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共工
族長?蘇文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個稱呼。
族長、家主,這兩個都是宗族最高身份的稱呼,但家主更趨向於家,族長更趨向與族。
譬如莫家,他是一個家族,處於靈淵城中,是裡面的勢力之一。
而夏侯氏,則是氏族,以夏侯為姓,盤踞九九八十一座山。
在這等林森嚴世界,一個小小的稱呼能夠蘊含很多信息。假如夏侯氏的特徵也是凌家的特徵的話,那麼凌家就該是一個擁有屬於自己的領地,並且族長之下還有許多小統領的大型氏族,並且整體結構較為鬆散,各自擁有一小片領地,沒有家族那般緊密,就像一個縮小的國家。
沒過多久,木質的大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一名美麗的中年婦人,她望著蘇文時,眼中有一股壓不住的厭惡。
她走到凌倩兒身邊,低聲道:「這人怎麼樣?沒有傷害你吧。」
「沒有。」凌倩兒說。
「哎。」中年婦人輕嘆一聲,說:「族長向來對你收留此人有所不滿,如今他醒了,且沒什麼事,還是讓他速速離去,否則你可就回不來了。」
「族長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那傷纏得他太久了。你說話當心點,別惹他生氣。剛才那幾個小崽子已經讓他發過一次火了。」墨姨提醒道。
「墨姨放心。倩兒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你這孩子從小就省心,奈何那群小崽子沒一個安分的。」墨姨苦笑著搖頭,「進去吧,族長在大堂等你。」
墨姨在外等候,凌倩兒帶著蘇文踏入門中。門后是一個長廊,蘇文這才察覺他們走的是這大殿的後門而非正門。
為什麼從後門走?蘇文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族長見凌倩兒要這般偷偷摸摸的?
相比這些,蘇文更關心另一件事,他低聲問道:「族長受了傷?有什麼傷是你瑤姬氏的醫術無法治好的?」
凌倩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蘇文不要說話。
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成為了唯一的音符。
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王座的後方。王座有三部分,底部為階梯,二十一階級之後有個平台,平台之上放有五張桌椅。平台之上還有十三級台階,之上便是一個紅色的巨大椅子,椅子左側扶手雕有窮奇圖案,右側扶手雕有饕餮圖案。
椅子上坐著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而其背後的椅子背部,雕刻的卻是另一種凶獸:檮杌。
這三個圖案不僅僅是圖案,各自內蘊神通力,這股力量所屬的氏族,與它們的模樣相互對應。
「三凶?」蘇文眼瞳微縮,不禁駭然。
世間有無數凶獸,但論最強大最嗜殺的有四種,它們是凶獸中的王者,擁有不可匹敵的力量。雖然一些繼承他們神通的人並不厲害,但這並不能抹殺凶獸本身的強大。
這四種凶獸,為窮奇、饕餮、檮杌、渾沌。
《史記:五帝本紀》: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慝,天下謂之渾沌。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惡忠,崇飾惡言,天下謂之窮奇。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天下謂之檮杌。此三族世憂之。至於堯,堯未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天下謂之饕餮。天下惡之,比之三凶。舜賓於四門,乃流四凶族,遷於四裔,以御螭魅,於是四門辟,言毋凶人也。
如果是神通者繼承了這些神通,然後在座椅上刻畫凶獸圖案,是非常正常的。但這位凌家族長大人身負的並不是這三種凶獸神通,而是另外一種更為可怕的神通氏族。
水神,共工。
上古奇書《列子》記載: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媧氏煉五色石以補其闕;斷鰲之足以立四極。其後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
水神共工與顓頊(zhuan、xu)爭奪天帝之位,敗后怒撞不周山,折斷天柱,令洪水滔天,後來才有女媧補天的傳說。
座上男子身著灰衫,僅是坐在那裡,就彷彿是天地間的主宰,充滿了不可冒犯的威嚴。
蘇文視線上移,當他看見此人雙眼時,渾身一顫,一股恐慌感蔓延心頭,彷彿置身洪水之中,雙腿現出軟感,險些跪倒,就在即將觸碰地面的瞬間,蘇文硬生生停了下來。
這是一場靈魂層面的戰鬥,也是一場意志力的戰爭。
蘇文經歷過太多,他擁有心眼,更去了一趟海上孤島。他會恐懼,但他更會克服恐懼!
他挺直身子,重新站起,雙眸直視坐上共工氏。
族長陰沉的面龐,現出一絲陰霾,他揮手收回壓制蘇文的力道,同時一股冷風襲來,將所有的門窗完全關上,並布下了一層結界,使得內部交談傳不到外面去。
「你沒有失憶。」共工氏短短五個字,讓蘇文猛然一驚,他暗叫糟糕,對方這是在測試自己!如果他已經失憶了,那麼他的心性就該與平常人無異,隨隨便便就會被嚇到才對。
「憑你這點本事,還瞞不過那些使者。」共工氏沉聲道:「你為我的女兒帶來了極大地麻煩,請你在午夜之前離開凌家。」
「父親。」凌倩兒道:「他不能走。」
「他不走,會把你一起害了。」共工氏拍案而起,怒聲喝道。
但這句話最終變成了陣陣咳嗽聲,他神色痛苦,彷彿要將肺部咳出來一樣。
凌倩兒立即飛身落在王座旁,右手放在共工氏心口,一股柔和的瑤姬神通力湧入其身體中。
「父親你身體不好,切不可動怒。」
凌倩兒的力量竟然沒起到任何作用。共工氏可怖的咳嗽聲持續了好一陣,方才停下。
「我不動怒?我不動怒怕是你們都要反了天了。一個個都以為我死了不成?我凌勛現在仍是凌家族長,我的命令你必須聽,這個人必須走!若午夜過後他還在我凌家,我會親自出手殺了他。」
凌倩兒面現憂色,輕嘆一聲:「我並非您的親生女兒,也並非凌家之人,何必待我如此?生死自有定數,若這次死了,我也是心甘。您不必動氣,傷養了這麼久,若是再裂開的話……」
「笑話!」凌勛面色蒼白,不知他究竟受了什麼傷,但看得出來這傷已經折磨他很久,已經快將這個中年漢子折磨瘋了。
「你就算不是生於我凌家,也是長於我凌家的,怎不是我的女兒?怎不是我凌家之人?我看著你長大,最是疼愛你,你豈能說出這種令我寒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