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長生不若長相守（七）
未等柳無痕視線從那花映容身上挪開，兩柄短槍已是直取雙腿而來，他旋身一躲，借旋身之力，手中絕命橫掃槍身。
那手持雙槍之人來得快，去的也快，划空而過，已是衝到他身後數丈遠，將一剎住身形，兩根紅纓槍頭亦是應聲落地，直直插在地面積雪之中。
來人正是百花門副門主，江湖中人稱索命花槍的董不歸。
百花門雖稱之為百花，門下卻並非皆為女子，只不過取百花齊放之意，門內十八般武藝皆作修習，而這董不歸，便是門內槍法最盛之人，亦是門內武學之巔峰，可他的兵器卻非一般長槍，而是一雙精鐵鑄造的短柄雙尖花槍。
董不歸方才見這白衣少年怒火中燒，正是氣頭，出手甚是狠辣，心想這水老門主畢竟年歲已高，恐生差池，早已從布袋中取出雙槍抓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可任誰也未料到，柳無痕竟使出如此招數破開水無生防禦，眾人吃驚之餘，已是紛紛展開身形，欲趕來營救，但這第一個衝出來的便是這董不歸。
辛由花映容飛刀攔下柳無痕，若非如此，只怕那水無生已血濺當場。
董不歸一出手，身後眾人自是停住身形，他眼下雖將過不惑之年，卻早已成名多年，身強力壯，武藝非凡，自然不是幾名少年天才和這年邁的水老門主所能比擬，想必，此去拿下賊人，並非難事。
可他自己亦未想到，這白衣少年不僅躲過攻勢，還回手一刀將雙槍槍頭斬落，這身法、刀法，儼然與方才不可同日而語。難道，這少年如此天才，竟在對敵之中，感悟刀法？
董不歸收斂心神，不再多想，雙手手腕一抖，一雙花槍旋如風，兀得手腕一定，槍首槍尾已是翻轉，雙槍並作一點紅，直取已面向自己的柳無痕懷中。
柳無痕先是稍稍側首撇了花映容一眼，又回首望了眼水無生，眉頭一皺，迎上前去。
紅芒將至，柳無痕反手一刀，從右下向左上挑起。
「當」的一聲，絕命抵住雙槍，並未再將其斬斷，方才斬落槍頭乃是藉助旋身之力，揮出一刀，比這反手挑刀之力自是強了數倍。
刀槍相接一瞬，董不歸左手徒然發力，擋住長刀去勢，並未被震開，繼續發力，將長刀架在身前，右手卻順勢一松，短槍脫手而出，只沒入體，正插在柳無痕左肩肩頭。
柳無痕左肩受傷，手上力道稍減，已是架不住另一把短槍，急忙足下一點，帶著肩頭短槍，迅速向後撤去，直到背靠一顆樹，才停下腳步。
眾人皆以為他傷重怯戰，卻未曾想到，他右手抓住槍柄，向後用力一捅，槍頭釘入樹榦之內，他卻揚起一臉詭異之笑，甚是可怖，邁開雙腿，一步一步走向前去，直到整把短槍沒過肩頭。
鮮血噴濺，已將他半個身子染成紅色，他卻毫未在意，鮮血順著手臂滑到刀柄，順著刀柄滑到刀身，順著刀身滑落雪中，滴滴答答，如奏起冥樂般，沁入眾人耳中。
「若你棄刀投降，尚可饒你不死！否則，休怪我手中槍不留情」董不歸趕上前來，掂了掂手中短槍，冷峻說道。
柳無痕似充耳不聞，轉首一看，左手一緊，握住絕命，直衝那水無生奔去，董不歸見狀，迅速攔在兩人中間。
柳無痕舉刀便砍，可全盛之時，尚不是這董不歸對手，如今左肩重傷，揮刀速度、力度皆有下降，又豈能與之抗衡。
兩人叮叮噹噹交手數合，董不歸未曾料到這少年越戰越勇，一時竟無法得手，慌神之間，柳無痕又是一刀撩起，他慌忙將短槍往下一按，欲擋住此刀，豈料，這一刀竟勢大力沉，手臂被震得一麻，虎口吃痛，手中短槍被挑飛往身後落去。
董不歸見狀迅速轉身朝短槍落處奔去，模樣甚是狼狽，柳無痕亦是追擊在後，欲先將其斬殺於此。
只見董不歸向前一躍，左手接住短槍，並未轉身，從自己右腋之下將短槍向後直直捅出，左手一松，那花槍如蛟龍入水般，刺穿幾片雪花，只沒柳無痕右肩，帶起一片血紅，向遠處飛去。
柳無痕突受重擊，身形一滯，再次向前，將要舉刀劈砍，卻見那董不歸已從自己頭頂越過，沖那短槍落地之處奔去。
董不歸拾起染血的短槍，又奔向另一把所插之樹旁，將深入樹榦的短槍拔出，雙槍已是再次齊聚。
柳無痕雙肩皆被貫穿，血流不止，上身已是猩紅一片，甚是可怖，臉上卻依然未有絲痛苦之色，眼見水無生已被人扶起，往人群走去，他雙目似火，已顧不得一切，亦是向那追擊而去。
董不歸見狀，迅速上前與其纏鬥起來，眨眼間，又是交手數合，他感覺眼前這猩紅少年已是強弩之末，暗暗運起內功，雙手抖起短槍，一連刺出十數擊。
一時間，紅纓閃現，變化莫測，上下翻飛，若舞梨花。
柳無痕一心只想將水無生斬殺，為沐夕冉報仇，無心應對，堪堪擋下幾槍，雙腿已被接連刺中，兀得跪向地面，以手中絕命撐住殘軀，單膝跪地，嘖嘖鮮血不停從雙腿之上湧出，染紅衣物，已成血人一個。
「董副門主，快快將其滅殺！此子不止是『殺生樓』內殺手，還是血衣屠夫絕天命之子！」遠處水無生見已塵埃落定，為絕後患，遂大聲喊道。
眾人一聽，沸沸揚揚，幾人不明所以，幾人慷慨激昂，幾人面露難色，尚有幾人心生懼意。
董不歸只聽聞過血衣屠夫之名，並未見過其人，只知他是武功奇高，兇殘無比，殺人無數，乃是武林中不次於「殺生樓」的公敵！
眼前之人既是「殺生樓」之人，又為血衣屠夫之子，絕不是何善類，想畢，舉起手中短槍，沖柳無痕心口刺去。
陰暗的天空之下，最後一絲潔白被徹底染紅，鮮血飛濺而起，將空中雪花染成鮮紅模樣，隨風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