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請柬
緝雲天來到琴堂,向門口童子通報,欲求見掌門。
童子應答,作禮后,推開半扇門進入其中,隨後帶上門。
緝雲天,留外等候。
琴堂內,掌門正與老友風深道人下棋。見童子到來,遂問:「你這小童兒,不在外間守著,怎的自己跑進來?」
童子作禮道:「回掌門,天衛求見。」
掌門與風深對視一眼,捏在之間的棋子被緩慢放下。略微沉吟道:「你去叫他進來。」
「是。」童子應聲離去。
對侯在外頭的緝雲天道:「天衛,掌門請你進去。」
緝雲天頷首稱謝:「多謝!」
說罷,越過童子,推門入內。
風深瞧著緝雲天愁雲鎖眉,料必有事,頓時同掌門道:「岩蹤有事,不若下次我們再競未完之局。」
行岩蹤忙按下老友的手,道:「無妨,你也是他們的長輩,此幾耳之話,受得。」
又對緝雲天道:「出了何事?」
緝雲天一撩衣擺單膝點地,先拜了行岩蹤,再起同風深道人深深一揖。
「拜見掌門,風道長。」
「起來回話。」行岩蹤抬手虛托,自有一股暗勁兒扶其起身。
「是。」
「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不在接天殿處理事物到此做甚?」行岩蹤問。
「是寅,前些日子薛蟬子、岑之人與門人下山遊歷,與群芳台的花中影結下樑子。
二人回至門內哭訴,被寅聽到,后心生不岔,三人私離本門尋仇。」
「那他們報仇了嗎?」
「沒有,三人下
山先尋花中影了仇。中途聽聞百里素鶴自往人皇島取石,便改了主意。
不期,此回吃了大虧。依弟子濁眼,恐他魂體受創非輕。」
聞言,行岩蹤看了老友一眼,又疑惑的看向緝雲天:「可是司幽的那位?」
「是。」
緝雲天話音一落,風深道人就問道:「此人身邊是否還有槐尹跟隨?」
「風道長怎知?」
行岩蹤亦存疑惑:「對啊,此事怎未聽你提起?」
風深嘆口氣,放下手中的黑子,道:「原先我來訪你時,不是正鬱結難解?」
「你那時便遇上此子?」行岩蹤像是明白了什麼,忽的微微坐正往後稍靠。
道:「聽你提及疏星樓被滅,莫非,便是此時遇著?」
「嗯,初時我與幾個仙友剛好游經小桐流域附近。聞疏星樓出事,就想過去看看。
又逢蕭老四聚眾欲為樓主討取公道,便隨了大流。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的差不離。
只是我那時心裡憋著一口悶氣,此事也就不曾提及。」
行岩蹤睇了眼老友,道:「如此也好,既見過此子,那對此人你有何看法?」
風深端過茶杯,盤在掌心。良久,才端起抿了一口:「久伏者,必高飛。」
「看來,老友對此子很是期待。」
「司幽當年發生了何事,知道的人,不是不在,就是早已緘口不提。
此子在面對蕭老四等人發難時,處危不亂,可見其心性沉穩。
面向明顯不利自己的證據,也沒有一味爭辯
,而是與眾人周旋。
可見,其也是有謀的。
如此人物,又能隱忍。只要不隕落,慾海天必有其一席之地。」說罷,又飲了數口茶。
咂咂嘴皮子,看著緝雲天,轉眸對老友道:「依我看,此子不是池中物。
你讓雲天下去好好約束門人,司幽那趟水,不是那麼好趟。」
行岩蹤稍怔,然後對緝雲天道:「都聽到了?」
「弟子明白。」緝雲天垂衣拱手。
「那就下去吧。」說罷從棗木罐里捻起白子,催促風深道人:「下棋下棋,別輸了就想借故離開。」
風深放下茶杯,怒瞪道:「誰輸了不來?」
「掌門?」
行岩蹤抬頭:「還有事?」
緝雲天道:「倘若寅勸解不聽,當如何?」
若其有事,那管還是不管?
行岩蹤頓了片刻,捻著白子在指尖摸索,道:「你帶句話給他,就說我講的。」
「什麼話?」
「天堂無則已,有則君子登。地獄無門已,有則小人入。
你把此話轉告,他自會明了。」
「是,弟子這就去。」說罷,緝雲天作禮同行岩蹤、風深拜別。
待門重新關上的剎那,風深同時挽袖捻起一子,夾在指尖緩緩放下,道:「你倒是放心。」
行岩蹤笑了,也落下一子道:「既有君之前言,又有伏龍旁觀。
我御魂門幾處孤魂,急什麼?」
風深道人覷了眼,搖頭謂嘆。
老狐狸……
行岩蹤對此不置可否,只笑笑不語,同老友棋盤廝殺。
畢竟,還未
到動的時候。
與此同時,秋水無痕也在崇德殿召見恣無意和詩斷腸。
說是無生門遞來請柬,邀本派掌門赴宴。
詩斷腸與恣無意對視,又看向秋水無痕:「無生門一無嫁娶,二無做壽,赴的哪門子宴?」
秋水無痕將手中請柬,擲出去:「自己看。」
詩斷腸接過,打開觀看,登時瞠目:「少主冊立大典?」
「嗯。」秋水無痕頷首。
「不風掌門什麼有個兒子?」這才是重點,之前都沒聽說還有這檔子事。
「聽聞是百里素鶴等人自人皇島尋回的,而今已認祖歸宗。」秋水無痕道。
聞言,恣無意讓詩斷腸把請柬給自己看看。
待過目后,也是吃驚不小。
秋水無痕問道:你二人如何看?此宴,赴、是不赴?」
恣無意看完,將請柬還給詩斷腸,道:「赴,是肯定要赴的。
無生門合情合理的邀約,咱們沒有不去的道理。」
「話雖如此,若去,無生門此行必定是波詭雲譎。
只怕屆時,要生風波。」詩斷腸上前,將請柬遞還。
然後,退至恣無意身旁。
秋水無痕微嘆,即從座起,步下台階,道:「斷腸之顧慮,也是吾之擔憂。
如今世人皆知百里素鶴自人皇島歸來,不論其是否真取得人皇石。
世人皆會認定其有,而其助不風尋回離散多年的兒子。
那麼對整個無生門上下,都是大恩。冊立大典當天,其必然也會出席。吾擔心,有心人趁機作亂生事。
」
再說因人皇石之事?現在各門及勢力,除去少部分觀望,明面和暗處皆有不少動作。
一旦大典舉行,便是龍虎際會。
春秋翰墨置身其中,只怕不能脫身。
詩斷腸對此懶得理會,左右就是赴個宴。有道是:詩門千秋香,墨里能斷腸。
哪個不好?非得去搶個破石頭。
恣無意默了片刻,道:「我不那麼認為,無生門選在此時舉行大典,定是經過反覆商討才得定下。
說明,我們能預料到這些。他們,也都知曉。
既然知曉,還執意如此行事。可見,不風掌門意不在此。
而無生門的勢力及地理條件,想在天風岐叟生事,只怕有此能為的不多。」且不風的修為,近年傳早已不知到何境界。
有說他實力並沒有傳言那麼厲害,也有說這是不風謙虛,實則已然可以踏入中禪天,進入司幽。
但這都是傳聞,不足為信。
雖不可採信,卻也可以震懾宵小之心。
另外棲聖君也到了無生門,以浥岱山和不風的關係,必然也不會坐視不管。
如此,小亂不可免,然大亂則可避也。
經恣無意一提醒,秋水無痕登時轉過味,踱步暗忖:道是如此,那麼此行便是不風借冊立大典,有意給百里素鶴助威。
都清楚其回到慾海天後,身邊只有槐尹隨行左右,力單勢孤。
他若留百里素鶴參加大典,等同於在世人面前,宣告無生門將是其後盾。
那眾人要對其不利,也要先
掂量無生門的怒火。
只是,無生門是真報恩?還是,別所圖?
「掌門?」恣無意輕喚。
「哦……你接著說。」秋水無痕回神,示意恣無意往下講。
恣無意道:「所以我覺得此行可去,只需備好賀禮,前去便是。」
至於是非曲直,總要看過才能下定論。
「也好,你和斷腸下去命人準備賀禮,吾這就書信一封讓來人帶回去,免得不風生疑。」
「是。」兩人拱手拜離,轉身踏出崇德殿。
秋水無痕進入偏殿,寫了一封信,喚門口侍從將信交給送請柬之人。
並說,春秋翰墨定會準時道賀。
來人吃了幾盞茶,又見送信之人客客氣氣,便也歡歡喜喜收了回信,迴轉宗門。
二蟲院
將信呈給不風,然後退下。
不風取出書信一觀,便讓左右收妥。
素鶴思慮再三,還是想和不風商量離去之事。
即從座起,拱手拜下:「前輩……」
「離去之事,休要再提。」
話未說完,便叫不風打斷,滿是慈愛睇向坐在門檻的無淚。
多少年,他以為這個孩子不在。
沒想到,居然還有再見的一天。只可惜,阿霄她……終是回不來。
素鶴道:「並非晚輩執意要忤逆前輩好意,晚輩身是風波,所處亦是風波。
此番蒙前輩指引,又蒙槐兄和浥姑娘捨命,才得功成。
晚輩,實不願無生門涉此風波。」
不風收回眼神,滿是眼白的眸子,覷的人心發慌,正色道:「依你之意,我
無生門還護不住自己的恩人?」
「前輩……」素鶴急上前辯解,卻遭不風抬手止住。
並道:「你之所思,我明白。
然我所行之事,亦有其道理。
有些事,你我不需點明,當也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見不風堅持,素鶴只得退下,回到自己的座上。
旁邊的槐尹湊近,低聲道:「老頭生的嚇人了點,但心是好的。
你就聽他的,昂。」
不風聞言,立馬橫了槐尹一眼,臭小子,你嫌老夫長的丑?
槐尹唰的別過臉,沒看見,沒看見……
「哼。」瞪了眼槐尹,不風朝外喊到:「明夷?」
「徒兒在。」須臾,明夷持劍入內。
「傳令下去,三天後大典,準時開宴。」
「是,有弟子報幾隻野鹿闖進天風岐叟,需要清理嗎?」
不風聞言,眼底霎時迸出精光。
緩緩,吐出兩字。
「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