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殘魘纏身
說起來已然是黃昏時分,約人玩了幾把遊戲后的姜曜疲憊的躺在了床上,不大離的功夫就睡了過去。
之前說起這戶宅院邪門,可這裡邊的人也邪門,姜光鳴自打年少開始便惡疾纏身,紹小玲畢竟是外來人也還好,只是這姜曜,五口之家,四位大人捧在手心兒的寶貝,卻也是遭受著各種各樣的折磨。
這十七八年來,也多虧這姥姥庇佑著,才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勉強安穩度日,可這有一毛病,就連修為道行高深的姥姥都束手無策。而這毛病便是每逢深夜長眠必有一場噩夢。
說笑起來,這也有好處,自小到大,姜曜省下了看鬼片的時間,畢竟這十幾年的晚上,經歷了各種的驚心動魄,而到如今也算是成年人,即便再遇到這夢境,也自當是一場恐怖電影……
而夢也好,現實也好,真真正正讓姜曜難以忘記的,也就那麼幾件,而這幾件之中又有那麼一件,讓姜曜自打記事起直到現在,來來回回不下數數百次甚至前次的夢見。
這夢,不,或者就是現實也好,還是得從姜曜幼時剛記事時說起……
在農村,有一種傳聞是每逢帶著剛出生的孩子走夜路,尤其是深夜,必須拿個紅布條將孩子的眼睛蒙住,為的就是不讓孩子看到不幹凈的東西,自小留下陰影,更是不讓孩子沾染上邪崇。
孩子的心靈可謂是澄澈的,能看到被凡事浸污的大人所看不到的東西,而這小姜曜更是比尋常孩子更加的敏感。以致於總能招惹邪物。
兒時的村莊里,晚上總是那麼靜謐,尤其是對於還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來說。
晚上十點多,在那個尚未有路燈的街上,唯一能透過窗子照進房子的光便只有月亮和星星了。
而樸實的老漢姜國中和愛錢的劉花兒為了省電,看著大頭電視不捨得開燈,而尚在穿開襠褲的小姜曜在劉懷兒懷裡睡了一覺后便精神了許多,開始大遭大鬧。
小孩無常性,一不小心從高高的炕上摔了下去,坐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哭起來。平時都是由爺爺奶奶帶孩子,而摔下去之後,小姜曜竟主動的朝著東屋跑去,去找爸媽。
腿腳本就不利索的劉花兒一不留神,小姜曜便跑出了屋子。小姜曜爸媽的卧室和祖父母的卧室中間隔著一個大客廳,而由於紹平花和紹小玲的緣故,自打孩子出生,姜家也就開始信佛燒香。
深夜的客廳里,不知是虔誠還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種的劉花兒晚飯燒過香后,煙火繚繞,摔過一跤的姜曜踉踉蹌蹌跑去爸媽房間的路上,而就在客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佛案的位置,借著皎潔的月光,竟看到佛案前居然有一位身著白衣,佝僂著身軀的老婆婆。
小孩子的獵奇心驅使下,小姜曜漸漸走近老婆婆,離近了一看,老婆婆蒼老的臉頰像是被刀刮過一樣的血溝縱橫。小姜曜害怕到不敢出聲,後退兩步,反倒用稚嫩的童聲問道:「老奶奶你是誰?你怎麼了呀?」
老婆婆自然沒有答話,反倒低下頭來死死地盯著小姜曜,深邃的目光極盡貪婪,轉而張開裂到耳根旁的血盆大口,嘴裡滿是獠牙,不斷伸長的脖子更是宛如一條蓄勢而發的巨蟒,似乎不消片刻,便要將眼前弱小的孩子一口吞下。
正當這時,劉花兒邁著短腿趕了過來,喘著粗氣說:「曜子,你慢點,等等奶奶啊。」
劉花兒突如其來,眼看得逞的老婆婆驚慌失措般的將長脖縮回,小姜曜再一回頭,老人早已在煙霧繚繞中遁去了身影……
是夢?是真?或許至死也無從考證,但是十幾年來的深刻記憶,卻在之後的歲月里不斷的出現在夢魘里,敲骨吸髓般折磨著本該深夜安睡的姜曜。
而此刻的姜曜竟在夢中再次遇見了這久違的畫面,而當那血口有一次的要把姜曜吞下,他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夢,夢而已,怎麼這麼多次,還是沒記性,下次一定一腳把那妖婆子踢爛。」姜曜呆坐在床上,任憑汗滴嘩嘩的流,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也讓他不斷的咒罵這該死的無休止的輪迴般的夢魘。
「曜子,看看奶奶給你買了什麼回來了。」劉花兒推開門,看著倆星期見一面的大孫子,滿是高興的說。
「喲,親奶奶喲。」姜曜擦擦滿脖子的汗珠,看著鞋廠里幹活回來的劉花兒手中提著一隻烤鴨,咧嘴說道。
「快,趁熱吃。」劉花兒樂呵呵的說。雖說以往對姜光鳴不怎麼捨得下本兒,可現在人老了,也缺個依靠,何況這是親孫子,劉花兒對姜曜也是實打實的疼愛。
「曜子,你吃著,你聽奶奶說,這大夏天馬上就到了,你可別跟人去水坑裡洗澡,這不前兩天,東疙瘩那兒又淹死了個人。」劉花兒坐在姜曜身邊說。
「奶奶,你也吃。」姜曜不打正調,故意塞給劉花兒一個鴨腿。
「小崽子,聽話!」劉花兒,愛之深,責之切。
「好嘞,好嘞,哎?怎麼又淹死人了?就這麼不長記性?」姜曜只覺得可笑,這傢伙東疙瘩都知道邪門,竟然還有人擱那塊兒晃悠去,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反正這地方啊,邪的很,咱少去就得了,也管不了別人。」劉花兒也沒推辭,拿起手中鴨腿啃了起來。
「奶奶,我明天去看看姥姥,就直接去學校了。」姜曜七葷八素的吃著,頭也沒抬的說。
這每兩星期放一次假,每次回學校前,姜曜總會抽空去看看姥姥,都說外甥是狗,吃了就走。可這姜曜卻是實實的孝順孩子,連姥姥家一頓飯可能都吃不到,可就是和姥姥親。
「去吧,看你親姥姥去。」劉花兒悶吭一聲,說不上情願不情願,孩子大了誰還管得了呢?
「哎,我爺最近回來了沒?我都倆月沒見他了,不行別幹了,咱家也不缺吃不缺喝就得了唄。」姜曜想起了六十多歲還在工地幹活的老漢,心中不禁一酸,將剩下的半個烤鴨留給了商店的爹媽。
「你爺也是說,你考上大學了,花錢多;考不上大學,娶媳婦蓋房,花錢也多,你爸身體不好,趁著能幹多干幾年唄。」劉花兒嘬乾淨鴨腿骨頭說。
「等你家曜子有出息了,讓你們天天吃烤鴨,吃鴨腿。」姜曜不知再說什麼,只是一想到身子骨羸弱不堪的老父親,心裡便不是滋味。
或許他的堅強也是硬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