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全村的希望
那天薛暢和魏軍告辭,從新海源出來,他一路都在琢磨那個精神體訓練環的事。
給這東西取這麼個質樸無華、令人不感興趣的名字,大概用意就是要掩蓋它不尋常的本質。
這玩意兒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它究竟是誰製作的呢?為什麼會出現在夢師們的手裡?
那種似人非人的生物,究竟是什麼呢?
薛暢思索著這些謎團,他現在有點懊悔了,之前那三千年光知道在泥巴里睡覺,沒有出來看看外頭的世界,單靠吞噬的那些精神核給他一些零碎信息,以至於什麼事情他都只知道個一鱗半爪。
他正低頭想著,無意間往旁邊一瞟,路邊的綠化帶,一隻橘貓正慢慢走過去。
薛暢眼睛一亮,他忽然想試試剛學的行伍術。
魏軍雖然叮囑過他要慎用,但慎用不等於絕對不用,對吧?
他不能隨便拿人來試,但他可以在流浪貓身上嘗試一下。
想到這兒,薛暢走到旁邊無人的角落,悄悄聚起精神體,掏出魏軍送給他的那把桃木劍。
照著剛才魏軍的樣子,薛暢飛快用桃木劍在虛空中寫了一列行伍令。
他用左手輕輕撫摸了一遍金燦燦的夢紋,又用劍尖指著那隻圓滾滾的橘貓,低聲道:「出來!」
話音剛落,那隻本來在草堆里打滾的橘貓,突然站起身,抬頭望向薛暢!
薛暢其實心裡也沒底,並不知道自己這行伍令的威力有多大,所以第一次嘗試時,只放上了指甲蓋那麼一丁點兒的能量。
此刻薛暢和橘貓大眼瞪小眼,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卻見草叢裡,人行道樹後面,垃圾箱旁邊,還有背街的地方……頃刻間走出來二十隻貓!
有黃有黑,有花有白,這些貓咪們小跑著聚攏過來,就像那兩隻魑和獨腳鳥一樣,排成兩隊,煞有介事地蹲在薛暢面前!
這裡是CBD,是新海源附近的鬧市街頭,突然冒出這麼多貓,而且還會排隊……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還有的舉起了手機攝像頭。
薛暢乾笑道:「好了,我只是試試效果,沒什麼事!你們解散吧!」
貓咪沒動。
它們依然蹲在地上,整整齊齊地抬著頭,望著薛暢!
薛暢有點慌了,他想學魏軍那樣,隨意給貓指個敵人,然而四下看看,周圍不是商鋪就是匆忙的行人。往人群指很危險,往車道上指更危險,除此之外就是一棟棟寫字樓……他總不能把貓都趕進寫字樓里去吧?
人越聚越多,薛暢呆不下去了,他索性低下頭,裝作和那群貓沒有關係,向著沉舟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了十幾步,薛暢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那二十隻貓正跟在他身後!
隊伍排得整整齊齊,連邁步的節奏都是一模一樣!
薛暢這下受不了了,他抱著懷裡的包,拔腿就跑!
那二十隻貓也跟著撒丫子跑起來,它們跟在薛暢身後窮追不捨!
卧槽!為什麼還跟著!薛暢在心裡哭喊,他只用了一丁點兒能量啊啊!
魏軍不是說了,五分鐘之內隊伍就會解散嗎!
薛暢聽見了路人的驚呼和議論:「這些貓為什麼跟著這個人?」
「是不是他偷了貓咪的東西?」
「他身上有小魚乾吧!」
薛暢窘得快暈了,新海源離沉舟不遠,所以他今天沒開車……虧得沒開車,要是讓二十隻貓追到機動車道上,不知要鬧出多大的交通事故!
沒辦法,貓咪說什麼都甩不掉,它們就以這種方正到詭異的步伐,齊刷刷地尾隨著薛暢,一直跟到了沉舟門口。
現在他明白了,效果持續時間長,是因為貓咪的精神核太弱,比那兩隻魑弱多了。
薛暢轉過身來,他望著面前整齊的貓隊伍,頗為無奈。
「你們需要打一場仗是嗎?好吧,等在這兒!」
他轉身進屋,不多時,拿出了儲存的一袋貓糧。
薛暢把貓糧擺在門口台階上,打開袋口,又拿出那柄桃木劍。
他氣勢洶洶一指貓糧:「這就是你們的敵人!沖啊!吃光它!」
貓咪們嗷嗚一聲撲了上去!
一刻鐘后,二十隻撐得肚皮溜圓兒的貓,喵喵叫著四下里散開,地上留下一個空空的貓糧袋子。
薛暢擦了擦額頭的汗。
行伍令好是好,就是有點兒費貓糧。
那之後,薛暢又跟從吳音學習了聲樂的基本原理,還有吳家幾百年來對於音樂的深入研究,這麼一來薛暢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知道聽口水歌,他也學到了用音樂治療疾病的辦法。
趙柔嘉教他的則是對語言的運用,薛暢學到了如何施展和擴張語言中的能量,這麼一來,他的催眠術也就更具威力了。
每一家的族長都是傾心傳授,薛暢的進步也顯而易見。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更多了。
原先他只是懵懵懂懂在這個世界上行進,既不懂自己,也不懂這個世界,所以頻頻碰壁。但是現在他弄明白了自己,也更了解世界,因為他通曉了更多的規則,恰恰是這些不為普通人所知、甚至無法理解的能量規則,才真正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鄭軼那邊,魏長卿去和他談過。但鄭軼說,他出在三級題庫里的題目和醫學無關,「學醫又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搞定的,我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專業去為難一個普通人」。
鄭軼告訴薛暢,他只需要記住一句話就夠了。
「醫者仁心。出現在三級題庫里的題目,只會考驗你的良心。」他淡淡道,「遇到困境,想想我爸會怎麼做,你就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天氣日漸轉涼,酷暑很快消散,清晨起來,薛暢能看見草地上鋪著厚厚的寒霜。
距離考試的日期越來越近,恰恰在這時,他得知了一個新的消息。
「我和魏大哥商量過了,」蘇錦對薛暢說,「我們都打算報名。」
薛暢一怔:「是嗎?」
他轉念一想,又笑道:「那很好啊!只要有一個考上了,沉舟也就沒事了。」
蘇錦瞪了他一眼:「還真當我們是在廣撒網?就不說我了,像關穎這種,送進去也是墊底的貨。」
關穎一聽,怒氣沖沖道:「怎麼說話的!我墊底?難道你就不是墊底了?」
「對,我也是墊底。」
他這麼直白,關穎反倒不好說什麼了,他嘟囔道:「那你幹嘛說我……」
只聽蘇錦坦然道,「你墊第一層,我墊第二層,魏大哥墊第三層。」
薛暢聽得哭笑不得:「你們這是幹什麼?」
蘇錦這才正色道:「阿暢,我們去考試,就是為了給你墊底的。底子墊得越厚,你考上的可能性就越大。」
關穎也沒好氣道:「而且考試的人越多,協會,或者說邵建璋做手腳的可能就越低。」
若論真心想考三級的,今年報名的幾乎沒多少,關穎他們擔心最後就只有薛暢一個考生,考題和考試地點又是由邵建璋一人指定,到時候,豈不是由著他為難薛暢?
這麼一想,大家就覺得不能讓薛暢一個人去考試,能報名的,全都參加。
如此一來哪怕邵建璋在考試中採取下作手段,也會被大家看到。
蘇錦說到這兒,不由神色間悵然:「我們還是太輕敵,都覺得邵建璋沒有世家撐腰,不過是個光桿司令,所以都不把他放在眼裡。現在看來,他這四十年不聲不響的,早就經營出了自己的勢力。我們的基本盤在世家,在夢師這邊,他的基本盤卻在普通人,在現實的權力上——你們知道邵建璋和國家高層都有來往嗎?」
薛暢一驚:「都到這一步了?」
蘇錦點了點頭:「平時也罷了,如今世家們因為編外和棋社的事,幾乎山窮水盡,真要讓他趁機挑起夢師與普通人之間的矛盾,那可麻煩了。」
關穎哼了一聲:「有什麼好麻煩的?我們夢師過去連皇上都沒怕過!」
蘇錦瞪了他一眼:「有沒有腦子!難道過去就沒有捕殺夢師的事?你忘了西方歷史上的獵巫行動嗎?夢師不是飛天遁地的超人,一旦激起民眾的反感,我們是沒有活路的!」
夢師們普遍需要一個正常的職業作為偽裝。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低調融入大眾」確實是每個夢師都會下意識遵循的原則。
多年來,夢師群體一直在小心翼翼維持著與普通人之間的平衡。絕大部分民眾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少部分知道的,也因為夢師的治療工作而對他們抱以好感。
但這並不等於夢師們是安全的。
有人野心勃勃,想要利用這群特殊的人,也有人就是單純的厭惡,排斥異類,還有人把他們當成實驗室的小白鼠,想抓兩個解剖分析。所以千百年來,夢師們一直以世家的形式緊緊抱團,就是為了抵禦來自現實層面的威脅。從超乎尋常的能力上來說,夢師當然是強者,但從人口總數上來說,他們就是妥妥的弱者了。
棋社的事,終究還是沒有昭告天下,只有各家族長知道,就連家族中的晚輩,大多也毫無所知。
薛暢明白他們的擔憂,一旦抖露出來,這些家族將會遭受前所未有的衝擊,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時刻,更不能給邵建璋坐收漁利的機會。
正琢磨著,薛暢又聽蘇錦鄭重道:「阿暢,一切就看你了!」
關穎皺眉:「是你自己說的,不能給阿暢壓力。」
「我說的是實話,不是給他壓力。」蘇錦嘆道,「你知道我爸爸他們把多大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嗎?不只沉舟,還有夢師協會……這個組織已經走到了不破不立的邊緣。阿暢,你未來的擔子,沉重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