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後一單」的真相

「是因為我想要洗手退出，對嗎？」葉楚沉默了一下，說道：「可是組織里從來都沒有一個規矩，說是殺手不許洗手退出。」

「對，確實沒這個規矩。如果有這個規矩，誰還會願意為組織效命，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喜歡做一輩子殺手。」刀先生慢悠悠地說道：「所以你向我提出想洗手退出的時候，我並沒有不答應。」

葉楚的聲音越來越冷：「那你為什麼要出爾反爾，讓人設下埋伏要我的性命？」

「不，不，你錯了，我並沒有出爾反爾。」刀先生在電話里輕聲笑了笑，「我同意你洗手退出組織，是有條件的，就是你要再為我做完『最後一單』。你當時也答應了，不是嗎？」

葉野驟然攥緊手機，他全明白了。

刀先生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比起樓頂天台的北風還要寒冷。

「其實跟我提出過洗手不幹的人，組織里有過不少。我給他們開出的條件都是一樣的：再為我做完『最後一單』。可惜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完成過『最後一單』任務,所以沒人最後真正洗成了手。」

「最後一單」不是殺人，而是像葉楚這次的遭遇一樣，自投陷阱送上門被人殺。

人死了，當然就不用洗手退出了。

葉楚冷靜下來，淡淡說道：「刀先生，你真是好手段！可你千算萬算，算不到我居然還能活下來。」

「你確實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半個例外：你沒能完成最後一單，可你也還沒有死。」

刀先生在電話里笑著，有些得意，有些猙獰，「不過你還是會死，會很快。沒人能夠真正洗手退出，在這件事情上沒人能真正例外。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我玩了一個小把戲，把你的賬戶全封了，你想猜一猜我是怎麼做的嗎？」

「不用了，你最好還是猜一猜我會怎麼對你。我所有失去的東西，我一定會親手拿回來，不只是錢！」

葉楚冷冷說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之所以說「不用」，是因為葉楚已經琢磨明白刀先生對他的銀行賬戶做了什麼手腳。

其實真的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把戲。

刀先生故意動用了一個已經被國家反洗錢機構監控了的非法資金賬戶，這種賬戶就是俗稱的「黑錢」賬戶。

他從這個賬戶里往葉楚的全部二十三個銀行賬戶里，每一個都轉賬了一萬元。

如此一來，那二十三張賬戶就會被反洗錢部門根據銀行交易記錄追查到，於是連同那些賬戶上面原有的全部餘額，就都一起被「污染」成了「黑錢」，後果當然是被反洗錢部門一股腦兒凍結掉。

這就是為什麼那二十三個銀行賬戶里，每個賬戶上的錢不但沒有短少，反而平空多出了1萬元的原因。

這麼多年以來，葉楚每次做完單子收到的每張50萬餘額的銀行卡，都從刀先生手裡出來的。

刀先生應該是早就記錄下了所有的卡號賬戶，顯然是處心積慮，早有防備——只要你敢跳反說洗手不幹，那就不只要你的命，還斷你的錢，下手下狠，做事做絕！

把這些事琢磨得越透徹，葉楚越是覺得鬱悶，這個老混蛋的狠絕手段，還真是要了親命了！

打完電話后，葉楚沒有馬上下樓，而是裹緊毯子站在樓頂天台邊上發獃，兩眼望著樓底，琢磨著接下來何去何從。

「喂！」秦晴忽然上到了天台，神情很緊張，一看見葉楚就大聲喊：「你幹嘛呢？趕緊回來！」

葉楚頭也不回，沒心思搭理。

秦晴快步奔上前來，雙手緊緊抓住葉楚的右手，憋著吃奶的力氣,把人從天台邊上使勁兒往裡面拖。

當然是拖不動的，就憑她，使出娘胎里的力氣都別想拖動分毫。

但是葉楚被搞得就很莫名其妙，回過頭望著秦晴：「你一個勁兒拉我幹嘛？嫁不到男人拉我入洞房啊？」

秦晴柳眉豎起，眼看就要發作，居然又馬上忍了下來，柔聲說道：

「你千萬別想不開，錢再重要也沒自個兒的命重要,錢沒了可以再努力掙回來啊。再說也不是沒了，就只是凍結而已，指不定哪天就解凍了呢？你這人雖然很討厭，說話也難聽，可也不是沒有優點的啊，比方說你單手給自己裹傷的樣子就很帥啊……」

她絮絮叨叨講了一堆，大致就是生命如何可貴，人生如何美好有希望，千萬不要想不開之類的雞湯勵志話。葉楚聽得懵逼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以為自己是因為眨眼變窮光蛋的事情想不開，要跑到天台要跳樓，這是一個勁兒在勸自己呢！

雖然哭笑不得，這份善良還是挺讓人感動的。葉楚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也不揭破自己其實壓根就沒那想法，而是裝作被秦晴安慰好了，任由她牽著手離開天台邊上，一直牽下了樓。

秦晴本來早就打算好了，不管拿不拿得到「壓驚費」，都是要攆人的。不論是報警攆走還是直接攆走，絕對不許葉楚在家裡留宿過夜。但眼下她是再不敢起這個念頭了，真要把這傢伙攆出去，身上一文不名，沒住的沒吃的，指不定就又想不開跑去撞車跳樓，那就作孽作大了。

房子是七八十平米的兩居室，秦晴當天晚上就把原先用作書房的那一間小次卧收拾出來，放上了一個單人床，讓葉楚暫時住下養好傷再說。住的有了，吃的也不差，秦晴廚藝精到，很能做幾個拿得出手的小菜，而且每天還有煲好的骨頭湯，說是喝湯傷勢好得快。

葉楚作為一個傷員，刷鍋洗碗掃地這類的家務雜活，秦晴也從不讓他沾手。葉楚對於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照顧得周到細緻的米蟲生活，自然樂於享受，反正眼下不會有比這裡更適合的療傷之地了。

但是葉楚心裡同樣很清楚，這份照顧純粹出於一個好姑娘的善良本心，並不是真就對自己多好多看重。

所以嘛，做人要自覺，等到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他自覺主動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