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月夜歸人
趙員外讓管事取來五十兩紋銀，雙手奉上，「多謝小先生救我夫人性命，這是五十兩銀子，但願能償還小先生些許恩情，以示我的感激之情。」
「趙員外，能看出來賢夫婦伉儷情深。」
接過五十兩銀子，放入乾坤袋，宋楨眉開眼笑，「我便好人做到底，把魘魔渡了，免得他再回來尋趙夫人。」
趙員外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宋楨從乾坤袋裡取出一篇抄寫的祭文。
神識化為人魔，若想徹底消滅，可以以神通令人魔三魂七魄魂飛魄散，不入輪迴，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但若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魔，練氣師們秉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會用佛法往生咒、儒道中的祭文、道家設壇作法超度人魔，令人魔的三魂七魄去往太山酆都，重入輪迴。
宋楨抄寫的這篇祭文是『自祭文』，出自陶君子，洋洋洒洒幾百字，寫了兩張紙。
他尤其喜歡最後一句，人生實難，死如之何？嗚呼哀哉！
從四年前一次偶然替人解除魘魔后，他的乾坤袋裡便常備著了多份『自祭文』。
除魔，而且是人魔里的魘魔，才是他銀錢的真正來源。
像今日這樣的魘魔主要是凡人亡后，執念過重，以至於陰魂不散，吸引到附近遊盪的散落魂魄，達到三魂七魄之數，重組為神識，化為魘魔。
這樣的魘魔並沒有靈智，只有本能的魔性，也只憑本能行事，但沒有強大的神通，只能附著於凡人身上，在凡人夢境中吸取力量。
而此類魘魔，還不需要各個學宮先生和一些強者出手，殺雞焉用牛刀，所以便鼓勵學宮學子誅殺此類魘魔，以此進行試煉，檢驗自身修行的同時也除魔衛道。
所以，當程清聽到宋楨話里有接受酬勞的意思時，才會鄙夷。
我們是除魔衛道，是修行，而你竟然是想藉此獲取利益。
呸！恥於與你為伍。
此類言語、行為、臉色，四年來，宋楨見的多了，剛開始心裡不舒服，也難受，後來便漸漸想開了。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況且自己不偷不搶不騙，為他人解除困厄，接受他人的酬勞，又有什麼錯呢。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麼錯，但也改變不了其他學子的想法，便只能由他們去了。
祭文由魂氣為墨寫成，以魂氣催動，頓時一個個字閃著白光飛出紙面，化為星星點點，繞著魘魔舞動。
宋楨認真肅然的念誦『自祭文』，隨著他的一句一句的念誦，還有祭文化成的星點的安撫，魘魔漸漸停止掙扎，最後三魂七魄各自分離，如清晨樹梢縈繞的幾縷煙霧，悠悠蕩蕩飛向高空，往東方而去。
望了眼徹底遠去去往酆都再去輪迴的魂魄，宋楨溫和的笑，「趙員外，魘魔已除，我也告辭了。」
「啊？哦哦……」
趙員外還驚奇於宋楨術法的神奇，怔怔望著魘魔分散為三魂七魄離去而出神，聞言回過神來，「那我送送小先生。」
「不必了，趙員外還是去照顧夫人吧。」
「欸，我還是送送小先生。」
宋楨推辭不過，最終還是被趙員外陪著，送他出了府門。
帶他進來的小廝，在一旁打開門，臉上奉承的笑。
對趙員外再次告辭，在趙員外和一眾小廝目送中離開趙府，宋楨走在鶴一路上。
他摸了摸乾坤袋，心裡踏實安穩，終於解了燃眉之急，培元丹的材料有著落了。
像誅除魘魔這種事情，掙銀錢雖多，但並不是經常能夠遇見。
偶爾運氣好，十天半月遇見一次，有時可能兩三月也碰不著一次。
所以五十兩紋銀對代寫一封書信五文錢的宋楨來說，確實是一筆很大的財富，但他也不敢隨意揮霍。
不過本來只打算買培元丹的輔助藥材，這次看來，可以把龍血草和寒冰蛇內丹一起買了。
殘陽餘暉，晚霞璀璨。
宋楨慢悠悠踱步，因為趙府一番消耗過大，走了幾步喘的厲害。
他從乾坤袋裡拈出一丸培元丹，龍眼大小，黑紅如肝。
放進嘴裡，嚼炒黃豆一般，嚼的咔嚓響。
不過味道嗎，則和越嚼越香的炒黃豆正相反，滿嘴苦澀。
即使經常吃也習慣了這個味道，他還是忍不住擠眉弄眼。
不過藥力隨著培元丹進到胃部散發出來后，氣血、筋骨都得到溫養與補充，身體的虛弱、疲憊感好了很多。
到了常去的李記藥鋪，掌柜李仁抬眼見到他，笑道，「小宋先生，你可有一個多月沒來了，我估摸著你這幾日也該來了，果不其然，哈哈。」
從第一次按照培元丹的藥方抓藥便是在這裡，幾年來，宋楨和李仁十分熟稔，他笑道，「我倒是想來，就是囊中羞澀，怕你把我掃地出門。」
「說笑了，我為人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哼哼，我就是因為太知道了。」
「咳咳……這次抓幾副？」
「兩副吧。」
「二十一兩零十九文，收你二十一兩。」
龍血草四兩，寒冰蛇內丹五兩，帶上其他輔助藥材，一副十兩多些。
價格多少宋楨爛熟於心，知道李仁確實給了優惠，他道了聲謝，付了二十一兩紋銀。
五十兩紋銀看著甚多，兩副葯便耗去一半多。
幸好一副葯，若是幸運，能夠煉出七八丸培元丹，再不濟也有五六丸。
兩副葯煉出的培元丹，加上乾坤袋裡的十二枚，還有二十九兩紋銀，九百二十七文銅錢，至少可保兩月內無憂了。
把藥材收進乾坤袋，辭別李仁，走在回盛文學宮的街道上，夜幕四合，幾點星子點綴夜空之上。
松溪大道為主街道，即使夜幕降臨，依然不減喧鬧。
街道兩旁酒肆、旅館鱗次櫛比，商鋪、酒樓燈光明亮。
寬闊的道路上各種各樣的獸攆穿流如梭。
一隻四肢粗大如樹榦，身軀碩大的負山龜停靠街道邊，龜殼之上馱負著一間木屋。
木屋之內有人踩著木梯陸續而下，街道等待的人待沒人再下來后，便有序的拾梯而上，進入木屋。
宋楨駐足觀看，順便緩一下氣息。
負山龜在楚庭城有很多，停靠點也很多，坐著負山龜可游遍全城，速度快且平穩，但一人需十文錢。
十文錢，兩封書信的價格了。
他搖了搖頭，走過負山龜。
不急不急，沿著松溪大道一直走，拐到政明路，就到了。
盛文學宮便在政明路。
星光下，人潮中，車流邊，宋楨緩慢踱步，安步當車。
今天回到學宮也很晚了，去丹藥院煉丹，只能明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