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0 墨子五行記
「這……這不是海內崑崙之虛上的木禾么?」司馬承禎不無驚訝地道。
許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司馬承禎:「道友莫非去過海內崑崙之虛?那個地方正如《山海經》所說,為帝之下都,莫說是人仙,就算是五階以下的地仙,也輕易去不得那裡。」
司馬承禎道:「我曾承蒙寇天師抬愛,施展大法力助我飛度炎山弱水,上山走過一遭。」
許犯莞爾:「哦?你們司馬洞天還真是有些意思,寇謙之是天師道,你是上清派,不但共處一座洞天,還能如此相互扶持,這樣又何必分什麼派別,合作一門不是更好么?」
司馬承禎不禁拱手敬拜:「想不到先生雖是先秦之人,又長居玄都千餘年,卻如此熟知後世之事,真是令晚輩拜服。」
許犯笑道:「我們墨家如今在凡世雖已沒落,可我們這些有幸得了仙緣,能夠長生久視的人依然希望墨學可以流傳世間,發揚光大。
因此時不時總會到凡間走動走動,物色一些有天分之人,傳授墨家的學問和技藝,順便也就知曉了不少後世之事,其實不足為奇,小友還是快些解答老夫的疑惑吧。」
司馬承禎答道:「司馬洞天原是仙人鄧雲山治理,百餘年前,鄧真人往幽都調查亡靈南下一事,莫名失蹤,便由寇天師代理洞天。
上清派本是由南天師道衍變而來,在北方並無根基,我師昔年上嵩山修行,北傳上清道法,承蒙寇天師不以門派之別見棄,許我上清派弟子入司馬洞天修鍊。
如今寇天師不但把洞天交給吾師代理,兩派其實也已經相互交融,沒有多大分別了。」
許犯點了點頭,正待說幾句客套話,忽聞木禾林中有異響,便轉頭去看,只見林中有十多個小人兒正躲在樹榦後面,探頭探腦地偷覷他們。
這些小人兒大都不足一尺長短,比那侏儒們還要矮小許多,倒是與初階地仙的神嬰相若。
許犯莞爾,沖著那些小人兒招了招手:「你們出來吧,不用怕,這幾位都是朋友。」
這群小人兒與許犯似乎彼此熟識,聽許犯這般說,便都很快放下戒心,紛紛朝這邊歡蹦亂跳而來。
當先幾個都很是親昵地竄到了許犯身上,後來見許犯身上立足之處已不多,甚至自來熟地往司馬承禎幾人身上竄去。
四女見他們生的可愛,都是欣然承接,倒是司馬承禎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雙方這一貼身接觸,便看得真切許多,只見這些小人頭上都頂著菌蓋,顏色各異,膚色則以白色、淺色為主,肌體柔弱無骨,觸感與觸摸芝草一般無二。
司馬承禎五人都見過蕈靈,很快就都明白了。
風綠綺一邊逗弄掌中小人,一邊詢問許犯:「許先生,這些小人莫非就是菌人么?」
許犯笑著點了點頭。
張玉腰正在逗弄小人,聽見風綠綺詢問,又瞥見許犯點頭,心裡頓時一亮,忙道:「先生,這菌人與車馬芝倒是有些許相似,是否就是一類呢?」
許犯點了點頭:「名山生神芝、不死之草。上芝為車馬,中芝為人,下芝為六畜。這些小人兒就是中芝了。」
「那不是吃了它就能成仙了!」張玉腰頓時兩眼放光,不覺攥緊了手中的小人,就像是抓住了什麼美食一般。
那小人像是被她攥的吃痛,驚叫一聲,奮力掙紮起來,卻哪裡能掙脫得開。
其他小人倒是出奇地機靈,見勢不妙,紛紛遠離其他四人,全都躲到了許犯身後,對張玉腰指指點點,表情無不憤慨,口裡嘰嘰喳喳,像是在譴責她一般。
許犯警惕地看著張玉腰:「玉腰仙子,菌人雖與侏儒異類,卻也是周饒國民,受到周饒國的保護。你若想交好周饒國,萬望三思而後行,莫要為了走捷徑,行不智之舉。」
虞雲羅附議:「腰妹,家師《抱朴子》有載,行山中見小人乘車馬,長七八寸,捉取服之,即仙矣。
說的是上芝,菌人只是中芝,藥效遠比不上車馬芝。你千萬冷靜,不可為此壞了我們的大事!」
風綠綺附議:「菌人也是精靈,不是無情草木,況且又於人無害,若為了提升修為,捕食他們殊為不道,與左道又有何異。
何況你已服過琅玕珠果,按照醫理,別的靈藥於你恐怕已沒有多大作用了。」
許逸冰附議:「何止是與左道無異,簡直比左道還邪惡。淪為左道鍊師的鼎器,尚有一線生機。你這一口將他吃了,便是連一線生機都不給留啊,也太殘酷了!」
司馬承禎附議:「然也,然也。腰妹你生性天真率直,師兄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等事來!何況紅姑對你甚好,若是被她知道你捕食菌人,又會作何感想?」
張玉腰大窘,只急的抓耳撓腮,剛一撒手,那小人兒一經脫困,早一溜煙躲到許犯身後去了。
她忙解釋道:「只因是初次見到菌人,赫然聽說就是車馬芝一類據傳服食可令人得仙之物,不免一時情急失態。
菌人這般可愛,我怎能忍心下口?我怎麼可能是那種殘酷冷血的人?何況菌人也是一種蕈靈,我與紅姑交好,怎麼可能吃她的同類?」
許犯見狀,表情終於舒展開來,笑道:「修真不易,偶遇靈藥有此反應也屬正常,仙子深明大義,是得道之人,日後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說到這裡,他仰頭看了看岩石天穹,只見穹頂中央,星月環繞中,有個散發月華般柔和光芒的日晷,指針正指向子時,便道:「時候不早了,館驛就在城郊,離此地不遠,不如我送各位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各位就該得到宣召,進宮面聖了。」
司馬承禎等人也知不便再多叨擾許犯,於是隨他原路返回,果然剛一進城,就是館驛。
許犯將他們送入館驛,吩咐驛臣好生款待,然後拱手道:「各位道友,好生歇息,許犯這便告辭了。」
他轉身而去,不料一腳剛跨出館驛門檻,忽聽司馬承禎在後急道:「先生請留步!」
許犯於是收回剛剛邁出門檻的腳,回身一看,只見司馬承禎上前拱手:「先生恕罪,晚輩還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許犯莞爾:「道友請說。」
司馬承禎道:「晚輩見這周饒國都的大小屋宇都是鑿空山石而成,這等做法除非有十分長遠的城市規劃,才不至於對未來發展造成不便。晚輩想請教的,就是這座城市的長遠規劃。」
許犯淺笑:「哪裡可能有那種千萬年不變的城市規劃呢?這些屋宇看起來像是鑿空山石而成,其實另有玄妙……」
就在他說話之時,司馬承禎等人忽然瞥見周圍的牆體由堅固的岩石質地,開始變成了水一般的流體,牆面微波蕩漾。
他們都驚得不住東張西望,追看四周牆面的瞬息萬變。
待到許犯話音一落,牆面重又恢復了岩石質感,可之前牆面上起裝飾作用的浮雕已是煥然一新,內容、甚至藝術風格都與之前大相徑庭了。
確定牆面不會再發生變化后,司馬承禎等人紛紛轉顧許犯,臉上都寫滿了驚異。
許犯淺笑:「老夫方才只是改變了牆上的浮雕,若要改變整個館驛的建築結構,也不是難事,唯恐驚擾了其他客人。」
虞雲羅驚道:「家師在《抱朴子》一書里說,變化之術,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記》,誠不我欺呀!先生的變化術如此驚人,定是得了《墨子五行記》的精髓。」
許犯大笑:「哈哈,雲羅仙子謬讚了!老夫離領悟《墨子五行記》的精髓還差的遠呢。」
虞雲羅的眼睛和嘴巴都驚圓了:「沒有領悟精髓,就已經有如此驚人的變化之術,《墨子五行記》真不愧是頂級的變化術秘笈啊!」
許犯笑道:「雲羅仙子何故如此吃驚?據我所知,仙家法寶大都能隨心變化,而能做到這樣的鍊師甚至都不必結成靈胎,只需玄珠初就即可,這與我改變館驛牆壁有何差別?」
虞雲羅莞爾:「先生說笑了,法寶是鍊師與玄珠同煉於一爐的靈物,與玄珠一氣混同,已是相當於鍊師身體的一部分了,當然只需玄珠初就即可隨意改變它們的形狀。
怎能與先生隨意變化凡物形狀相提並論?難道這館驛的牆壁還能是先生的法寶嗎?」
司馬承禎在旁聽得若有所悟,連忙道:「莫非這整座都城,甚至這座容納都城的巨山都是先生的法寶么?」
不待許犯回應,虞雲羅便恍然大悟般地道:「對啊!司馬師兄這麼一說,倒是點醒我了!如許先生這樣的大地仙,煉出規模如此宏大的法寶,也是常有的事呀。」
張玉腰附議:「對對對!其實整個小有清虛天就是我師父的一件法寶呢!」
許犯大笑:「哈哈哈,幾位小友也太高看我許犯了。我不過是墨家的再傳弟子,此等規模的法寶,就算不是我們祖師爺墨子的,也該是我師禽滑厘的呀。」
張玉腰道:「小有清虛天也不是我師父自煉的法寶,而是西城王君的法寶,當年與《上清經》一起傳給了我師父,這才成就了他小有天王的地位。
先生能駕馭這巨城法寶,想必也是得了墨子或禽子的傳承。」
許犯搖頭笑道:「不管是這座城,還是這座山,都不是什麼法寶。」
對面幾人聞言,面面相覷,無不滿腹疑雲。
風綠綺竟然撒嬌道:「先生就別再賣關子了,看在我這麼可愛的份上,趕緊揭開謎底吧。」
許犯大笑:「哈哈哈,沒問題,只要回答老夫幾個問題,我便為各位揭開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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