沒有試過。比不得年輕人焦躁、狂妄,這些都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最喜歡慢慢來。」
「不過,老人家不急,可那年輕人很急。」納蘭微泠瞄到地上躺著一顆小石頭,抬腿一踢,看著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準確落到她瞄準的一棵樹下:「我也是沒想到,納蘭雅琴的心思,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你們知道,什麼事情最能引起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的嫉妒和恨意嗎?」
秋意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春霜,很顯然她沒在意這些事情,也不擅長這方面的猜測,所以,她道:「關於男子的事情。」
「所以啊!本來被強迫消掉的怒火,又蹭蹭蹭的燃起來了。」
回到廂房,張嬤嬤正在裡面等候著她們。
一進屋,張嬤嬤也問了納蘭微泠是否真的要在清龍寺住一宿,後者依舊回答,說說而已。
「嬤嬤,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納蘭微泠拉著張嬤嬤坐在身旁,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
張嬤嬤神色凝重,徐徐道來這些日子,她到底在忙什麼。
原來,她不止去找以前的老姐妹相聚,還想繼續經營由沈若漪建立起的芳塵閣。
精心訓練細作,打入各府,或者皇宮,更甚者還潛入其它國。而在沈若漪逝去之後,這份名單失蹤了。
連張嬤嬤都不知道到底還有誰。但在這個建康都城裡,都只聯繫張嬤嬤一人。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納蘭微泠念出腦海里浮現的一行字:「這是娘親經常念的詞,原來就是芳塵閣名字的來由。嬤嬤,娘親到底還有什麼事清,我是不知道的?」
「姑娘,老奴知道的您已經知道了。其餘還有什麼,老奴真的不知道。」
「各國都有芳塵閣的人,是不是?」
「老奴不清楚。」
納蘭微泠眼裡閃過几絲黯然,又問:「那嬤嬤查到了什麼?」
「老奴找到當年,張氏向夫人葯里投毒的證人。」
「她在哪?」納蘭微泠一把握住張嬤嬤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還好嗎?能說會道嗎?」
張嬤嬤欣喜一笑:「姑娘放心,她叫段小草,是老奴以前在宮裡一起做事的老姐妹。小草是她的親侄女,由老奴介紹去伺候夫人的。後來是因為被張氏發現,小草知道這一切,就找個由頭對小草下殺手,殺了她之後便扔去亂葬崗。」
「幸好老天有眼,那丫頭命大,竟緩過勁來,活了。只是找回家后,人瘋了。老奴去見過她,她還記得這件事,但是一提起,她會發瘋的亂喊亂叫。」張嬤嬤嘆了一息,忽的有想起什麼,又道:「還有一件事,就是因為這件事,小草才會被張氏發現......」
廂房外,起風了,它一陣一陣地帶動起花草翩翩起舞。
好久好久都沒有停。
就像,在這座都城裡,從未消停過的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