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控防禦
仲夏的夜，有風徐徐，並不顯悶熱。客廳里，一個小嬰兒被男人攬在臂彎，合眼睡著。
「愛德華，還是讓羅斯抱她吧，你的姿勢太僵硬了。」一直沒說話的埃斯梅開口道。
「你們發現沒有，蕾妮斯梅很聰明，她似乎能聽懂我們的話，完全不像剛出生的孩子。」
愛麗絲吐了吐舌頭，暗自慶幸從貝拉生產開始持續壓抑的氛圍終於稍微緩和。
「個頭也好像比剛抱下來的時候大了一圈。」
大大咧咧的艾美特也對蕾妮斯梅甚是關心，他一直在羅斯莉身邊警戒著，壯碩的肌肉鼓脹，隨時準備應對來自任何地方的攻擊。此刻，他放鬆地甩了甩膀子，低頭湊到羅斯莉臉側偷了一個香吻。
愛德華蹙著眉，他也發現蕾妮斯梅在肉眼可見地長大，比剛出生時幾乎長了2公分，臉也沒有初生時微皺的模樣，鼓出了滿月寶寶的嬰兒肥。
這不正常！當然，關於她的一切都不正常，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吸血鬼混血兒，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甚至像她的母親一樣可以屏蔽自己的天賦。
是的，他聽不到蕾妮斯梅的想法，哪怕是屬於正常嬰兒的那種雜亂無序的想法。也不對，剛剛，在她睡去之前，他似乎聽到一聲帶著泣音的微弱的「幸好…」
愧疚和后怕的情緒瞬間湧來，他差點丟掉和貝拉的孩子，那是貝拉明知有喪命之險也受盡苦痛拼儘力氣保下的孩子，是二人本不敢奢望的奇迹。
他俯首吻了吻那可愛的小臉，將寶寶交給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羅斯莉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同樣的傳遞動作，已與一個小時前的草率截然不同，滿是珍重和憐惜。
奈希是在埃斯梅的懷裡醒來的，母愛天賦和歲月沉澱中和了吸血鬼的冷艷氣質，令慈祥笑容在她26歲的臉上毫不違和。
嘴裡被喂進奶嘴，下意識地吮吸了兩口，味道卻有些差強人意，奈希漸漸從起床呆中清醒過來，雙瞳對焦，奶瓶里是白色的液體。
卡萊爾也在一旁，一邊拿著捲尺比劃，一邊小心地觀察她對牛乳的反應。
奈希知道人類食物也可以為自己提供能量，做出一副吃得正歡的樣子，生怕他們再來喂人血。
愛德華和雅各布不在周圍，安靜的環境讓她心神放鬆，終於可以開始思考現在的處境。
昨天經歷的一切簡直像坐過山車，呼嘯而過又跌宕陡然，若是放在前世心疾嚴重的自己身上，怕是早就死了幾遭。如今危險已除，慶幸愉悅終於小心翼翼地釋放開來，擠走殘餘的惶恐和不適，輕快地佔據正健康搏動的心。嘴角忍不出翹起，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天啊，她在笑！」羅斯莉被這個嬌嬌軟軟的笑容萌了一臉，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沖埃斯梅道：「該我了。」
「這裡的狗味真是夠了！」艾美特抽抽鼻子。
埃斯梅嗔怪地瞪他一眼，語氣卻依然溫柔「他只是擔心貝拉，而且我們該謝謝他昨天對奈希的維護。」
「奈希？」奈希？艾美特、羅斯莉和奈希都驚訝扭頭。
「不好聽嗎？我預見大家都這麼叫她，她很開心。」愛麗絲從房間另一側的衣帽間出來，輕巧的腳步像在跳舞，手裡舉著剛完工的小衣服不太確定地問：「這件怎麼樣，是不是還是有點兒小了？」
她竟然還叫奈希，這是怎樣奇妙的緣分。
難道自己就是蕾妮斯梅，前塵只是一場夢？或者蕾妮斯梅是自己的轉世？又或者蕾妮斯梅和奈希是兩個平行世界的映射？剎不住車的猜想讓奈希心跳加速。
但如果是這樣，無法解釋她為什麼不是雅各布的烙印愛人。昨天若不是貝拉恢復心跳，他恐怕已經咬斷了自己的脖子。今天他也只關注貝拉的安危，完全無視了自己的存在。這絕對不會是書中描寫的那種一眼萬年的烙印關係。
奈希冷靜下來，雖然讀書時就對這段烙印十分抵觸，發現雅各布的冷淡時甚至悄悄鬆了口氣，但沒有烙印意味著自己和蕾妮斯梅並不是同一個靈魂。
雅各布不會愛上自己，那…卡倫一家呢？
「寶貝，你怎麼會因為雅各布不喜歡你就懷疑我們對你的愛？」
剛下樓的愛德華從眾人雜亂的心音里捕捉到陌生的一縷，還沒來得及為能聽到女兒心聲開心，就被它脆弱的語氣和擔憂的內容惹得心疼不已，他抱過女兒親了又親，和泛起薄霧的杏眼認真對視，心中無比確定才一天大的女兒具備成熟的思維。
奈希悚然一驚，腦海下意識豎起戒備。昨天愛德華明明聽不到的…
愛德華詫異挑眉，突然聽不清了，細碎的心音彷彿被猛地捂進罩子。眉頭微蹙的女兒顯然在防備，看來昨天真的嚇到她了。
可是昨天他除了一開始的焦躁不耐，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她為什麼會怕自己？還有這能力…他對女兒的天賦有了點猜測。
同樣的猜測也浮現在奈希心裡，也許自己具備的是可控防禦天賦。剛才被愛德華聽到是因為心神放鬆，毫無戒備。
這顯然是個好事，只要自己保持警醒，就足夠安全。只不知蕾妮斯梅原本的天賦還在不在。看著正給自己換小衣服的這輩子的祖母和姑姑們，奈希沒有勇氣伸手嘗試。
前一世，她出身豪門沈氏，家族世代從政從商，無一不是人中龍鳳，連最浪蕩不羈的小堂哥也因為設計鬼才混得風生水起。只有她，病弱不支事，是家族眼中最無用的殘缺品。
人人帶著面具，事事強調規矩，來來往往假裝關切的面孔上皆是虛偽的表情。
唯有眼神騙不了人，那些或失望或嘲諷或憐憫的眼神如根根尖刺，扎一遍遍體鱗傷，又扎一遍鮮血淋漓，扎到傷口結痂，扎到落痂成繭，便再也傷不了人，傷不得心。
在繭里生活太久，奈希已經對親情不抱任何期待，習慣淡漠，習慣自我封閉，習慣拒人千里，習慣遠遠看著別人的喜怒哀樂，然後默默告訴自己，不在意。
如今，竟然可能會通過觸碰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內心，怎麼可以！
尤其是，她並不是他們期待的、摯愛的那個蕾妮斯梅…奈希攥緊仍然肉肉的小手，逃避地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