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跟俞方臬對話

在接下來的交談中，俞方臬向高進痛哭訴說了該部到達承德二道溝之後的作戰經過和遇到的挫折，聽著老俞的傾訴，高進心中莫名悲痛不已。

「...不是兄弟們不捨命啊，這小鬼子永久性工事太過堅固，而我部只配屬了少量火炮，迫擊炮數量更是少的可憐，攻堅力量太弱了，全憑血肉之軀衝鋒，怎麼打的下？我們整整堅持了兩天兩夜啊，實在是艱難異常，之前說打不下去了，不是我找借口給你虛以委蛇，實在是傷亡太大了...」

「...長城抗戰那會我也在這邊流過血，現在二十一軍團的好多師團級的將領也都是那個時候提拔上來的，聽說要過來複仇，兄弟們無不同仇敵愾，踴躍報名，軍團上下也都全力以赴的支持，來的全都是精銳，平均年齡不到25歲...知道嗎，我的部隊一共組織了三十多次敢死隊，團營級軍官傷亡了三分之一，連排級軍官更是死傷了五分之四好多，很多部隊編製都打沒了，現在我部殘餘五千多人以士兵居多，還能繼續戰鬥的已不足千人啊，嗚嗚嗚嗚~」

「...不過得感謝你們八路軍啊，要不是從赤城一直到這裡，你們的後勤補給連綿不斷，我們今天真就要斷頓了，歹毒的小鬼子啊，仗著他們有重炮將我們的輜重炸了個七七八八，彈藥本就不多又損失了大部，糧食基本都被燒毀...」

「...還得感謝你們八路軍醫療保障做得好，我部雖然也有隨軍野戰醫院，但真沒想到此次戰鬥傷亡如此巨大，我們還是準備的太少了...上午佯攻的時候我去灤平看了看，你們野戰醫院的救護工作做得很好，藥品也很充足，吃的也都是小灶，很難得，很不容易，我代兄弟們謝過了...」

......

作為西北軍老底子組建起來的第二十一軍團，它與西安那邊的中央軍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雖然其布防在陝西和甘肅的部隊同樣也是為了監視和遏制八路軍的發展，但因其一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由此導致該部與重慶那邊矛盾重重，在我統一戰線的政策引導下，該部與陝甘寧邊區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這一點也是此次戰役合作的基石，作為從西北軍底層升上來的俞方臬，自然也是比較親近八路軍隊列里的一員，這些情況高進都是了解的。

俞方臬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在那裡說，帳篷里其他人都靜靜得聽著，說實話，此刻每個人心裡都不好受，慘勝如敗，雖然獨九旅一團和二團藉助強大的武器在雄鷹隊的輔助下攻克了二道溝，傷亡也不大，但是看到二十一軍團這麼大的傷亡，想起過往的自己，每一個人臉上都難以浮現出勝利后的喜悅。

在國民黨的部隊里，第二十一軍團相當於一個乙種集團軍編製，說是有4個師，實際總兵力也就兩萬多人，這次俞方臬帶來了九千多人，基本都是榆林那邊北遷歸綏的精銳，這樣的傷亡，二十一軍團真的是要大傷元氣了。

「俞將軍，呃，辛苦了，」高進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眼前這個西北漢子，好在大家都是軍人，經歷的多了，生死相對都看的比較淡漠，他道：「長城抗戰，西北軍名揚天下，這次...雖然你們沒有趕上圍剿長城一線關東軍之敵，但你們在二道溝也成功牽制了一個旅團的關東軍精銳，這份功績，我們八路軍不會忘記，人民更不會忘記的，對了，有什麼需要的就說話，能幫的，我會盡全力。」

俞方臬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之所至，拍拍高進的臂膀，欣慰的說道：「謝了，兄弟！」聲音略微有些顫音，但他那看向高進的眼神卻愈發明亮，他本就不善言辭，尤其當著外人面兒的時候，但今天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能當著一群八路軍說了這麼多。

或許是八路軍自己宣傳的那樣吧，大家都是中國的國防力量，並肩作戰同仇敵愾理所當然，幫著小鬼子拾掇自己人那不是漢奸嗎？還有一點，他從八路軍身上找到了認同，這個感覺非常奇妙，至少他在重慶是沒有感受到的。

「兄弟，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俞方臬想了想，對高進說道：「你看我的部隊現在肯定是沒法參加接下來的戰役了，但我這...傷亡還這麼大，重慶那邊我們是指望不上的，這裡算起來應該也是你們八路軍的地盤了，多少給兄弟們點吃的就行，等傷好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回。」

幾個團長互相對視，眼神中有些詫異，還有些...有些憐憫的味道，高進聽得這話心裡也很不是滋味，『給點吃的就行』，『傷好我們就回』，好像他們這次參戰什麼也不圖，只要打完小鬼子，其他啥都不重要，吃的不重要，穿的不重要，補給有沒有也不重要，給口吃的，傷好了就回，這是多麼卑微的請求啊！

高進臉紅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拉起俞方臬激動的說道：「俞將軍，你這話說的，這不是打我們八路軍的臉嗎？你們千里助拳，我們八路軍上上下下都是非常感動的，而且總部那邊的領導還多次跟我交代，讓我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務必好好招待你們，雖然我們八路軍現在也很困難，但拆東牆補西牆，挪一挪，擠一擠，總還是能讓兄弟們吃飽飯的嘛，不能讓英雄流完血后又流淚啊。」

聽高進這麼說，俞方臬也跟感動，他緊握著高進的手囁嚅著說道：「謝謝，謝謝，我代兄弟們謝謝你們了。」

「還有，犧牲的兄弟我們八路軍也會組織群眾好好收斂的，總還是要給英雄們找一塊好的墓地嘛，」高進攜俞方臬一起走出帳篷，邊走邊說道：「俞將軍，我是這麼想的，承德戰役算是結束了，你們的任務也告一段落，此次你部傷亡慘烈無比，養傷的地點就放在灤平吧，作為帶隊的將領，你肯定不好自己回歸綏，那就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嘛。」

與高進攜手同行，感受著高進手掌虎口傳遞給自己的力量，俞方臬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道：「既然貴軍如此盛情，我老俞也就既來之則安之了，哈哈，對了，高將軍，我獲取軍情的渠道太少，跟我說一說，現在熱河這邊進展道哪一步了？」

高進過來二道溝，本就有自己的想法，除了看一下部隊，其中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見俞方臬，聽俞方臬這麼說，他當然樂得解釋。

「截止今晚18時30分，熱河北線，我八路軍已全部解放巴彥塔拉-敖漢旗以西所有地域，中線，我部已推進到大寧左近，至於南線，承德在貴我兩軍的合作下已經全部解放，長城一線今天也已全線突破，關東軍殘部目前被我軍切割成了三大塊，戰鬥還在繼續，要想取得全功，我估計怎麼也得明天了。」

俞方臬也是一個老軍伍，而且他還是第二十一軍團的參謀長，高進一說熱河的敵我態勢圖立馬就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曾率部在熱河駐紮過，也在長城與關東軍作戰過，自然是對熱河非常熟悉的，見八路軍已經取得了諾大的勝績，他不斷點頭。

「貴軍自去年異軍突起以來，不到一年時間連克山西、綏遠、察哈爾，現在熱河也大部底定，恭喜恭喜啊。」說著俞方臬還朝高進拱了拱手。

「哪裡哪裡，」高進擺了擺手，道：「我不否認我們是藉助了米軍的力量，但這股力量還能繼續使用多久我不敢細想，還有，總體上我們跟關東軍還有不小的差距，一旦梅津美治郎全面反擊，目前取得的優勢極有可能轉眼間易手啊，所以危險時時存在，一刻也不敢輕忽。」

「是啊，是啊，」俞方臬也是眉頭緊鎖，少頃，他幽幽說道：「同樣的，作為一個中國軍人，我多麼想帶領部隊一直將小鬼子趕到海里去呀！可我們必須正視我們的敵人，還有，得正視我們自己，想要徹底把小鬼子趕下海，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嘞。」

類似俞方臬這樣想法的中國軍人肯定還有很多的，高進自然也是其中一員，他見俞方臬心思沉重，但思路清晰，不覺更是意氣相投，想起此行目的，又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後遠處的常平昆，悄聲對俞方臬說道：「俞將軍，貴部從榆林遷到歸綏，一切可好？」

「還好，還好，歸綏比榆林好啊，哎~你？」俞方臬可能還在思考梅津美治郎的後手，沒有注意高進已經轉換了話題，所以回答起來根本沒有思考，但他也很警覺，很快就發現了異樣，止住自己的回答，試探著問高進道：「高將軍是不是又有什麼小道消息啊？好歹咱們也並肩作戰過，要是有，務必告訴老哥哥哦。」

高進心想這小老頭也太狡猾了，曬然一笑，道：「沒有啦，仔細說起來，貴軍移換駐地，那是我陝甘寧邊區政府與重慶政府的談判結果，我一個前線領軍的可沒有發言權，再說了，貴軍此次換了駐地，於我軍，於貴軍，其實都是有好處的。」

這根本就是事實，第二十一軍團從榆林北遷歸綏，陝甘寧邊區的邊防往北拓展了三百多公里，而第二十一軍團遷到歸綏，不但駐地擴大了三倍，生存條件也好了很多，他們也是領情的，畢竟那邊是人家八路軍一路西征打下來的，真要是人家留在手裡給他們來一個南北夾擊，他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雖然他們北遷也有點驅逐的意思在裡頭，但比起前者，現在這種局面就很好了。

當然，八路軍並沒有無底線的大方到將綏遠全部交給第二十一軍團，歸綏及其周邊一百五十公里是他們的駐紮地和防區，但包頭卻還在八路軍手裡，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雙方心裡都清楚的很。

可無論怎麼說，第二十一軍團這次北遷對他們都是好處大於坏處的，這一點老鄧以下包括俞方臬心裡都承了八路軍的情。

「是啊，是啊，好歹也是塞北江南嘛，那邊比起榆林的條件還是好很多的，這一點，感謝貴軍哦。」俞方臬如是說道。

「嗨，那都是上面的事，作為前線將領，我對政治不太感興趣，只是希望自己帶領的部隊能一直打勝仗，我希望不管八路軍還是國民黨都能並肩作戰，別讓小鬼子看咱們的笑話，別讓小鬼子舒服了，就像是俞將軍說的，徹底將小鬼子趕下海，看到那一天，余願足矣。」

俞方臬這才感覺自己枉做小人了，但他好歹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面子還是要的，於是接著高進的話把兒說道：「那是自然，雖然我二十一軍團力量有限，但如果下回還能與高將軍並肩作戰，我俞方臬自是當仁不讓的。」語氣鏗鏘，不容置疑。

「哈哈哈哈。」

兩人再次握手，這會一行人已經走出了一段不短地路，前面山谷隱蔽處就是獨九旅一團和二團的野戰醫院和傷兵營所在地，高進突然駐足，小聲問俞方臬道：「俞將軍，你對重慶那邊讓我八路軍組建新編第九十八軍，怎麼看？」

這才是高進今晚找俞方臬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