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忍得很累
隔天,紀有東接到周瑤的電話,周瑤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過來,以雷霆之勢傳入他的耳朵,他整個天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半晌都無法作出反應,周瑤在那邊一個勁的有東哥哥的叫,他彷彿是沒有聽到,只輕聲說了句:「我去看看湯煲得怎麼樣了,先這樣吧。」
周瑤的話還沒有說完,紀有東已掐斷了電話線,肖雨在隔壁房間看書,看到他從她門口經過,叫道:「有東。」紀有東充耳不聞,徑直的走向廚房,心思恍惚的攪著鍋里的湯,心裡驟然一疼,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他的心上凌遲著一般,他疑心自己也許跟肖雨一樣,有心臟病了————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著,他胸腔急遽起伏,幾乎無法控制的心臟,隨之而來的是自喉嚨里發出嘶嘶的喘氣聲,好像是大熱天狗吐著舌頭髮出咻咻的氣息,他慢慢的彎下腰,手撐著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似乎是痛到極致了。
「有東————你怎麼了?!」肖雨赤著腳,站在廚房邊,屋子開著暖氣,很暖和,她怔怔的看著紀有東,問了句:「有東——,你不舒服嗎?」走過去,手剛觸到他的肩膀,他身子一顫,將肩膀縮回,低聲道:「沒事,沒事,——————你怎麼赤腳,當心凍著,明知道不能凍著,怎麼說不聽」
肖雨笑了笑:「不冷呀,——你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不舒服嗎還是?!」紀有東緩緩站起來,「我沒事,可能是餓過頭了,胃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床上躺著,等下湯好了我叫你。」他眼睛不敢直視著他,怕自己眸中的情緒被她看出來,故而一直垂著頭。肖雨本就心細敏疑,但知紀有東的性子,他若是肯說她不用問他自然會講,但如若他不願意講的,就算是把刀架他脖子上也不可能會講的。
她靜默無言,乖乖的回到房間,紀有東躲進洗手間,將水大開著,順著鏡子里看到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滑,整個人因為過分的壓抑自己的情緒,臉青白青白,他張著嘴,只說了句,吳叔——————淚水幾乎決堤。
肖雨在房間里,又撥了吳浩東的電話,這次卻是關機,她只好打過去給了周瑤。
紀有東唯一疏忽的一點就是忘記交待周瑤不要將吳浩東死去的消息告訴肖雨,當他記起的時候,慌著心給周瑤撥電話時,一直都在通話中,他奔到肖雨的房間,肖雨手裡還捏著電話,那邊周瑤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她半身伏在床上,另一隻手抓著襟前,面色慘白如蠟,她拚命的喘著氣,紀有東撲過去,「肖雨,肖雨——————」她發出痛苦的哀鳴:「吳叔叔,吳叔叔!!!」
紀有東手忙腳亂的翻出藥盒,因為手顫抖的緣故,葯倒了一地,總算拿好葯,才送到她嘴邊,她已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眼珠向上一翻,直接昏厥!
紀有東徹底慌了手腳,剎時間也無法鎮定下來,只得拚命的掐她的人中,直到她再度回醒,淚水已流了一臉,他這才舒了口氣,強讓她服下了葯,她才緩過一口氣,便又痛叫道:「吳叔叔!」她拽著紀有東的衣服,嘶聲叫道:「有東,馬上訂回去的機票,我們要回去,我要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她簡直無法想象,一個月前,吳浩東還笑意吟吟的跟她喝著茶,如今卻已經天人永隔,就算這樣————她也要去見他一面,這件事情對於肖雨的打擊是前所未有的,她無法接受吳浩東的猝然離世,淚水糊滿了一張臉,本已病容的臉更添幾分惟悴,肖雨不停的,喃喃自念道:「回去,我要回去。」
她的床單因為剛才嘔吐而弄得稀臟,紀有東將她直接抱到自己的房間,她依然不斷的念著要回去,精神卻是差到極點,唇色泛著白,紀有東給她倒了杯熱水,喂她喝下,她拉著他的衣服,可憐兮兮的哀求:「明天就回去,有東————我要去見吳叔叔最後一面!」
他實是禁不起她這樣的細聲哀求,他自己何嘗不想回去,可是以肖雨如今的身體狀況,————他不能不擔心,吳浩東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肖雨好好地,如果他知道肖雨得了心臟病而且又懷了吳旭的孩子,他九泉之下想來也無法安心。
他口頭上答應著肖雨去訂X市的機票,但並沒有付諸行動,肖雨第二天便開始收拾行李,結果等了一上午也不見紀有東,打了他電話也一直接不通,擔了一上午的心,直到傍晚時分,紀有東才回來,告訴她,因為大雪的緣故,很多航班都停班了,暫時沒能訂不到票,肖雨是信紀有東,她來到這裡語言不通,所能依靠的也只是紀有東,他說什麼她自然是信什麼。
如此又耽擱了兩天,雪停了,肖雨連忙催促著紀有東訂機票,紀有東實在找不出其它的借口,只有說道:「肖雨————以你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宜長時間的飛行,我看——————」
「有東————你要我這一輩子都留有遺憾嗎?你不肯幫我是嗎?那好,我自己去訂機票,我就不信————」肖雨鐵著一張臉說道,紀有東心有餘悸,按住她,道:「我不是不讓你回去,只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態,我擔心你在飛機上會有事!」
「怎麼會有事,我把葯都隨身帶著,按時服用,不可能有事的!你如果不讓我回去才會有事!」肖雨說道,情緒漸漸不穩,紀有東無奈,嘆氣道:「好吧——那我訂票,你別急別急,擔心你的身子啊,肖雨,你要是再有事,你叫我——————」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肖雨低眸,「我不會有事。」紀有東在這個時候卻是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道:「你最好別有事——你有事,我都不能饒了我自己。」
她心裡猛得一陣疼,也不敢跟他說,恐他擔心,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叫他那麼擔心,想想自己真是無用的人,肖雨聲音漸低,「有東,對不起對不起,我將逼成這樣,對不———」她話還沒有說話,紀有東已扶著她的頭吻了下去,如春風化雨般暖透她那顆冰冰冷冷的心。
紀有東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他需要找個出口,他這個時候只想吻著她,拚命的攫取她的氣息,讓她嬌軟的身子貼向自己,他想他自己真是瘋了————他到底是做了些什麼也許他過後也不知道了,這個時候卻是無比清醒的,他吻著她,她的軀體是溫熱,真實,活生生的,他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