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媽媽救我
柏小龍沒說話。
「你這事要是讓周湃知道,這行你是干不下去了。你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什麼活兒都敢接了?為了錢不要命了是不是?」竺青青氣壞了,她以為柏小龍是見錢眼開了,才接下這活兒,說話的語氣也不客氣起來。
「我不是為了錢才接的。「柏小龍像是被捅到了心頭那已經少得可憐的自尊上,臉色一變,大聲反駁道。
「那你背著周湃接這個活幹什麼?」竺青青不依不饒地問。
「我都說了,一個長輩找我幫忙,這算是我家私事。」柏小龍這句回答得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屁!什麼長輩能把自己的晚輩往火坑裡推?不管這活兒怎麼來的,你趕緊給推了,這個房子你住不了。」
「房子里到底怎麼回事?」
「房子有鬼,不止是一個。我在廚房看見了穿碎花裙的女人和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
「母子?」柏小龍猜測
「還有一個在廁所,我沒看清。」竺青青說道廁所那個鬼時,語調和表情都變了,怎麼說呢,像是看見了某種可怕的東西,在回憶,依舊心有餘悸。只是柏小龍並沒有注意到竺青青的變化。
「你是說那個房子里有三個鬼?」柏小龍頭皮都要炸開了,他和三個鬼在一個屋子裡住了一晚上?最讓他卧槽的是廁所竟然還有一個?那麼小的空間,人去上廁所的時候,鬼在哪?
「知道怕了?那房子我一個鬼呆著都怕,真不知道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缺心眼一樣還進去住。」竺青青噼里啪啦地將柏小龍數落一頓,柏小龍想爭辯幾句,嘴張了幾次又閉上了,他屬實沒什麼話好說的,只能低著頭像個學校里挨訓的小朋友。
竺青青說得嘴累了才停下來,她朝柏小龍舉出兩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柏小龍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點上快速地把煙吸完。因為吸得太快了,他被嗆得直咳嗽。
那根被柏小龍吸完的煙,慢慢地出現在了竺青青的手上。
竺青青吸了兩口煙,長嘆一口氣,感慨道:「你這傻小子能活這麼大真不容易。」
柏小龍咳得滿臉通紅,拿起剩下的水一股腦給喝了,才勉強不咳嗽了。他又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個煙圈,才道:「這房子我還得住,這事應下來了我就推不出去了。再說化解了凶宅不也是善事嗎?」
「你這人怎麼這麼軸呢?你以為我騙你玩呢?」竺青青聽了他的回答,氣得夠嗆。
「咱倆回去找那幾個鬼談談,看看能不能請他們出去。」柏小龍提議道。
「你有病吧,和鬼談?咋想的?你以為這是拆遷啊?」
「鬼在房子不走,是因為塵世的事兒。給他們了,滿足他們了。他們就走了。」柏小龍說完就站起身要往回走。
竺青青攔在他面前,「這套辦法對付新死的鬼行,那些死了時間長的鬼,那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柏小龍,你不能回去,聽見沒有?我這是好話,人住那房子早晚得玩完。」竺青青勸著。
「沒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柏小龍繞過竺青青繼續往回走。
「你是魔怔了嗎?」竺青青跟在他身後。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屋子還是那個屋子。
柏小龍推開那扇舊鐵門時,腿都在抖,他害怕,他怕推開門就看見一張鬼臉,或者看見玄關鏡子里除了自己還有別的東西。
門開了,屋子漆黑,門后沒有鬼,鏡子里除了他自己的影子外確實還有別的影子,不過那是竺青青。
竺青青不想回來,但是裝她魂魄的小玻璃瓶在柏小龍身上,她不能離小玻璃瓶太遠,所以她只能跟著柏小龍回到這個鬼地方。
竺青青瞪著柏小龍,柏小龍裝作若無其事,不看她,徑直就往廚房走。
他已經不指望能在晚上把屋子裡的燈打開,就讓屋子一直黑漆漆的吧,適合找鬼,他這樣想。
「出來!我知道你們就在這呢。我能看見你們,出來,我們聊聊!」柏小龍扯著嗓子喊道。
竺青青看傻子一樣看他。
廚房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回應。
「出來啊,你們有什麼沒完成的心愿,說出來,萬一我能幫你們呢?」柏小龍又說。
還是沒有回應。
「不想讓你們出來的時候一直出來,現在找你們的時候,又不出來!擦……」柏小龍心裡憋著一股氣,拿起廚房碗櫃里之前住的人家留下的瓷碗就砸在了地上。
瓷碗碎裂,在安靜的屋子裡十分刺耳——
「滾出來!鬼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死了的人。」
「你們給我出來!」
柏小龍越說越氣,將目之所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通。竺青青開始還看戲,後來越發覺得不對勁。
他開始胡言亂語,瞳孔上翻,表情變得十分猙獰。
完了,鬼上身。
他用眼白惡狠狠地看向竺青青,嘴裡嘟囔著說:「你們這些婊子……」
竺青青一個女鬼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她嗖的化作一道青煙回到了柏小龍褲兜里的小玻璃瓶中。
竺青青消失了,柏小龍猛地轉過頭,向著廚房牆角走去,小男孩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那裡不敢動。柏小龍抬腳狠狠的朝小男孩踢去,小男孩咬著牙嗚嗚地哭著,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媽媽救我,媽媽救我。」
沒有媽媽去救他,這一晚,過得格外漫長。
第二日柏小龍是在廚房的水泥地上醒來的,他覺得身體格外疼,全身像散架子了一樣。關於前一晚發生的事,他幾乎是一點也想不起來,腦袋蒙蒙的,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頓,十分恍惚。
他從兜里摸出煙,沒有抽的興緻,只是點上放在小玻璃瓶邊,等待竺青青出來。
竺青青出來見了暈暈乎乎閉目合眼的柏小龍,左看右看,像是再三要確定什麼一樣。
「柏小龍?」竺青青問。
「啊。不是我還能是誰?」柏小龍白了她一眼,見她又換了身新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