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詭嫁
尋香尋聲望去,倏的又是一聲滴水脆響。
這回,愈發的詭異瘮人。即至漫漫吹打中,也未能蓋去此音。
可不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然妖不妖的不知曉,倒是他抬眸瞧了些會兒,又掠了鄒管家一眼。
稍傾,見婦人神態蹁躚的從高處飄落,待至神女足下時,方委身依戀其裙擺處。
皓首抵著神女像,雙眼微垂,暼著素鶴轉了個身,調整好姿勢后。
露出了攏在袖中的短刃,絲絲殷紅仍未退卻,依舊紅的驚人。
沖著素鶴笑道:「小郎君,可是怕了?
待我兒成為神女第十八的新婦時,必是要郎君厚義,求神女好好享用你才是。」
素鶴眉頭一皺,睇著婦人看了半晌,低垂著眼瞼道:「夫人盛情,小仙愧不敢當。
就不知夫人所說的神女,可是指的這位?」
說罷,目光挪至神女像。
「咯咯咯,看不出,小郎君相貌無奇,眼光倒是不差。
看看,看到了離你最近那尊侍女偶人嗎?稍後,我兒將會是神女的新婦。
而那之後,我們都會得到神女的庇佑。」
素鶴聞言,心頭一驚。定睛瞧去,果然左邊那尊有些許不同。
但他不敢肯定,遂一寸一挪,至偶人旁。仔細打量了片刻,終於知道這一尊為何看著不同,而乍看又看不出異樣。
別的偶人皆是低眉垂眼,她也是。只是,其偶人像有眼珠。而這尊,是沒有的。
登時,他心裡有一絲明悟。大概知道之前
那種奇異的感覺是什麼,但此事尚需後面再證明。
而眼前?忽的,轉眸睇向婦人,視線落在了那把帶血的短刃上:「夫人言之鑿鑿,奈何小仙出身卑賤。
及至此間,也無甚時日。」
頓了頓,又道:「還未向夫人請教,新婦之說從何而來?便是在下所知,新婦乃是指男子娶親。
夫人說令愛是給神女作新婦,莫不是戲弄與我?
古往今來,何曾有雌兔雙雙對,而無陰配陽?」
婦人食指點在短刃上,沾取了些許殷紅塗抹在手背上。如同胭脂,被一層層的暈染開。
神情甚是慵懶且歡愉的道:「嗯,小郎君不老實。
凡夫尚知眼見為實,如何你就不肯信呢?古往無人做,今來卻未必。
我們神女大人,不是做的很好嗎?」
「女子之間如何嫁娶?且嫁的還不是尋常人。」
「咯咯咯,小郎君終於肯說實話了么?我看,這才是你想問的吧?
啊,讓我來猜一猜。
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兒如何嫁與神女,又當如何嫁吧?」
「……夫人慧眼。」素鶴被噎個正著,索性便大方頷首認了。
如此,落在婦人眼裡倒更顯得初出茅廬的小子,經事不多。隨便詐一詐,便什麼都藏不住。
「左右稍後你也是要做神女的人,給你講講亦是無妨。
聽見這滴水般的美妙之音了嗎?」
「聽到了。」
「嗯,聽到終歸不是見到,看到也未必儘是全貌。
這樣,我許個天大的好處與你
,你上前來一觀。」說罷,婦人伸手向素鶴招了招。
「夫人?」鄒管家一驚,這樣會不會不妥?
婦人稍稍挪了挪身,雲鬢微斜,有幾綹垂下的,是道不盡的風情。
然看向鄒管家時,則是叫人不寒而慄:「鄒管家,是在擔心什麼?」
鄒管家慌忙拱手道:「老奴不敢,夫人勿怪。」
「是嗎?我還以為,鄒管家……是看不上我的能為了?」
「這,誤會,誤會。」一抬頭,他竟不知何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旋即,急退數步,直把頭恨不得埋在胸口。
「哦?那我便放心了。」說罷,笑對素鶴道:「小郎君,你還等什麼呢?
晚了,你可沒這閑工夫看的哦。」
素鶴垂眸,小心的挪步上前。短短一段路,愣是磨出了些許熱汗。
婦人也不催他,只是倚靠在神女像上饒有興緻的打量著。
又行了十來步,素鶴終於挪到神女像座下,看看四周,並與奇特之處。
只有血腥味濃了不少,遂尋著味道查找。然周遭坦蕩,一無擺設,二無活人。
對上婦人饒有意味眼神,素鶴忽的抬頭望向上當。
登時,驚的腳下一個踉蹌,倚著神座半晌不能回神。
好些時間過去,才靠著神座翻了個身,睇著婦人乾巴巴的道:「夫人,真是小姐的親母嗎?」
「如何不是?」
「若是親母,怎麼將親兒推至此處?」
「呵呵呵,說你見識少吧,你也別惱。你可知,但凡嫁給神女,我
輩可勝卻無數歲月修鍊。
多少人窮盡此生達不到的神之境,我輩輕易便可得。
便是我們做爹娘的,也會沾著孩子無上的榮光,日後修行也是一日千里,不可同日而語。
仙者修行的種種桎梏,再不能阻我輩一二。
這等好事,豈是你這鼠目能明白的?」
「……」素鶴僵住,一時竟被婦人的話激的不知如何作答。
如此鬼話也有人信,這班人是怎麼修到今天的能為?
說是鬼迷心竅都不為過,不,鬼迷心竅都不足矣表達他的怒火。
正想著該如何回答,那原本被小姐珠釵勾住的蓋頭,忽的飄落,砸在了素鶴臉上。
一抬眸,正好對上倒懸在樑上的小姐,而她的那雙水眸里。
是極致的痴迷,在她的眼底,看不到對死的恐懼。
只有女兒家的嬌羞,及對美好的嚮往。哪怕她雙頰,乃至整張臉都堆著可怖的殷紅。
都不能將這絲痴迷,減去半分。
而此時,人已然斷氣多時。
只剩著最後一滴血,順著倒垂的髮絲墜下。
堪堪的落在荷葉玉盞里,發出一聲極致悅耳的脆響。
隨之而來的是女子咯咯咯的嬌笑,盪徹一殿。
「姐姐們,妹妹我來了。」
話音一落,小姐眼中陡然竄出兩道流光飛入偶人。
登時偶人雙目毫光迸.射,眨眼光芒即潛息。那本來沒有眼珠的偶人,剎那間便有了雙活靈活現的眼睛。
素鶴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偶人便都是如此造就的嗎?
生
而為草木走獸也就罷了,不通靈識,不通人性。如今既得人身,卻做那走獸都不行的勾當。
真真是,枉修了副好皮囊。
而滿殿的偶人,在第十八尊歸位后。似都活了一般,平地驟生數股風旋兒,吹得燈火搖曳,簾幕晃蕩。
「咯咯咯……」
「呵呵呵,好妹妹,我們等你很久了。」
「姐妹們,我們快陪著小妹一起恭迎主人。」
「好的呀,那旁邊的傻哥兒怎麼辦?」
「這個好辦,讓他候著便是。待主人來了,自會料理。」
「咦……四姐,你說主人若是沾了他,會不會也生出男人的惡臭啊?」
「小蹄子,皮癢了不是?連主人的趣兒,你也敢玩笑,姐妹們,撓她。」
「哎,我們來啦。」
「好姐姐……咯咯……好妹妹,快……快快饒了我,我……我不敢了還不成嗎?」
一時間,殿內儘是女兒家的打打鬧鬧,追追趕趕。
無奈,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素鶴掙了掙緊縛的柳條,這鄒管家也是個實在人,捆的真叫結實。
挪了兩步,睃了眼明滅不定的燈火,道:「便是這般,夫人也不後悔嗎?」
婦人抬眸,掩袖滿足的道:「後悔什麼?若不是這身子給了我那冤家,我都想親身做神女大人的新婦。
像你這種下界來的,不會明白神之境的美妙。」
唯有達到神之境,你才能說自己在慾海天像個人。
否則,終為螻蟻。
「夫人說的是,在下受教了。」
唉……醒眼難叫裝醉人,勸不過,便不勸。
素鶴也懶得再言語,只將真元催遍周身。慢慢的挪至稍近的石柱旁,半遮半藏。
隱在角落,到要會一會這神女究竟是何方神聖。
又過了稍傾,一股令人戰慄的威壓忽的降落在神女像內。
霎時,金光瀲灧,殿內噴出滾滾白煙,襯的氤氤氳氳,還真似個神仙府地。
十八尊偶人紛紛化作真人,裊裊娉婷的拜向神女:「恭迎主人。」
那神女像一陣光華流轉后,頓見一雍容華貴的女子結跏趺坐與神座之上。
婦人急忙起身,跪與一旁。
神女掌托荷葉玉盞,湊至唇邊,淺酌輕嘗了一口,睇著婦人道:「你是何人,膽敢褻瀆本座金身?」
「神女大人,小婦人……小婦人,乃是十八婦的母親。因仰慕大人威名,故作此輕狂之舉。
懇請大人,勿怪。」婦人一見神女點名自己,登時喜的直磕頭。
「可是如此?」神女沒有理會婦人,而是將目光投降了跪在左側末位的小姐。
小姐聞言,嬌軀輕輕一顫,捏著袖口看了眼婦人,又偷眼看著神女柔柔軟軟的道:「回主人的話,無差。」
「也罷,看在你的份上,此回便作罷。倘使再犯,定不輕饒。」
「多謝主人!」
「多謝大人!」
母女頓時雙雙叩謝,各自心喜。
只見跪在右側為首的女子道:「不知主人此回,能停留多久?
姐妹們,對主人身上想念,望主人多加憐
愛。」
神女勾著唇角,道:「待喝了十八的新婦茶,本座與爾等溫存一番,授些好處與爾等享用,本座即要離去。」
說罷,端著荷葉玉盞連飲數口。
而所謂的新婦茶,即是小姐以命澆灌的血。方叩開重重壁障,喚來這所謂的神女。
眾人聞言,連聲叩謝!
忽,中有一人指著石柱旁的素鶴:「請教主人,這個腌臢之物要如何處置?」
登時,眾人目光齊齊射至素鶴。
素鶴仰著脖子,咽了口唾沫星子道:「要……要做甚?」
「此間怎會有外男?」神女飲著新婦茶,目光卻是直直看向素鶴。
婦人急忙跪行至神女腳下道:「回大人,這是小婦人的丈夫特地擒來孝敬您的。」
神女伸出丁香小舌,舔著紅唇道:「辦的不錯,有賞。」
說罷,揚手一隻錦盒飛至婦人懷裡。打開一觀,赫見兩枚圓溜兒丹藥躺在其中。
喜的婦人再三磕頭道:「多謝大人。」
有了這丹藥,他們夫婦便能百尺竿
頭再進一步。
「你們都下去,本座要與他一談。」
眾人會意,即個個歸至原本,化回偶人。而婦人,則將錦盒納入袖中,提著裙擺悄然退到外間。
神女環顧了殿內一眼,放下荷葉玉盞,起身飄下神座,行向素鶴。
素鶴一個不察,慌的往後跌了跌,急退間靠著石壁才沒摔下去。
「你是何人?」
「呵呵呵,什麼人?自然……是讓你快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