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半月為期
那人哀哀一聲慘叫,半截身子不及軟下。忽遭異力托起,刺入心口之劍也被點點拔出。
少頃,暗夜徐風拂至,將兩人倏的分開。而站在那人背後的鄒管家,頃刻倒飛如柱。
砰的摔飛在林卯腳下,哇的吐出大灘鮮紅。
「咳……」
又見清輝灑落,撫平那人傷口。
那人大喜,摸著心口處:「我沒死,我沒死……」
「維葉谷外,不留生客。諸位,不妨暫退。」話音剛落,拂清風乘清輝飄然現世。
素鶴心喜:「好友。」
拂清風信步上前,點頭算作招呼。越過素鶴,道:「你們先入谷內,餘下吾自會應對。」
聞言,槐尹一刀震退糾纏,閃身退至素鶴處。
二人攜碎玉人即刻往谷內掠走,而前來尋仇者,豈能讓他們如意。
當下身影疾馳,便要阻人。
拂清風負手一立,周身忽的盪出八面罡風,遍掃諸眾。
『砰』『砰』聲起,墜地者不知幾多。
蕭老四頓時執簫而出,正氣凜然道:「久聞先生素有清名,莫非今要與百里素鶴同流合污,包庇這殺人兇手?」
眾人亦憤然說:「先生素日恩情,我等不敢忘懷。然而今之仇,事關姊妹摯愛,我等非報不可。」
「正是,恩情是一碼,仇是一碼。他百里素鶴造的孽,先生何必為他污了清名。」
「……」
說的興起時,更見義憤填膺。
拂清風半合眼眸,斂眉道:「他之人品,吾自有定數。
爾等所謂言仇,報的
又是哪家的恨?」
嵐仙子撥開眾人,一劍指著拂清風身後:「那廝暗中作怪,擄我姐妹獻祭神女。
難道,這不該殺?」
又有一名漢子道:「正是,我家妹子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我阿姐也是。」
「還有我的玲兒……」
「諸位說是他所造,可都有證據?或者,親眼所見?」拂清風問。
蓉蓉看著天人般的拂清風,不禁心神一盪:「我……我親眼看到有人持畫像在找他們走失的神女祭品,那個祭品,就是剛剛進去的女子。」
嵐仙子亦道:「我等本不知是他所為,承蕭君提醒。
得知早前,林齋主妻女皆是亡其手。林齋主,也證實了此事。一樁一件,哪個不是證據?
哪個,又冤了他半分?」
「是嗎?」拂清風眼眸轉向蕭老四、林卯,道:「二位,可是如此?」
蕭老四心底漏了一拍,仍是強作鎮定道:「是我告知,此事也不單隻蕭某人知道。當日在小桐流域城門口,知曉此事額可不止在下一人。
林齋主,我說的對不對?」
林卯聞言,眸光倏的下沉,然對上拂清風時,則是滿臉的悲戚之色:「實是如此,林某曉得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說出的話,恐難以服眾。」
說到此處,他話音猛的停頓,拭淚含恨道:「但,殺妻滅女之仇,卻是不共戴天。
便是先生要為此遷怒,林某亦百死無悔。」
「林齋主節哀,要報仇的不止你一個,還有我們。
」
「對,先生恩情我們不敢忘。大不了,殺了賊人,我們再到先生面前以死贖罪。」
「對……」
「半月。」
「什麼?」眾人抬頭,目露驚詫。
拂清風眸光溫潤,似噙了一彎碧水。蕩蕩的,令人神迷。
然三尺之外似有股不可觸摸的壁障,震懾人心:「半月為期,以此為限。
諸位且暫息雷霆,若百里素鶴在期限之內無法自證清白?那麼,吾不再插手此間。
如何?」
林卯和蕭老四互打眼色,林卯道:「可以,林某就賣先生一個面子。但他若是半月查不出來,那就別怪在下翻臉無情。」
「蕭某也無異議,只要能還逝者公道,些許等待,自無不可。」
蓉蓉和嵐仙子彼此互看,最後咬牙道:「就依先生,逾期必殺。
我們走。」
說罷,扶起被打暈的姐妹,乘風而去。
這有了開頭,就會有跟風。
剩下的人,哄哄道:「可以,就半月。」
「告辭!」
霎時,人走的所剩無幾。
拂清風斂了通身氣勢,淡然道:「幾位想到谷中做客?」
「不敢,林齋主,後會無期。」蕭老四含笑抽身而退。
林卯睇眼鄒管家,朝拂清風拱手道:「請。」
至此,谷外終得平靜。
足下瞬移,拂清風回到谷內。
素鶴迎上前,道:「好友。」
累拂清風如此,他心裡自是過意不去。
「無妨,東西帶回來了嗎?」
「雖有波折,但也算順利取到。」
拂清風點頭,與他估算的不差:
「那個小丫頭在哪兒?」
「放裡屋歇著,槐兄正在照顧,好友現在可是要去看看?」
「嗯,先處理此事,稍後再把百里無霜的事情辦了。」說罷,忽的頓住身形,側眸看著素鶴:「此事若成,你可有想過後果?」
現在若退,你還來得及。
一旦事成,便再無後路可退。
素鶴僵了片刻,然後頭顱點下:「我明白,先救碎玉人吧。」
「她叫碎玉人?」
「嗯,槐兄取得,說是救她之時看著委實可憐,所以想討個吉利。」大概是想以毒攻毒,此後太太平平。
「原來如此。」
兩人走進屋內,槐尹即從裡屋迎出:「先生,救命。」
他這一番,說的情真意切。剛剛碎玉人的氣息開始急巨消散,他是真的急了。
拂清風眼神從臉上掠過,什麼都沒說。然後掀開帘子低頭入內,隨後關上木門。
槐尹心虛的看了眼素鶴,還好,素鶴在倒茶水。背對著自己,並未發現他的失態。
只是,拂清風剛才那道眼神代表什麼?是警告?
還是,只是試探?
又或者,巧合……
他思來想去,沒有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維葉谷,不可久留。
「槐兄?」
「啊?」
「你有沒有看缺前輩?」素鶴遞杯水給槐尹,忽的想起自遇上曾三元起,缺雲子便不知所蹤。
「沒有啊。」
提起缺雲子,二人才驚覺,一路奔波,人是何時不見的他們都不曉得?
「他會不會不習慣,回獅子島
了?」
素鶴端著茶水坐下,搖頭道:「不清楚。」
正說著,門口響起熟悉的聲音:「嘿嘿嘿,是不是想老頭子我啦?」
「前輩?」素鶴蹭的站起,看到缺雲子無恙,懸在心口的大石總算被移去。
他對缺雲子、卜崞的感情終歸是有些許微妙的,雖然彼此相處時間不長,卻是他少有的溫暖。
「幹什麼幹什麼,別整的老頭子撲街了一樣。來,看我弄了什麼好東西。」缺雲子攤開掌心,霎時多了兩壇美酒。
往桌上「砰」的一放,跟著啪啪排出四個大碗。
看來,他是連拂清風那份也備了。
素鶴哭笑不得,合著他老人家是半道打酒了:「前輩要打酒,怎的也不事先通知一聲?」
缺雲子先倒了半碗,咕嘟干.了:「告訴你們幹嘛?你們誰有時間幫老頭子去打酒?」
說著,每一碗都倒上。
槐尹端起一碗,道:「你不說,怎知我們沒空?」
「嚯,那些個臭蟲你們都趕不贏,還想幫我打酒?我看是你小子,想拉老頭子做苦力。」
「哦?原來你是知道的呀?你……你,知道我們有麻煩,居然還一個人跑路去打酒,太不道義了。」槐尹睜大眼睛,在缺雲子身上來回掃。
「去去去,什麼叫跑路?我這叫有先見之明,不給你們拖後腿。
要不,帶我一個老人家,你們不是更難突圍?老頭子為你著想,別竟冤枉好人。」缺雲子抱著酒碗抿了一口,然後偷
眼看著兩人,嘿嘿嘿低笑。
咦……
槐尹很是鄙夷的嗤鼻,這廝果然是故意開溜的。
缺雲子挑眉,我就開溜,我就跑路,你奈我何?
「……」槐尹氣個仰倒,發狠的一口乾了碗中酒。
他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鶴小子,我這酒怎樣?」缺雲子不理槐尹,徑是笑眯眯的看向素鶴。
素鶴抬眸,很是捧場道:「好酒,前輩自哪裡尋來的?怕是費了不少心思吧?」
「哼哼哼,還是你小子有眼光。」
「前輩過獎了。」
「誒……唉……」喝著喝著,傷心爬上心頭。缺雲子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倒滿了酒。
走到屋外,席地而坐。
將酒水灑在地上:「喝……」
槐尹看的不知所以,問素鶴:「老頭這是抽了?」
說罷,低頭抿了一口酒。
老實說,這酒是真的不錯,好喝,夠勁道。
「不曉得,大概是想起了什麼過往。」素鶴清楚,缺雲子是在思念老友。
「算了,不管他。
你對今夜的事,怎麼看?」
「我看,怕還是前次你我沒能留下那道神識,而今,是對方的反撲。」確切的說,是戰書。
如此明晃晃的來,顯然是為了上次神像被毀一事。
「嘶,當初就應該把那婆娘的神識留下。」
「現在說這些,不是空話嗎?」素鶴聽他如此說,登時笑了。
槐尹嘆氣,他何嘗不知空話無用?只是,想起……便是不甘。
「你有沒有應對的法子?」
總不能,他們坐著等
死。
「沒有。」
「沒有?」槐尹登時叫出聲,看了看裡面和外面。還好,沒人管他,道:「你要是沒法子,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林卯那貨擺明了要你死,蕭老四也不是好東西,架火鼓吹,哪裡都有他。」
偏他事事拿住道義,你還不能動他。怎麼想,都憋屈。
「其實,這也不見得是壞事。」
「怎麼說?」
「至少此事有一點可以肯定,林卯和蕭老四必有勾結。
如果你我能深挖出他們背後之人,說不得可以知曉那道神識的究竟是何人所有。」
槐尹默了片刻,道:「你這麼說也有理,一次是巧合,兩次……必有貓膩。」
素鶴點頭,放下酒碗:「然也。」
「那你的意思是?」
「此事不急,有半月之期。眼下緊要,是先等碎清醒。」
提及碎玉人,槐尹手上的酒水登時灑出碗外。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