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魚終於上鉤

第46章 魚終於上鉤

兵力數量多達五萬八千餘人的西夏軍援軍,是駐紮在臧底河城北部約十九里處,距離宋軍王德厚所部的營地實際上還不到五里。

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距離,一旦局勢突然出現變化,不管是那一方搶先動手,留給另一方的應變時間都少得十分可憐,而且因為宋軍是早到戰場,已經修築起了足夠堅固的營地,西夏軍相對起來還更加吃虧和更加危險,所以選擇營地的時候,很多西夏軍將領都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見,建議嵬名察哥把營地位置選擇遠一些,盡量遠離宋軍營地。

然而軍事天才嵬名察哥還是堅定的選擇了在距離宋軍營地不到五里處立營,原因則有三個,一是嵬名察哥相信自己統領的西夏軍精銳有足夠的能力,能夠在短時間做好充足的應變準備,應對一切敵情變化;二是嵬名察哥與宋軍交戰多年,熟知宋軍情況,也對宋軍大將王德厚十分了解,知道以王德厚的膽量,絕對不敢以弱勢兵力發起冒險突擊。

第三點最關鍵,通過斥候和細作發現宋軍劉仲武所部立營在臧底河城南部的約六里處,王德厚立營在臧底河城北部的十五里處,兩股宋軍的營地距離在二十里以上,嵬名察哥就馬上認定這是一個把宋軍各個擊破的大好機會,所以才儘可能的拉近距離立營,意圖死死咬住宋軍王德厚所部,在王德厚陷入被動而被迫南撤時,立即出兵追擊王德厚所部。

有西夏軍的頭號精銳鐵鷂子在手,嵬名察哥當然相信自己能夠輕易擊潰殿後的宋軍隊伍,然後以優勢兵力殺潰王德厚的中軍大隊,搶先重創宋軍的一路兵馬。

當然,鑒於宋軍劉仲武所部還有一個不顧一切強攻臧底河城的選擇,嵬名察哥也只能是早早就做好兩手準備,那就是命令士卒抓緊時間趕製大量的攻堅武器,在宋軍堅持分兵而戰的情況下,通過強攻拿下王德厚的營地。

事實證明嵬名察哥也確實應該做好兩手準備,劉仲武首次強攻臧底河城失敗的第二天傍晚,南下探察敵情的斥候送來消息,說是劉仲武再次派出大量的士卒上山砍伐木材運回營地,同時宋軍王德厚所部也沒有任何棄營撤退的跡象,相反還抓緊時間挖掘壕溝,把護營壕溝加深加寬,嵬名察哥也馬上得出結論,「宋人還要繼續強攻臧底河城!」

得出了這個結論后,嵬名察哥也不由有些奇怪,暗道:「不對啊,昨天我已經用鐵鷂子突襲過攻城宋人一次,粉碎了宋人用古怪武器拿下臧底河城的希望,宋人怎麼還不汲取教訓,還要繼續強攻臧底河城?宋人就不怕我故技重施,在他們下次大規模攻城的手,又派鐵鷂子去衝擊他們的攻城隊伍?」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象?」暗暗奇怪之下,嵬名察哥甚至還得出另外一個結論,心道:「難道宋人想用懸羊擊鼓之計,假裝讓王德厚繼續與我們對峙,實際上準備秘密撤退?嗯,這一點不得不防,畢竟兩支宋人軍隊之間的距離也不是太遠,我如果稍微疏忽大意,確實有可能讓王德厚以最小代價撤回到安全位置。」

想到這點,嵬名察哥再不遲疑,除了安排雙倍的斥候嚴密監視王德厚的營地外,再有就是安排軍隊輪流戰術值班,隨時準備出兵追擊有可能突然撤退的王德厚,同時又命令自己的沖陣王牌鐵鷂子每頓飽食,乾糧飲水隨時備足,時刻準備出營突擊。

不過嵬名察哥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是在杞人憂天,兩天時間過去后,宋軍王德厚所部不但沒有連夜棄營撤退,相反還不斷加固營防工事,擺出了要和西夏軍隊長期對峙的架勢,另外劉仲武那邊也每天上山伐木不斷,很明顯是在全力趕造攻城武器,嵬名察哥的心裡也難免更加奇怪,心道:「莫非說,宋人真的打算和我豪賭一把,賭他們能夠儘快拿下臧底河城?」

不止嵬名察哥一個人看穿宋軍的戰術用意,好幾名西夏將領也看出了宋軍的戰術打算,紛紛向嵬名察哥進言道:「晉王,宋人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用王德厚纏住我們,給劉仲武強攻拿下臧底河城爭取時間,我們千萬不能讓宋人如願,末將建議,不妨乘著這個機會,直接向王德厚的營地發起強攻,以強攻拿下王德厚的營地,把兩支宋人軍隊各個擊破。」

反覆權衡利弊,考慮到這的確是一個把宋軍各個擊破的大好機會,雖然還是有些不解宋軍的戰術選擇,嵬名察哥還是下定了決心,經過了一天時間的緊張準備,在第四天時親自率軍向宋軍王德厚所部營地發起了強攻。

這一場營地攻防戰,宋軍和西夏軍雙方都打得十分艱苦,吃虧在營防不及城牆堅固,在護營壕溝被西夏軍用壕橋車打開了道路后,王德厚麾下的宋軍將士只能是以血肉之軀死守羊馬牆和柵欄防線,以西夏軍的精銳在至近距離做生死之搏。而宋軍覺得自己的營地不夠堅固,西夏軍卻覺得宋軍的營防工事宛如銅牆鐵壁一般難以逾越,每前進一步都必須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即便在單兵戰鬥力方面佔據一定優勢,也仍然被宋軍的營防耗得傷亡慘重,死傷巨大。

最後,還是在激戰到了天色全黑時,在付出了相當慘重的傷亡代價后,宋軍王德厚所部才無比吃力的耗退了西夏軍主力,逼得嵬名察哥自行放棄進攻。然而即便如此,西夏軍隊撤退之後,宋軍上下還是累得連歡呼的聲音都寥寥無幾,羊馬牆和柵欄后也堆滿了宋軍將士的屍體和重傷員,營防工事多處被毀,對於過冬避雪無比重要的軍帳也被西夏軍的火箭燒毀許多。

「派人去和劉仲武聯繫,叫他趕緊動手,他想我保證,說是七天之內一定拿下臧底河城,今天都已經第四天了,他怎麼還沒動靜?」這是宋軍大將王德厚在西夏軍退兵后發出的怒吼。

「我軍攻得這麼猛,劉仲武都沒有派遣一兵一卒北上增援王德厚,看來宋人是鐵了心要先拿下臧底河城再尋求決戰了。」嵬名察哥也得出結論,同時嵬名察哥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咬牙說道:「明天大饗士卒,補充攻營武器,後天再向宋人營地發起進攻!不破敵營,誓不收兵!看是誰先支持不住!」

一天時間又很快過去,到了第六天時,只留下萬餘左右的二線軍隊守衛營地后,嵬名察哥親自率領將近五萬的西夏軍主力大步出營,浩浩蕩蕩的開拔到了王德厚營外,準備再次向宋軍營地發起全面進攻。然而就在西夏軍隊排兵布陣的時候,南面卻突然衝來了一匹西夏軍快馬,馬上斥候還直接飛奔到了嵬名察哥的面前,單膝跪地抱拳奏道:「啟稟晉王,宋人劉仲武所部大舉出營,攜帶大量攻城器械向北開拔,極有可能再次向臧底河城發起強攻!」

「這麼巧,竟然選擇和我們同一天動手?」嵬名察哥微微一楞,然後揮手喝道:「再探,一有動靜,立即稟報!」

「晉王,讓末將去吧!」嵬名定棟迫不及待的主動請纓,說道:「讓末將率領鐵鷂子去增援臧底河城,給我們的主力攻破宋人營地爭取時間!」

「不急,等確定了敵情再說。」嵬名察哥搖頭,同時心裡也暗暗有些奇怪,「宋人真不怕我又派鐵鷂子南下突擊?他們莫非有了什麼準備,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敢在我們已經大舉出動的情況下,繼續出兵攻打臧底河城?」

心中存在了這樣的疑問,不敢大意之下,嵬名察哥又安排了一個懂得軍事的書吏南下,到南面的高處去偷畫宋軍劉仲武所部的陣形草圖,想要摸清楚宋軍劉仲武所部的排兵布陣,然後再做出決定。

殘酷而又血腥的營地攻防戰很快就正式展開,在嵬名察哥的親自指揮下,西夏軍各部輪流上陣,以床子弩、投石機和弓弩等遠程武器火力覆蓋宋軍營地,又派士卒攜帶壕橋車和壕板上前,開闢道路發起近戰,期間西夏軍士卒還一邊作戰,一邊奮力填塞宋軍的護營壕溝,開闢更多的過壕武器,宋軍將士則憑藉著單薄的營防工事咬牙苦守,與西夏軍廝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在這個期間,嵬名察哥自然少不得一心二用,一邊得有條不紊的指揮西夏軍各部輪流上前攻營,隨時針對戰場變化做出攻勢調整,一邊得關心南面十五裡外的臧底河城戰場,通過斥候探馬掌握和了解臧底河城戰場的各種變化,以此判斷臧底河城的守軍能否堅持下去,心力精神耗費異常龐大。

南部戰場的敵情變化也象雪片一樣的不斷送來,首先是西夏軍斥候確認劉仲武延續之前的攻城戰術,同樣是把軍隊一分為二,同時從南北兩面向臧底河城發起猛攻。接著是宋軍很快就利用兵力的數量優勢,用遠程武器壓制住了臧底河城的城上守軍。再緊接著,西夏斥候又飛馬來報,說是宋軍調整了攻城戰術,沒有急著出動飛梯隊和撞城車,選擇了先以尖頭木驢上陣,還一口氣出動了不下三十架尖頭木驢直接挖掘臧底河城的城牆。

「我們的守軍是怎麼應對的?」嵬名察哥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稟晉王,還是用火攻和石頭砸。」斥候答道:「我們的守軍集中了大量的火把草束焚燒宋人的那種古怪攻城武器,但是效果還是很差,被宋人用長矛掃開挑開了。石頭砸上去也作用不大,直接被滑開了。」

「糟了,還是沒找到好的破解辦法。」

嵬名察哥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又無可奈何。嵬名定棟迫不及待,忙說道:「晉王,讓末將去吧,末將帶鐵鷂子去衝垮宋人的弓弩隊,掩護我們的守軍出城破壞那種攻城武器。」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第六感敏銳吧,嵬名察哥在潛意識怎麼都不想採取上次的增援戰術,所以嵬名察哥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將目光轉回前面的攻營戰場——很可惜,因為宋軍將士的頑強抵抗,西夏軍雖然已經一些先登勇士已經突破了宋軍的羊馬牆防線,逼近到了柵欄防線旁邊,卻依然還是被宋軍將士以多打少死死攔住,看不到半點殺入宋軍營內的希望——這也很正常,如果營地這麼好攻的話,嵬名察哥前幾天就已經帶著西夏軍精銳衝進去把宋軍殺光宰絕了。

這個時候,嵬名察哥之前派去南面高地上的書吏快步沖了回來,把一張緊急偷畫的宋軍布陣圖呈到了嵬名察哥面前,嵬名察哥趕緊接過細看時,見宋軍是在臧底河城的北面布置了一萬兩千兵力,其中只有大約千人的輕騎兵,數量大約兩千的重步兵,主力超過二萬二千人則列陣在臧底河城南部,其中重步兵大約四千,騎兵大約兩千。

「怎麼幾乎和上次一模一樣?」嵬名察哥心中納悶,暗道:「難道宋人就不懂得汲取教訓,這怎麼可能?」

「晉王,讓末將去吧!」嵬名定棟再次主動請戰,說道:「這樣的陣形,末將保管不用一個時辰,就能把宋人的陣地沖得一片大亂!」

仍然還是第六感提醒自己情況不對,狡詐異常的嵬名察哥依然還是不肯點頭同意鐵鷂子出擊,還背著手在旗陣里兜起了圈子,心中緊張盤算,「宋人為什麼沒有汲取教訓?他們莫非安排了圈套給我們的鐵鷂子鑽?還有,我不出手的話,臧底河城能夠堅持多久?宋人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鑿穿鑿塌只有七尺厚的臧底河城城牆?」

「要不,放棄臧底河城如何?」嵬名察哥心中甚至還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暗道:「和宋人拼對子,我犧牲臧底河城不去理會,全力拿下王德厚的營地?」

「晉王,不能再猶豫了!」嵬名定棟又急不可耐的說道:「如果讓宋人拿下了臧底河城,消息傳到這裡,我們的軍心士氣就麻煩了。但相反的,我們如果能夠救出臧底河城,殺亂南面的宋人軍隊,不但可以鼓舞我們的軍心士氣,還能打擊這裡的宋人士氣啊!」

嵬名定棟這話提醒了嵬名察哥,讓嵬名察哥不得不在心裡說道:「這話說得對,我們如果救出了臧底河城,沖亂了劉仲武麾下的宋人軍隊,不但可以鼓舞我們的士氣,還能打擊王德厚的軍心,有利於我們攻營得手。但是相反的,臧底河城如果有什麼閃失,我的軍心士氣不但完了,王德厚看到勝利在望,肯定會更加的死守到底!」

考慮到了這個利弊,嵬名察哥咬了咬牙,還是大聲吼道:「嵬名定棟!」

「末將在!」嵬名定棟立即抱拳拱手。

「記住三點!」嵬名察哥不放心的大聲說道:「第一,絕對不能冒險追擊,被宋人的詐敗誘入地形狹窄處!第二,一定不能冒險衝擊有著重步兵保護的宋人陣地!第三,絕對不能貪功,沖亂了宋人的輕步兵,掩護我們的臧底河城守軍搗毀了宋人的攻城武器,必須馬上撤退!不要忘了,我們的鐵鷂子兵也是人,戰馬再神駿也有馬力耗盡的時候,要學會保留體力!」

「晉王放心,末將謹記在心,絕對不會大意!」嵬名定棟大聲答應,又更加迫不及待的問道:「晉王,末將這次帶多少鐵鷂子去?還是只帶一半嗎?」

電光火石之間,嵬名察哥做出了一個對偽夏政權影響意義無比重大的決定,咬牙說道:「不,三千鐵鷂子,全部帶去!本王就不信了,卑鄙無恥的宋人就算有什麼陰謀詭計,又能奈何我們的鐵鷂子全部出動如何?」

早就已經心癢難熬的嵬名定棟歡呼答應,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西夏軍騎兵將領出列說道:「晉王,末將請令,率領一隊輕騎兵南下協助鐵鷂子作戰,掩護嵬名將軍衝擊敵陣!」

「不用,不用你幫忙。」貪功心切的嵬名定棟趕緊搖頭,說道:「宋人那邊也有騎兵,你跟著我去了,宋人騎兵不敢把我怎麼樣,但肯定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你一旦被宋人騎兵纏住拖住,我為了救你還反倒絆手絆腳。」

考慮到自軍輕騎兵尾隨南下,確實極有可能成為宋軍騎兵的重點關照目標,一旦陷入危機還真的有可能連累到機動力稍弱的鐵鷂子,嵬名察哥便也點了點頭,說道:「嵬名定棟說得對,還是象上次一樣,讓鐵鷂子單獨去吧。」

嵬名定棟歡呼答應,立即飛奔回隊,率領三千鐵鷂子傾巢出動,牽著馬步行南下,節約馬力緩緩逼近南面十五裡外的臧底河城戰場,也象一群野獸猛虎一樣,流淌著貪婪的唾液,逐漸小跑沖向南面的羊群……

宋軍劉仲武所部這邊當然也有派斥候快馬嚴密監視著西夏主力的一舉一動,三千鐵鷂子軍出動后沒過多久,宋軍的斥候也快馬把這個消息報告到了劉仲武面前,劉仲武聽后神情嚴峻,半晌才緩緩說道:「魚,終於上鉤了,接下來,就看是我們釣起這條能夠吃人的大魚,還是被這條大魚吃掉了。」

同一時間,臧底河城北部的宋軍騎兵人群中,趙榮也拿出了米凝拜託梁紅玉送給自己的香囊,還放到嘴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等我回去,偽夏賊軍的王牌鐵鷂子,就是我娶你的彩禮。」

「趙兄弟,你騎術不行,一會鐵鷂子來了,你千萬不要冒險上陣,只需要躲在後面就行。」旁邊傳來了劉錡的叮囑聲,又說道:「放心,立了功勞,自然有你一份,我不是那種吃獨食的人。」

「多謝四將軍。」趙榮放下香囊微笑回答,同時也在心裡承認,自己和劉錡最投緣的就是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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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有個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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