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父子對話

整個深藍帝國，皇室一脈歷來以國為姓，藍姓為國姓，最為尊貴，帝國的所有臣民為了避諱，都不得使用這個姓氏。在國土境內，平常人稱呼都城裡的皇族和達官貴人，為顯身份尊貴，都是直呼名字，極少呼姓氏，有些人甚至都差點忘了自己的姓氏。

御風和他的伯父本姓藍，而希望的父親因為曾經做過都城裡的官員，便也隱去了自己的本姓康。

青濤本姓武，因為篡奪了滄海的帝君之位，做了整個深藍國度的帝君，便也以國為姓。外人為了避諱，也不得稱他的姓，平日里只能呼名青濤再加帝君二字。

都城之內，王庭議事廳之外，天格外的藍。此刻，九斗出使還在歸途，青濤的兒子霸天在王庭門外守衛。為什麼讓這位太子爺來守門呢，原來，一方面是青濤為了歷練他，另一方面是因為青濤本就是奪位才有的今天，搶來的東西最怕失去，守衛這事自然是交給親兒子更為放心些。王座之上，青濤打了個盹，睡了一會兒。突然，他看到滄海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瞬間身體癱軟，戰戰兢兢的說道：「你別過來啊，當初我們也是最好的朋友啊，要不是你奪了我的心頭所愛小雅，讓本就一無所有心裡不舒服的我更加難受，否則我也不會韜光養晦幾年，終於從你的手裡拿回了一切。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怪我啊，這不是我的錯，要怪的話，就怪你當年過於無情，不念兄弟之前，跟我講什麼君臣之義，可以啊，現在我是帝君了，你在下面就好好投胎，別來找我啊！」

「啊，給我走開，別殺我。。。。。。。」青濤拚命掙扎著，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原來是一場噩夢啊。

「來人啊，護駕......君父，您沒事吧，嚇死兒臣了。」太子霸天聽到了剛剛那一陣動靜，顧不得通報，帶著守衛們急匆匆推門而入。

「為父無恙，就是噩夢纏身，我夢見滄海來找我報仇了，可把我嚇出一身汗來！」青濤雙手直發顫，接過手下人遞來的汗巾，趕緊擦了擦不斷從臉上滲下來的汗珠。

「其他人都出去吧，太子留下。」青濤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吩咐道，也把剛剛的汗巾緊緊地攥在手裡。

「是！」於是，殿內所有的人應答著，都退了出去。

「父君，你這是有什麼要吩咐的嗎？」太子霸天一臉狐疑的問道。

青濤側坐在那把龍椅上，用一種慈父般的語氣對著站立在一旁的太子說道：「為父心頭煩悶，想跟你說說話，聊聊為什麼為父會做噩夢，還有我跟滄海之間的恩恩怨怨，曾經你們年幼，這些事情都不懂得。這樣你聽為父說說，你就可以幫我看看，看看我說的和做的對不對了。」

太子霸天誠惶誠恐的聽著，卻不敢輕易反駁。略一思索，才輕聲答道：「君父，你說吧，兒臣聽著呢！」

青濤笑呵呵地瞅了一眼大殿之下，又望了望太子，「你父親我年少時曾追隨滄海南征北戰，戰功卓絕，整個深藍大部分土地都是滄海打下來的，我毫無怨言。可惜的是，他竟然愛上了我心愛的女人，江山我可以不要，但是心愛的女人，你讓我怎麼放手？就因為他是帝君，就可以橫刀奪愛嗎?後來，自從失去了小雅以後，我覺得我一無所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的天下給奪過來。為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我等好多年，才積攢夠起事的力量，一舉擒殺滄海一族。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全天下的人在心裡恨透了我，也在背地裡咒罵了我好多年。什麼『亂臣賊子』『篡位逆賊』『弒君背恩』這些陳腔濫調，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皇兒，你跟為父交個心，你也認為我是他們眼中如此不堪之人嗎？」

太子霸天一下子被這個棘手的問題問住了，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慌亂之下，隨口說道：「都是些老臣子對前朝過於忠誠，有些怨言也無可厚非，君父您就別掛在心上了。」

青濤聽太子這麼一說，感覺心頭寬慰了許多，又接著說道：「當初你父親我也是性情中人，可惜我就是世人口中的窮屌絲，不僅一無所有，結果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守不住，真的是很丟臉啊。若不是因為她，誰願意從一個屠龍的少年變成了一條惡龍，漸漸地墮入地獄呢？」說罷，青濤連連嘆息。

霸天更是一臉懵，說：「您這又是怎麼了，為何嘆息呢？」

「她叫小雅，本是我的表妹，和我也是青梅竹馬，我原以為有機會可以和她廝守一生，誰知，她竟愛上了我最信任的朋友，也就是前任帝君滄海。年輕時的我和滄海並肩作戰，我們二人雖然是主僕關係，但更是親密的戰友關係。有一段時間裡，我一直都是滄海身邊最得力的護衛，一直對他都是忠心耿耿的。我可以沒有他那麼好的出身和資質，也可以沒有這藍深的大好河山，但我不知道我不能沒有小雅，這世間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和她相提並論，她輕盈的身姿，她純粹的笑容曾經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也許是美人都愛英雄吧，滄海在深藍的民望還有口碑都非常好，小雅和他在一次偶遇中相識了。看著他們兩情相悅，再看著她嫁入這王庭的宮殿里，而我作為一名小小的護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攔。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守護著他們，我的腦海里浮現的卻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睡在別人懷裡那種千嬌百媚的姿態，而讓我噁心的那個人，竟是自己效忠過的帝君。」

「我恨啊，恨自己沒有他那樣的地位，沒有他那樣的威望，沒有他那樣的權勢，所以自己連心愛的人都守不住。自從表妹進入王庭成為整個深藍的王后那一刻起，仇恨的種子便在我的心中種下了，我恨這世間的種種不公，我恨失我所愛，我恨天下人。從那一天開始，一顆復仇的心驅使著我，我開始在深藍培植自己的實力，終於我有了第一支受我支配的軍隊，他們也只聽命於我一人，但我因為心裡對他還是有幾分忌憚，還有我對錶妹的愛並未完全褪去，所以我始終按兵不動。直到有一天，王庭那邊傳來了表妹即將誕下皇子的消息，我終於坐不住了，一下子全部的仇恨都涌到了心頭上，我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說完，青濤陷入了沉思，一下子記憶都拉回了十八年前。

太子聽著青濤所說，心裡像一面鏡子一樣透亮了。他心裡想，這哪像外面那些人形容的自己的父親啊，外人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自己的家族，可是，從父親的嘴裡說出來的事實，卻使自己看到一個有情有義、愛憎分明的漢子，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該信父親，還是該信天下人了。

「我記得我派兵攻入王庭那一天，天有異象，滄海不幸死於一場大火，屍體燒得難以分辨了。當我的人趕到後宮的時候，卻找不到那個孩子，而表妹也已經自盡了，只留下一封信。信里滿是對我的失望和指責，最後她還請求我一定要原諒她當初選擇了滄海而不選我，同時，她還懇求我對她的孩兒不要趕盡殺絕。看到最後，我淚流滿面，是我的自私害死了表妹。這些年我都沒派人追殺當初跑掉失蹤的那個孩子，全部都是因為表妹對我的囑託，我不忍心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前幾年，有人打著那個流落民間的孩子的旗號要造我的反，我派人堅決鎮壓了下去，還特地囑咐出征的將軍們看到那小子，一定要生擒。後來一查證，果然是假冒的，我才下令殺了，全天下都罵我心狠手辣，可唯獨對錶妹，我始終沒有真正狠下心來。皇兒，你說為父做得對不對呢？」

「君父，這件事您怕是做錯了，從您決定奪取帝君之位的那一刻開始，您便沒有了退路。特別是對待那個孩子的處置上，您應該派人全力追殺的，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前幾天，我接到鷹羽衛的密報，那個您當初沒有派人追殺掉的那個孩子，他回來了，打著復國的旗號要來征討您了。您以為就憑著萬星和那個叫希望的這兩個莽夫可以限期多大的浪來？其實，百里和三川兩城的叛變和那個叫御風的小子脫不了干係，他就是當初失蹤流落民間的所謂前朝皇子，也正是他目前糾合了十幾萬的龍營和之前的賊軍降兵來跟我們對抗的，若是他真的復國了，我們父子二人豈不是性命不保啊。您仔細想想，到時您還能坐穩這帝君之位嗎？恐怕我們都要橫屍街頭了。」

「放肆，誰教你這樣說話的。」青濤聽完太子這一番話，頓時血氣攻心，突然口吐了一口深色的血，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太子瞬間驚呆了，被嚇傻了，趕忙從青濤手裡抽出那一條汗巾，上前就要給他擦拭嘴唇上的血漬。接著，他對外面的人大喊道：來人啊，君父吐血了，快傳醫官速速救駕！

外頭的人意識到情況有異，趕忙調了一個人，前去請醫官。外頭一次又進來三個人，在太子的示意下，他們把青濤抬到了後宮的床上。

緊趕慢趕，醫官來了，先是診脈，又是看舌苔。忙碌了一陣，他才給出了診斷結果，回稟道：「下臣啟稟殿下，據下臣診斷看來，帝君乃是一時急火攻心，好生調息就好了。切勿再有煩心之事刺激他，否則，恐有性命之虞，一時難以痊癒。」

太子聽完，連連點頭，說：「辛苦先生了，你剛剛所說的，霸天記住了。你先下去吧，回去之後，給帝君配些調息的葯，我會派人去取。」

醫官聽完他的話，行了個跪拜禮，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喝退了左右之後，看著床上昏迷的青濤，床頭只留下太子一人，他獨自一人出神，他自言自語道：「君父啊，您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何不走得徹底一些呢？我一說實話，您就生氣，還把自己氣出血來，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