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虎出更

這第二年的第一場雪還是紛紛揚揚地落下。一白天一晚上，早上洞口的高粱桿門差點推不開，推開個縫，把幾隻小狼放出去，一頓猛刨，總算把雪刨開，打開山門，迎接新一天的陽光。

這樣的雪需要曬兩天，上邊會結一層硬殼，之後才適合覓食出行。倆人推出拉柴火的爬犁，放在雪面上，自己坐在上邊，前面由七隻小狼拉著，一跳一跳的在雪面上奔跑。爬犁上放著春天時候用柳條編的筐，東北草甸子河邊會野生著大片柳樹，柳枝又細又長，低低地垂向四周，柳條的根部與粗柳枝連接並不結實，師戰簡單用力就能拉斷。春天的柳枝柔嫩，扒去外皮，就可以用來編柳條筐。倆人編的筐不大，放在爬犁上三四個，毛子們拖著來到河邊冰面上。

在能夠有機會獲取食物的情況下，儲備的食物能不用盡量不用，除非日漸腐爛，這是野外長期生存的守則之一。這時候河面已經全部被冰覆蓋，冰面不是很厚，河中間甚至只有薄薄一層，岸邊卻可以承受很大重量。下了車，師戰和韓冰倆人輪流用帶尖的石塊砸冰面，不一會兒，就砸開一個不大的窟窿，繼續擴大，直到砸成直徑300毫米左右的窟窿。停一會兒就看很多大魚探出頭來，嘴一張一張地透氣。如果他倆再長大點就可以直接伸手抓，現在就用帶回鉤的尖木棍，趁著魚張開嘴，猛地扎進去，然後往上一提，一條大魚就被提上來，扔到雪地上，只要運氣好，沒被那幾個毛子給吃了，就會很快凍硬，然後再被扔到柳條筐里。

沒用多久，大概一個多小時，在毛子們吃飽后，終於收集了十幾條魚，三個柳條筐都裝滿了。用枯草捲成一團，塞住冰洞口，這樣下次就不用那麼費勁的刨冰窟窿了。把吃飽亂跑的毛子們喚回來，套上繩子，滿載收穫，打道回府。又能過幾天好日子了。回到洞口，把魚丟進雪堆里，天然冰箱不用白不用。這時節能出來四處嗅探找到雪堆里的魚的只有狐狸和狼，這是狼窩，狐狸大概還沒那麼大膽子，至於其它的狼過來，長輩來串門就當孝敬了，家大業大，不差這點。好在熊有冬眠習慣，不然這傢伙的鼻子可是相當靈敏。有時候就想，多虧穿越遇到的是狼，要是被個母熊給領養了，到冬天熊媽自己在那酣睡，哥倆不被凍死也得餓死，自己倆那小腳丫都不夠一天啃的。

「鳳凰社區」里的居民已經有了下一代出現，「廣寒社區」那些瘸腿兔子只剩了哥一個。得儘快給這哥們找個伴，擴大家族的使命還是蠻緊迫的。主要是陷阱套住的兔子常常沒等自己倆人抓，就被那幫狼崽子咬死了，除非先給這幫傢伙吃撐了再去，可誰能保證每次都有傻兔子上鉤啊？也不能在這守株待兔吧？所以擴大家族成員這個事，也得憑運氣。人家山雞就知道飛起來，躲開狼崽子的撕咬，最後找到保護神，獲得解救，唯一不好的就是代價有點大，滿身靚麗會變得光禿禿。活著總比美麗重要，精神需求總要在物資需求得到滿足之後才漸漸變得重要。想開了就這麼回事，何況還會遇到相同待遇的同類，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大家同等待遇，想必山雞們也就心下釋然了。至於兔子的鬱悶就先鬱悶下去，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幸福來得總什麼突然，這一天來的很快。在看到雪后雪面上留下的一行足跡之後，師戰倆人就在足跡路線上挖坑設套，打埋伏。這一次很成功，沒帶毛子們過去，倆人獨自前往，收穫了一隻灰兔子，高興地往回走。

突然東邊山林深處傳來一聲長嘯，倆人一哆嗦，四周看了眼，撒腿就跑。聽聲音就能判斷出來，這是山大王東北虎的吼聲。在東北他就是王，就是天，沒有天敵。北邊大小興安嶺山頭林立，通常一個山頭會有一隻成年虎佔據，這邊因為山頭相對較矮較小，野獸不多，維持一頭老虎的生存有困難，所以很少見到。

這次不知什麼原因，這禍害跑到這裡來了，聽聲音離著不算很遠，應該就在東北邊五六公里遠的密林深處。那邊野豬比較多，夏天還曾經見到過狗熊，比較危險，師戰他們一般不會帶著小狼往那邊遠跑。現在不管你願不願意，那傢伙隨時可能會過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次搞不好可是生死考驗。

跑回山洞，先把毛子們招回來，再把火盆裡邊的火調旺，邊上堆滿木柴。高粱桿的洞門半開半閉，留條縫給出去未歸的老媽。哥倆在洞口「媽歐！媽歐！」地狂呼了一陣，轉身進到洞內，守著門口的火盆。估計老媽如果聽到會很快趕回來。倆人還拿出平時準備的一頭纏著獸皮條的火把，獸皮條上邊塗滿用野獸肉在石板上煉出來已經凝固的葷油脂，危急關頭，伸到火盆里就能點燃，揮動火把可以敵對猛獸。猛獸怕火，老虎也不例外。

大概是聽到了兒子的呼喚，老媽沒過多久也跑了回來，嘴裡叼著一隻碩大的黃鼠，不用問，肯定是從老鼠洞里挖出來的。就像松鼠會在樹洞里儲存大量乾果，平地上的黃鼠也會秋天在洞里儲備大量乾草和草籽，進洞之前會給自己吃得滾瓜溜圓，兩頰的食囊里還要裝滿果仁，然後在第一場雪之後，進洞呼呼大睡，餓了就會起來吃飯，靠著這身脂肪和儲備物資度過寒冬。所以這時的黃鼠都很肥，脂肪層厚，是狼最喜歡的食物。

老媽應該也聽到了老虎的嘯聲，回到洞里又到洞口徘徊一陣，顯得有些慌亂。幾個毛子在洞里，沒聽到老虎的聲音，依然沒心沒肺搶著肥鼠吃。兩個社區的住戶也很安靜，新抓來的兔子不知道公母，反正打折後腿就被扔進「廣寒社區」，跟那孤苦伶仃的瘸兔子作伴去了，兩隻同病相憐的兔子沒起任何紛爭，相安無事地趴在社區內。韓冰往裡邊扔了些草和干野菜就不再理會。

倆人和老媽一直注意聽著外邊的動靜，直到天黑也沒發現老虎過來。不敢大意，韓冰和師戰決定分開守夜，韓冰守前半夜，師戰守後半夜。老媽趴伏在守夜的韓冰大腿邊上，眼睛似睜似閉，外邊稍有動靜都會豁然睜開雙眼，潛聲凝視洞外，直到沒有發現異常才會繼續閉眼假寐。韓冰則摟著老媽脖子，盤腿坐著閉目養神。野外生存這近二年時間的修鍊，倆人早已經練得心明眼亮，兼且長時間在黑暗裡生活，讓他們擁有了超出常人的野獸般的靈敏聽覺和嗅覺。黑暗中仔細傾聽外邊北風呼嘯的聲音，不放過夾雜在裡邊的任何一點異常動靜。

臨近夜半更深時刻，外邊傳來細微的雪殼踏裂和枯枝敗葉被踩折的聲音，聲音雖不大，在這萬籟俱寂的荒原夜裡也足以刺激韓冰那敏銳的耳膜。老媽猛地抬起頭，雙眼緊盯洞口，脖子上的硬毛已然豎起。韓冰繼續摟住老媽脖子，讓她靠在自己身側，給她安慰。火盆里又添進兩塊乾柴，一下子懶懶散散的火苗猛地躥了起來，火光大熾。韓冰相信隔著秸稈門的縫隙，外邊假如真是老虎，也定會看到洞內的火光，怕火的老虎是不敢貿然闖進洞穴的。門口傳來「呼哧，呼哧」的清晰的低沉喘息聲，山大王已經在門口了，但是看到了火光，正在猶豫要不要破門而入。師戰已經驚醒，手裡攥著兩個火把，輕手輕腳爬到老媽另一邊，把火把遞給韓冰一個，又拿起幫著石矛的木棍，準備著一旦猛虎破門，立即點燃火把，力拚老虎。雙方就這樣隔門對峙，誰都不敢邁出打破僵局那一步。終於，十多分鐘后，大概老虎看到洞內火光沒有熄滅的希望，架不住自己的飢餓，只好轉身離開，聽腳步聲是向西北邊森林方向跑掉了。娘仨在洞口繼續警戒了十多分鐘，感覺危險已經遠離，這才放下心來，韓冰放下火把，起身到平台草墊子上睡覺，老媽則繼續陪著師戰，在師戰身邊繼續打盹，師戰則接替韓冰看守下半夜。

次日天光大亮，這一夜安然無恙。但倆人仍不打算出遠門，也不打算讓老媽和七個小毛子出門。這些傢伙現在是典型的有組織沒紀律，出去撒了歡，一旦危險降臨，恐怕沒有時間及時跑回洞里。老媽一出門就是半天，離得還遠，跟危險。把七個小的關在洞里，倆個人帶著老媽走出洞外，就在清掃出的一塊地面上散步。瞭望東邊，黑森林依然是黑暗深邃，不知道裡邊藏了多少危險。從雪窩子里取出五條凍魚，娘仨進到洞里，韓冰準備早餐，先把凍魚扔溪水裡化開，再裡外收拾一遍，把魚內臟放在大個泥碗里，加點水，用加熱的石頭熱一下，然後拿給那七個毛子吃。再把收拾好的魚架到門口的火盆上烤，魚很大很肥，自己倆人吃一條就夠了，反正今天也不會有太多運動。老媽自己吃一條，那七個毛子三條魚加上魚內臟都吃得乾乾淨淨，連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老媽也是，看來書上說狼從不浪費任何食物，的確是真的。

哥倆沒吃魚骨頭的習慣，取幾枚又長又細，拿著還挺結實的魚骨，留下做縫補用的針，其他的都給了那哥幾個吃了，食物不能浪費。師戰昨晚守下半夜，這會兒吃完了正好來個回籠覺，躺在草墊子上，滿腦子胡思亂想：不知道老虎吃東西是個什麼習慣，是不是也這樣精打細算。但願在自己成年之前不要遇到那個瘟神，否則「武松打虎」？說不得就得先來段「師戰打虎」，流傳後世。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戰神了！就忘了那句成語：遇難成「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