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澱在腦海的幸酸多了就成了塊心病

「總結得很好，一針見血，我工作這麼多年還沒有您思考得這麼精闢。」盧正義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哪裡，我也只會紙上談兵，要真刀真槍地干，還是您老是英雄呀。」吳勇回應，「金平的發展您可得放在心上呀，多多給予我們指導，爭取如期脫貧。」

「那是應該的，生是金平的人，死是金平的魂，為家鄉做點事是應該的，以前在地方任職，就沒有怎麼關心這裡，怕別人說閑話，也怕這兒的幹部認為是搶人家的風頭。」盧正義說。

「也對也對，您這是避免閑話，現在就不存在這些顧慮了吧。」吳勇對此表示理解。人在職場，身不由己，每時每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都想抓住你的一點把柄，以此威脅獲得更多的好處或者是置你以死地。

「金寶，你怎麼回想著回金平呢？別跟我說那些場面上的套話，我不愛聽。」吳勇轉向金寶，「我知道你這小財主不缺錢，在縣城呆得好好的，想著回這窮山村，一定另有隱情。還是錢苦夠了，準備來這個風水寶地吃齋念佛享後半生福。那也不行呀，你還這麼年輕，閑得住嗎？」

「不小了，都40歲的人了。」金寶回答說，「吳領導這麼智慧，我也就不想隱瞞了，得罪了您，我以後還怎麼混社會呀。為什麼回來這兒？一句話：爭口氣！這些年，我轉了許多地方，好多地方基礎條件都比這兒差，卻發展得比這兒好得多，群眾都過上了好日子。為什麼這兒就是發展不了，還經常傳出令人悲傷又遺憾的事來。」

也許是酒的作用，金寶情緒變得有些激動，有一吐為快的樣子。他端起酒杯，自個兒幹了，好像在宣誓一個什麼承諾。

燒烤桌上，兩個女人翻弄食材的動作也放慢了許多，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金寶這兒。

「每次和朋友集會他們聊老家這邊的事，總會奚落我，問我苦些錢是不是要帶到棺材里，老家那麼窮，現在政策又那麼好，怎麼就不想辦法回去帶動發展一下，難道真是不吃奶水忘了娘了，說得我無言以對，無地自容。」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是有落葉歸根的說法，振興家鄉，是每個人都應盡的責任，你能有這種想法真的令人敬佩。」吳勇說道。

「領導您慢慢就會明白了，這因為貧窮，就會發生很多可悲而又奇葩的事，可以這樣說，每一個貧困戶都有段辛酸的故事。」金寶有點激動，「知道林貴生家嗎？」

「知道呀，爺兒兩個，一對活寶，老爹就是個酒鬼，兒子身強體重，但遊手好閒，吃糧不管事。」吳勇回答說。

「遠不止這些，事情要從林貴生父輩說起。那時兵荒馬亂，又是個大荒之年，林貴生父母帶著他還有個妹妹四處討飯度日，大家都沒吃的，討飯也非常困難，在此過程中，他妹妹又生了病，也許是艱難的日子讓他父親失去了理智，在一天夜裡，他父親竟然將他妹妹活埋了，他母親知曉再去刨出已經沒氣了，她母親接受不了這一打擊，上弔死了。」盧正義插話道，「他父親後悔莫及，草草掩埋了他母親后，帶著他流落到了我們這裡，靠幫人燒制磚瓦度日，也許是過於自責，父親對林貴生嬌生慣養，讓其形成了好吃懶做的惡習。全國解放后，爺兒兩再沒返回，父親幫林貴生成了家，就居住在了這裡。」

「那媳婦後來怎麼了呢？」吳育追問。

「改嫁了！」盧正義回答，「林貴生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叫林華，女兒叫林嬌，原本一家人過得也還算順利，可林貴生那年超生了，為躲避國家的計生結紮政策，媳婦帶著超生的小兒子出走了，原本是暫時躲避，可最後卻改嫁他人了。」

「唉！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娘帶兒都沒了。」吳勇嘆道，「人生的每一個選擇，一旦失誤，一生將隨之而改變呀。」

「所以，好多時候，面對困難和挫折，為了家的相對穩定，許多人會選擇屈服，甚至是低三下四、不顧道德底線的屈服。失去了尊嚴，又惡性循環影響了下一代人。」盧正義分析說。「這種恥辱般的現實，讓本就好吃懶做的林貴生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兒女不管不問，任由自生自滅，女兒十五六歲嫁人了，兒子打架鬥毆，當天和尚撞天鍾，就成現在這種狀況了。」

「一提起這戶，我腦袋就大。這個林貴生，豬肉放了生蛆，不吃肉而吃蛆，說是省得洗還好下酒；屋子裡的蜘蛛網不清理，說是要留蜘蛛吃蚊子還有個看頭；吃吃睡，睡醒接著吃，鍋碗幾天不洗，說是可以省點水；屋裡垃圾遍地，還說多點垃圾可以保暖。」丁琳的話讓大家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語。「我生氣了說，你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他就這這樣混吃等死！』我們直接拿他沒有辦法。」

「麻木不仁和失去鬥志是人最大的悲哀，從某種角度而言，這時的人幾乎已等同於一般動物了。」盧正義說。

「像這種人家，只有慢慢來，在逐步提供必要物質基礎的同時把人性喚醒，幾天一個小目標，逐步實現。如果能提供必要的就業，讓爺兒兩都有點正事做，在一個一個小滿足的良性循環中還是能夠改變的。」吳勇分析說。

「吳書記分析得對，無法有組織外出務工，只有發展產業開發崗位，要改變他你就要給他改變自己的平台。」盧正義接著分析。

「所以發展支撐產業，雖然困難重重，但必須堅定不移做好。」吳勇說。

「那就好好謀划，我們在您的關懷下大幹一場。」金寶表態說。

「金平的資源稟賦不錯，我通過幾天的實地查看和了解，我覺得金平大有可為。」吳勇說道。

這時在一旁的盧正義插話了：「吳書記，你就別賣關子了，告訴他們你的想法吧，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名師指路嘛。」

經盧正義這麼一說，吳勇也覺得不說出恐怕讓人覺得架子大或者是半斤鴨子四兩嘴——就一張嘴了。於是他發言道：「可以做一個農旅綜合體，品牌廣告詞我都想了一個叫『夢裡故鄉，綠色金平』。大致的思路是壩子里規劃建設集觀光體驗、科技展覽、產品加工、冷鏈物流為一體的現代蔬菜生態園。半山坡陡規劃種植青椒和大紅袍花椒以及適度生態養殖黑山羊。但三個箐可以做點文章，山色上寨——上寨住壯族古屋，看雨霧繚繞的群山，通過『空中走廊』瀏覽參天古木；麗水撒依——撒依住漢族傳統木屋，『帶衣濕身』體驗山間湧出的清澈河水，相約在飄逸的柳體下燒烤閑聊；峰景苗村——苗村住苗家老屋，通過『飛檐走壁』看疊嶂起伏、千奇百怪的石灰岩景觀。山頂上萬畝起伏的田野，可規劃成七彩豐收圖，每年可在此舉辦豐收節，醉身花海，感受慢慢收穫喜悅。」

「吳領導，您太有才了，聽聽您的描述，我現在就有些陶醉了。只是這一天到底能不能實現，還有多遠？」盧怡情不自禁贊道。

「只要敢想，想法對路，並付諸行動，這一天早晚能實現。這當然難，不難早有人做了。擺在當前的就有兩個困難，一個困難是進入苗村的路，得一炮一炮的炸著開路，第二個困難是撒依箐小組的飲水問題，雖說守著一條河，但水質不達標，得從三公里之外的別鄉鎮地盤上管引，第三個困難時村裡不適宜居住的幾個小組要動員整體搬遷進城，老百姓坐老的山坡不嫌陡，動員工作相當難做。」吳勇不失時機地分享了當前面臨的困難，心裡也期望在座的能夠伸出援助之手。

「你剛才已經說了『只要敢想，想法對路，並付諸行動，這一天早晚能實現。』我相信在各級的領導和關懷下，在你們駐村幹部的鼎力支持和幫助下，金平一定能達到你剛才說的『夢裡故鄉，綠色金平』。」盧正義此時也激動不已，像一位壯志未酬、寶刀未老的將士。

「今晚真是難得！就為實現『夢裡故鄉，綠色金平』乾杯吧！」金寶說完舉杯碰到。

晚風輕輕襲來，包裹著林木的清香，皎潔的月亮爬上了對面的山峰，睜著一雙驚奇的眼睛看著林間的這幾個人。

「時候不早了，咱們撤吧！」盧正義提議。

「是呀，都高興得忘記了時間了，期待多有幾個這樣的夜晚。」吳勇已有幾分醉意，都快出口成章了。

於是一行人，走出這個夜色中的悠谷，打了招呼順著山路各自返回了。車上吳勇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到村委會時已經11點半了。別過丁琳，吳勇連洗簌都懶得弄，鞋子一脫，被子一蓋，不到三分鐘就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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