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廬江郡
在壽春去廬江的官道上,一對人馬正在生火燒飯,遠處高大的壽春城已經依稀不可見了。
張勳來到袁耀身邊:「殿下,飯已經燒好了,」袁耀收回思緒,接過張勳遞過來的飯菜,大口地吃了起來。
袁耀剛吃了幾口,抬起頭來問張勳:「大將軍,將士們的飯菜也是這樣的嗎?」
「殿下畢竟身嬌肉貴,這軍中的粗糧還是吃不慣的,」張勳有些尷尬地說道。
「你忘了我剛頒布的軍規了嗎?我若吃飯還開小灶,將士們會怎麼看我,你快去把大家吃得飯菜拿過來,」袁耀有些生氣了。
張勳看袁耀的神情不似作偽,就先把自己的飯菜給了袁耀,自己再去叫親兵打一份。
袁耀笑著說道:「喲,你倒好,吃起了大鍋飯,倒讓我吃小灶。」
「勛是個粗人,這些粗糧以前是吃習慣了,」其實張勳之前也是吃小灶的,不過自從突破心魔后,這幾天和手下將士們混在一起,寢同床,食同灶。
「既然大將軍都能吃得,我又怎麼會吃不習慣呢?」袁耀說完就拿起飯,扒拉扒拉好幾大口,嗯是有些粗糙,但至少沒什麼沙子小強啥的,後世那據說還沒吃死過人的食堂袁耀都習慣了,何況是這個呢?
袁耀第一次騎了這麼長時間的馬,早就餓了,因而吃起飯來倒沒有了在宮中吃飯的那份貴族的優雅氣度,彷彿是餓死鬼投胎一樣,雖然有損他自金龍入體后的神人形象,但是在將士們看來倒是親切多了,太子也和我們一樣吃飯,一點架子都沒有。
張勳看著周圍的將士,他們望向袁耀的眼神,在原本的恭敬中多了幾分柔和擁護,心中暗暗點頭,接過親兵送來的飯,也學著袁耀的樣子,大口扒拉起來。
……
吃好喝足后,再休息了半個時辰,就起軍出發了。
袁耀看過不少兵書和那些名將的事迹,但是還做不到為士兵吮膿啥的,只能以身作則了,反正來自後代,萬一犯錯了,大不了學曹操一樣來個割發代首就是了。
天寒地凍,一路上除了袁耀這一隊人馬外,倒是沒有其他人,這讓袁耀調查一下民間疾苦的打算落空了。
鐵騎飛奔,不一會兒就出了壽春的地界,袁耀初時的興奮已經漸漸散去,眼神無意識地向四周張望著。
路邊幾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許還有救。
袁耀停下隊伍,上前去查看了一下,等到接近時,一陣陣的惡臭傳入了袁耀口腔中,頓時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待袁天把那些人,不,應該是骸骨,翻過來的時候,袁耀望著那已經腐爛的臉龐,枯黃的眼珠直挺挺地對著天空,彷彿在質問這蒼天為何如此不公,胃裡一陣翻動,剛吃下去的飯混合著胃液涌到了口腔里。
袁耀硬生生地又吞了下去,自己已經身處亂世了,看著那些面不改色的士兵,若是自己做出如此婦人之態,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自己要習慣的還有很多,只能強行去適應,無法再一點點地改變了。
袁天粗略地檢查了一下屍體,淡然地對袁耀說道:「殿下,這些人應該是在逃難的途中餓死的。」
旁邊的包袱表明了是在逃難的路上死去的,袁耀心中不斷地觸動著,雖然這一切在亂世很平常,就看袁耀身邊的張勳甚至陳到都是面不改色的。
但是在袁耀看來以前空讀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最多仇富一下,如今看到這一切,袁耀才覺得這是多麼大的悲哀啊。
其實中國老百姓都是極其滿足的,自秦以後發展到巔峰的封建制度,屈服已經深深都打入了國民的骨子裡,只要給他們吃飽穿暖,不,不需要,只要有活路就行,他們都是不會反抗的。
中國人都是有故土難離的情結的,若不是沒活路,怎麼會逃離家鄉?
如果說一開始袁耀是為了自己的雄心壯志,善待百姓而贏得民心的話,現在就真的是從百姓本身來考慮的了,不摻雜一點功利。
袁耀是一個極其大男子主義的人,不僅僅是在對待女人的方面,對任何方面他都很要強,絕不允許自己的百姓活的比別人差,就算不比強漢盛唐,也要比曹操手下的百姓強。
袁耀有些唏噓,這死人比活人更能說明問題。
袁耀隨手叫了幾個士兵挖個坑把這幾具屍體給埋了,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就埋好了。
騎軍繼續向廬江進發,袁耀看到路邊的屍體越來越多,一開始還派人去收拾,後來索性不管了,兵貴神速,不然走到開春都到不了廬江,只能回來再派人收拾了。
雖說成王敗寇,但是這堆積如山的屍體說明了袁術治下比之史書上說的十室九空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任重道遠啊,袁耀感覺自己之前就像是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空想著與雄鷹爭高下,如今初歷這風霜雪雨,才知道一切終究是自己太想當然了。
贏得民心,爭霸天下?說得輕巧,這遍野的屍骸,如山高海深般的仇恨又能用什麼去洗凈呢?
袁耀心中一遍遍地責問著自己。
……
袁耀望著眼前低矮的城牆,正緊閉著的破舊城門,城樓上顫顫巍巍的士兵中間,城門官賠笑地對袁耀說道:「這裡是廬江郡,是喬玄喬大人治下,不知道爾等來此何事?」
本該義正嚴詞的話硬被他說得充滿恭謙討好之意,也是人才啊。
袁耀心中好笑,這就是自己這次的對手嗎?比自己想的要輕鬆得多啊!
袁耀厲聲說道:「吾乃仲家太子袁耀,前些日子我父皇好心前來向喬大人提親,倘若喬大人不願意,謝絕也就沒事了,可是居然敢辱罵我父皇,如今我就是來討個說法的。」
這件退親辱罵之事在喬玄看來也算是自己對大漢的忠直之舉,因此不僅沒有掩蓋,而且還有意地向將士百姓散播了此事。
因而這城門官也是知道的,如今一聽袁耀這麼說,知道壞了,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去通知喬玄。
城上的將士們一聽是仲家王朝派兵來報復,不少心志差的嚇得手中兵器都掉了。
袁耀看著眼前一切,暗自搖搖頭,廬江的士兵戰力居然如此不堪,若是現在就揮軍攻城,應該就能攻破吧。
雖然這個想法很有誘惑力,但是袁耀還是沒有這麼做,一來是佔大義,自己是來討說法的,至少等正主喬玄到了才行吧,二來才是最重要的,藏拙,若是自己趁亂襲取廬江,曹操孫策那些諸侯必然會注意到自己這個小角色,到了九月之戰,想改變些什麼,就要難得多了。
如今這般對手,袁耀勝他的方法太多了,選個最不起眼的為好。
要知道袁家四世三公的名頭不是白來的,袁紹一紙公文就掃平了冀州,袁術作為袁家嫡子,這淮南還是袁家的大本營,在這裡的影響力即使被袁術稱帝后削弱了一些,那也是深不可測的,如今袁術並沒有像歷史上被呂布曹操接連擊敗,因此兵精糧足,可以說是現在勢力最大的諸侯。
這廬江袁耀估計不需要自己動手,城裡多半有些袁家的門生故吏,廬江自然是不攻自破,到時曹操他們只會感慨袁家的底蘊深厚,再也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袁耀想完以後,只見一堆身穿華服的士紳簇擁著一個滿頭白髮,氣色倒是紅潤的老人來到城牆上。
袁耀輕輕抱拳,「來人可是喬玄喬大人。」
喬玄聞勝一陣苦笑,「喬某不過是個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頭子,哪敢受賢侄這禮啊,什麼大人,不過是朝廷困頓,新的廬江太守還沒上任,大家一致抬舉我罷了,不知賢侄今日來所為何事?」
「日前父皇好意向喬大人提親,若是喬大人對我不甚滿意,大可以回絕,為何還辱罵我父皇,可否向我解釋一下。」
這事滿城皆知,喬玄又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之前一句賢侄就已經覺得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了,如今要是再解釋什麼,往日大漢忠直老臣的形象那就是個笑話。
喬玄心中暗暗後悔,沒想到袁術反應如此之快,伯符還沒有到,這如何是好,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為了一點名聲撕破臉皮。
幸好前些日子那伯符手下的周瑜聽聞袁術來提親后就有些不放心,怕袁術會立刻出兵來攻廬江,伯符把政務交給年僅15歲的弟弟孫權,他自己親自帶了幾十個精兵做小船來接我,當時自己接到信還覺得這周瑜是小題大作,不料被他說中了,看來伯符說他有經天緯地之才,所言非虛啊,把小喬嫁給他倒也可以考慮了。
估摸著行程,伯符大概後天就能到了,這次袁術不過派了一千騎兵,我有兩千士卒,騎兵不善攻城,堅持個兩天,等伯符到了,憑他小霸王之勇,難道還會怕這黃口小兒袁耀嗎?
喬玄想定,心中硬氣了許多,大聲對袁耀說道:「袁家世受大漢厚恩,如今不思為大漢效力,反倒稱偽帝造反,真是人人得而誅之,我喬玄雖不是什麼響噹噹的人物,但也不會和這等叛國蟊賊結親。」
喬玄這話一說完,袁耀自己沒感覺有什麼,畢竟後世那些經典國罵都習以為常了,這麼個稚嫩的罵語就當笑話來聽了。
但是袁耀手下的將士就受不了,主辱臣死是這個時代奉行的道德理念,一個個怒瞪著喬玄,只等袁耀一聲令下就開始攻城。
陳到原本白皙的臉氣的通紅,不等袁耀的命令,飛快地從背上取下了弓箭,只聽「嗖」的一聲,喬玄頭上的髮髻應聲散落了下來。
喬玄嚇得兩腿發軟,若不是後面的人扶著,恐怕早就癱倒在地了,用手指對這陳到,顫抖地說不出話來,「你…你欺……人太甚」。
陳到策馬來到城門前,用手中長弓指著喬玄說道:「喬玄匹夫,膽敢胡言,識得陳到利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