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氏母子
勇毅侯府本來是個大院子,自從納了張氏之後,就分了東院、南院、西院和北院。
東院是納蘭康和髮妻劉茜、嫡長子納蘭容之所用;南院是張淑蘭和她大兒子納蘭尋常;西院是張淑蘭二兒子納蘭尋沵居住;北院是妾室王靜和庶子納蘭尋冉居住。
納蘭康沉著臉隨意坐下,目光落在納蘭尋常和張淑蘭身上:「這裡不是勇毅侯府?」
張淑蘭和納蘭尋常被問的愣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侯爺今日怎麼了?」張氏答非所問:「像是在興師問罪的?」
「你怎麼不回南院換身衣服?」納蘭康也是沒答,反倒訓斥起納蘭尋常:「你這穿著官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在這裡執行什麼公務,像什麼樣?!」
張氏忍了,在看見自己的兒子,面對這個丈夫的時候,模樣十足十像一隻小羊羔,任著納蘭康審視、訓斥。這心底啊,頓時氣上加氣。
但,只是忍著。
到時,私底下再好好教教兒子,怎樣子承父威,讓這個府邸叫納蘭尋常的勇毅侯府!
張氏一番自我安慰后,眼不見為凈的自覺忽視他們兩父子之間的存在,優雅的吃起茶來。
「兒子的錯,兒子立馬去換。」納蘭尋常最怕的是這個父親,從小到大他在自己的記憶里,除了嚴厲就是嚴厲,從沒見過他對自己展開過一絲笑容。
除了那個已經死去的納蘭容之,他總是能在納蘭康的眼裡看見欣慰、看見希望,甚至是疼愛。
這個惱恨潘恆在納蘭尋常的心裡三十多年,始終在面對這個父親的時候恨不起來。總有還那麼几絲討好的慾望在作祟。
即使已經當了二品官員,也阻礙不了肆意妄為的慾望。
納蘭尋常轉身就要走,又被納蘭康喊住,心神也被拉回,哪些恨意頓時消散,化作唯諾支撐著身體,倒了回來。
這時,納蘭康也發現,納蘭微泠沒有進來。往門外瞧了瞧,見她鬼鬼祟祟的藏在門后,時不時偷偷瞄一眼這正廳。
老侯爺的心,被納蘭微泠這一舉一動撩撥的忍俊不禁,道:「微兒,快進來。」
納蘭康這聲喊得張淑蘭和納蘭尋常一個激靈,頭皮發麻的齊齊將目光投向門口。
而在門外的納蘭微泠伸出一顆腦袋,一臉遲疑:「爺爺...祖父,他,他們長的有點可怕。」她惶恐的看了納蘭尋常,又看了看張淑蘭:「我不敢進去。」
「有爺爺在,」
納蘭微泠還是搖頭。
納蘭康索性過去牽她進來,深沉的瞅了張氏和納蘭尋常一眼,才對她說:「她們不敢對你做什麼,別怕。」
「老爺,你喊她什麼?」張淑蘭震驚的一手拿著帕子捂嘴,一手指向納蘭微泠:「你喊她微兒?!」
不可能!
這三個字頓時像藤蔓那般纏繞在張淑蘭心間。她明明已經派了徐媽媽帶人去清理眼前這個野種,此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頓時醒悟過來,徐媽媽快有半月未歸,難道!!
張氏那雙陰戾的眼睛射向納蘭微泠,後者同時望過來,眼裡暗芒瞬逝,前者晃了晃神,一臉疑惑。
「父親,您別被騙了。」納蘭尋常忽然激動起來,指著納蘭微泠怒道:「她不是大哥的血脈,亦不是父親您的孫女,她是野種!」
納蘭康眼睛瞬間微眯:「你說什麼?」
見狀,納蘭尋常自以為父親的態度是想聽自己勸解,便繼續道:「當年那女人與姦夫的事情,父親是知道的。母親好不容易平息了,沒要她們的命,只是趕走了她們母女。您也清楚,在那女人嫁進來之後,侯府沒日安寧。」
「爺爺病逝,母親常年卧榻,您和大哥又經常出征,一年在家的日子數起來十個手指頭都多。自從她們母女走了之後,侯府的日子才好起來。如今那女人不回來反倒將這野種送來,怎麼可能沒有居心!」
「那女人?是什麼女人?」
面對納蘭康如此鎮定的詢問,納蘭尋常有些茫然,不明他聽了這些為何會那麼沉穩。怎麼說,當年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父親可是怒倒了整整一個月,連提都不想提啊!
一絲不安劃過心間。納蘭尋常下意識的看向張淑蘭。
張氏還是一副疑惑不解的面孔。
場面冷了下來,納蘭康倒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看了兩眼他們,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像是在無聲中告訴他們,他什麼都知道了。
納蘭康這般模樣,張氏母子沒見過,因為這是他在戰場上,在知道敵軍排什麼兵列進攻、布希么陣開戰,也在即將得知自己要勝利的時候,才會在無意識中展露的神情。
納蘭微泠垂眸轉了轉眼珠,抬眸之際腦袋縮了縮,爪子扯住納蘭康的衣袖,滿眼都是委屈,道:「爺爺,他們是說我長的傻嗎?可是娘親說我長的很可愛啊!」
「你娘親說的一點都不錯。」納蘭康凌冽的霸氣一收,慈愛的笑看納蘭微泠。聽著她稚嫩的詢問,心都要化了。
就好像回到十年前,總愛坐在他膝蓋上畫畫、寫字,整日還要抱著舉高高。
他認為,世間上誰都沒有自家唯一的孫女討人喜歡。
張氏母子的臉,瞬間臭了,也在瞬間恢復如常。
「侯爺,這女子從何而來?不是妾身故意跟她作對,或者跟你作對,一個這樣來歷不明的人,突然就說是『納蘭微泠』,模樣看上去年齡不大,心智卻......」更像一個六七歲的稚童。
後面那句張氏只揣在心裡講,又接著道:「你也知道,以前的微兒,可是個人人稱的小神童,膽識和智慧比男子不知強多少。可她這副樣子......」張氏點到為止的一番話,可謂『得體』的很。
剛才的納蘭尋常是在『質問』或者『極度否認』的反對此女子的存在,顯然令納蘭康不滿。所以張氏只能另尋一個突破口。
不愧是活了七十五年的老太婆,對事攻主,對人攻心。
「心智怎樣?樣子怎樣?」納蘭康偏不想讓張淑蘭『得體』。
她明顯一愣,眉心不由自主的一蹙,不安隨著降臨,只感覺好像有什麼變了,可又找不出哪裡變了。難道這女子說了什麼?
當即,張氏看向納蘭微泠。
後者迎向前者的目光,看似懵懂的眼睛,很是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