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1983年,華國小豐村。
波光粼粼的小河旁,蘇欣將漿洗好的衣裳放進桶內,無比懷念現代的全自動洗衣機。
用手背擦了擦額間的汗,她深深吸了口屬於八十年代的清新空氣,轉瞬又提著小鐵桶往家裡趕去。
三天前,她無意間蘇醒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她就是個十八線網文小作者,一次見義勇為不幸離世。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遺憾,大概就是活了二十八年還是只單身狗。
今生,她出生在一個名叫華國的國家,今年十五歲,剛初中畢業。
1983年的華國,生活環境與前世八十年代相差無幾,準確的來說更像平行時空。
少女提著小桶,穿過石橋,踩在坑坑窪窪的山間小路上。日落黃昏,橙紅的光芒灑在鄉間小路上,美的像油畫。
茫茫的大山腳下,坐落著幾十戶人家。
大多都是籬笆圍成的小院,小院裡頭幾間土胚房、茅草做頂,最富有的也不過是加了些土瓦片。
蘇家也不例外,一大一小兩間土胚房。
蘇欣打開籬笆大門,小院里坐著兩名婦人——正在摘菜的蘇母周蘭娟,同村的林嬸。
閑聊的兩人,見蘇欣回來,立時噤了聲。
蘇欣略是疑惑,不待她開口,林嬸已是站起身準備離去。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著打量蘇欣:「蘭娟,還是你家阿欣懂事,聰明又勤快。我看這天也不早,就先走了。」
瞧著往外走的人,蘇欣禮貌揮了揮手:「林嬸慢走。」
周蘭娟也是提起菜籃,對著蘇欣吩咐:「回來就歇會兒,等會帶你弟弟妹妹洗個手吃飯。」
「好咧。」
蘇欣應著,卻發現蘇母眉宇間帶著絲絲憂愁?
瞧見周蘭娟去了灶房,屋裡頭立刻鑽出兩個小傢伙。
扎著小馬尾的姑娘,是她的妹妹蘇雨,今年十三歲。留著寸頭的小男孩,是她的弟弟蘇城,今年九歲。
八十年代的華國,百廢待興,前些年吃不上飯啃樹皮都是常事,這會兒大家普遍都窮。
姐妹三人營養跟不上,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身材又瘦又小,面色多少有些蠟黃。
此時蘇城使勁朝她招手:「大姐,快過來!」
蘇欣也不瞧他,笑道:「你自個過來,我還得晒衣服。」
蘇城一臉急色,乾脆和自家二姐一同上前,三下五除二將衣服掛在繩子上。
蘇欣一臉狐疑:「你倆幹活啥時候這般利索?」
「姐,咱進屋說,急事。」
蘇雨低聲說了句,立馬拉著姐姐進屋。
蘇家一大一小兩間土胚房,小間的廚房,大間的土胚房分了三室,左右兩間卧房,中間算是廳堂待客吃飯用。
三姐弟進了卧房,蘇城立時把門關上,鬼鬼祟祟的模樣生怕有人進來。
蘇欣見他們倆人神神秘秘,忍不住噗嗤一笑。
「說吧,什麼事。」
蘇雨還未說話,兩眼已是通紅,捏著小拳頭,支支吾吾:「爸他……爸他……」
蘇城見二姐關鍵時刻結巴,急的直接喊了出來:「爸他去賣血換錢!」
話落,蘇欣整個人渾身一顫!
賣血換錢???
從未想過,在電視劇上演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蘇欣緊著眉,心尖一揪,想到蘇家的狀況,加上馬上就開學……賣血也不是不可能。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剛才媽和林嬸說話,我倆偷聽的。往日爸去縣裡,早就著家了。這會太陽都快下山了,還不著家,會不會有事?」
蘇城年紀小,心中害怕,他們是不是會把阿爸的血抽干?
「別瞎想,爸沒事的。」
蘇欣心中也是擔憂,不過作為大姐,起碼的冷靜還是要有。
她先安撫弟弟和妹妹,隨後又細細問了遍,才知她爸賣血是為了換三姐弟的學費。
蘇家幾代務農,華國現在個體和私營還是少有,大多都是國營企業。尋常人家掙錢不容易,買賣貨物很容易被當成投機倒把。
蘇家地里產的糧食大多自留,偶爾也會拿去公社大隊換些糧票、布票、些許錢幣。
所以在這個年代,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無不讓人羨慕。
現在已是八月中旬,秋收至少還得等到九月末,等收了糧食賣了錢已是十月份,可離下半年開學只剩半月根本來不及。
村裡大多人都窮,大伯一家也有孩子,還得照顧爺爺奶奶,借錢更是不好開口。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她爸肯定著急,才會想著去賣血。
「大姐,剛才林嬸還讓媽勸你別去上高中,浪費錢。說什麼姑娘家早些幫襯家裡頭,過些年嫁個好人家比什麼都強,還說要給介紹對象。」
蘇城剛說完,蘇雨就急急道:「姐,你可不能聽他們的!姐你最聰明,學我不想上,湊的錢,就讓姐去上學。」
這個年代的孩子,哪裡有不想上學的?
蘇雨自然不想放棄,可姐姐比她聰明,一直都是尖子生。家中沒錢,她可以不上學,出去掙錢供姐姐弟弟考上大學,將來有份好工作,一切都值得!
「二姐你不上,我也不上。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著也得照顧你們女同學。」
蘇欣眼眶一熱,心疼妹妹太懂事,又被蘇城逗樂,九歲的孩子自稱大男人?
這兩個小傢伙,怎就這般可愛~
如果前世記憶沒蘇醒,她或許沒有辦法,但現在有了前世的記憶,只要行事穩重些,在這個落後年代,掙個小錢應該沒有大問題。
蘇欣眉眼彎彎,一手一個,撓了撓兩人的小腦袋:「說什麼傻話,放心,有姐在,大家都要上大學。」
就在這時,小院響起一個聲音。
「蘭娟,阿欣、阿雨、阿誠,趕忙出來!」
熟悉的身影,令三姐弟心中一喜,異口同聲道:「是爸回來了!」
姐弟三忙出去查看,只見庭院內站著一個中年男子。
男人唇色泛白面龐略是憔悴,一頭略是雜亂的頭髮摻雜著些許銀絲,黝黑的面龐加上灰撲撲的衣衫,沒有任何起眼的地方。
明明再平凡不過,可在夕陽的餘光下,質樸的面龐露出一臉憨笑,連帶眼角的皺褶都顯得那麼溫和、暖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