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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天安在天寧身邊待了三天,這已經是她爭取到的最奢侈的假期了。就如同往後她們相處的所有歲月一樣,她總是只能在天寧的生活里匆忙來去。
薛穆雖然鬆口說出回來這樣的話,但是具體時間待定。有多想念,就有多期待,但是薛穆之後沒有提過,天寧就不再問,相對於這樣漫無盡頭的等待,她更怕聽到他的一句反悔。從十九歲那年開始,她見到過的,得到過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是可以被一夕之間被*的,何況是人的一念之差,所以她寧可去信,他說等,她信了這麼多年,那麼他說回來,她就會繼續信下去。
天安走的時候,給天寧留了串鑰匙,和寫著地址的紙條一起放在天寧的水杯旁,天安的字體受了薛庄的影響,龍飛鳳舞,大氣澎湃,有人說這種字跡的人往往有著堅定的靈魂,一旦確定自己的目標就很難為外界左右。
天寧端著杯子,站在桌邊看著那張紙條,直到水杯見底才將鑰匙和紙條一起塞進書包的最裡層的口袋裡。
大四,平日里的課程已經到了減半的地步,同學間,空閑的與忙碌的,涇渭分明。天寧隔壁校舍的四個女孩子天天逛街K歌,有時候心情好還會帶一堆Z城特色美食回來招呼左鄰右舍。相比較而言,天寧這個校舍可以說是忙碌無趣的,天寧的模型已經堆滿了自己的和原本閑置的桌子,慢慢有向江歆媛那邊的趨勢,準備考研的杜蒙將以前用在電腦上的一半時間把自己困在圖書館里,而讓人覺得最沒有煩惱的江歆媛忽然有一天減掉了一頭雞窩似的亂髮,開始早出晚歸的當起了上班族,還是和自己專業毫無關係的辦公室文員。天寧和杜蒙一開始都無法理解她的選擇,最後她漫不經心的咬著被角說:「我媽叫我去堂哥公司上班。」
寒假,天寧這一樓的校舍十室九空,連江歆媛都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了,天寧和杜蒙一起幫著江歆媛搬行李上車,車子發動時,江歆媛將半個身子探出車窗,使勁的向天寧她們揮手。
天寧一直沒有感覺自己與江歆媛有多親密,有一度她懷疑圓圓在她腦海中的樣子不過是床鋪對面那隆起的圓圓一堆,可是這一刻她才發現,3年多的朝夕相處早已經將對方的模樣印在腦海中了。
身邊的杜蒙忽然起身小跑起來,她追著車子跑了幾步,也使勁向江歆媛揮手:「圓圓,我過完年來找你逛街。」
「好。」江歆媛會喊著,「我等你電話。」
杜蒙蹲在地上喘氣,天寧走過去,她轉過頭仰望著天寧,眼裡有著水氣,嘴角卻掛著笑意:「超級傻,是不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好捨不得……怎麼一下子大家都快要畢業了呢?」
時間從我們每個身體上經過,帶走了什麼,留下了什麼,在答案揭曉的那一刻之前你不會知道,你以為它是透明的,可是它卻在你的身體里留在了五彩斑斕的印記。
天寧回到校舍,看著床上那隻多出的奶牛抱枕發獃,閉上眼,圓圓的模樣第一次如此清晰。
第三天,杜蒙離開,走之前杜蒙再三邀請天寧和她一起回家過年,都被天寧婉拒了。已經出整個專輯的天安,兩部電影在賀歲檔上映,還有SWT經典過年短劇里的機場客串,不像去年的毫無準備,對於今年一個人的春節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天寧送杜蒙去火車站的路上,兩個人聊了很多,這三年來沒有聊過的話,被藏起來的心事都隱隱約約能夠窺探一二。那時大一,還是大二呢?天寧已經不記得了,為什麼會以為杜蒙是個和自己一樣冷淡的人?如果不是杜蒙,她的大學生活會像過去經歷的所有校園生活一樣吧,這樣屬於友情的溫暖,她恐怕這輩子都無法觸碰到。
離年三十還有兩天的時間,天寧從學校出來,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步行10分鐘,在市中公園廣場的西南面轉彎,45度角的斜坡盡頭,白色的鐵門有著濃濃的古希臘風格,天寧刷過門禁卡,保安才肯放心。
這是在Z城這樣的大都市裡都喊得出名字的樓盤,專為單身貴族們準備的複式小高層。天安買在十樓,雖然只有四十坪,但是為她量身設計的裝潢,將整個房子每個可以利用的空間全都善加利用起來,挑高的設計感,讓這間房子看起來遠遠不止四十坪。
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天安點的熏香氣味已經散盡,天寧將窗子打開,再將卧室陽台上幾株已經枯萎的植物收拾掉。隔壁那一幢樓的九層,有男生探出腦袋在擦窗子,那原本就凈明透亮的玻璃上貼著大大的囍字。他擦好窗子,將毛巾遞進去,沒過多久屬於一隻女生的縴手將毛巾遞給他。
天寧站著看了會,然後回到屋子裡,脫了外套,用天安留下的舊雜誌書頁折成帽子,開始一整天的大掃除。
六點,天安的房子不管是觸手可及的地方和肉眼發現不了的角落都已經一塵不染,天寧再在陽台上看著對面九樓明亮的燈火,笑著活動著已經不像長在自己身上的腰。
點上熏香,關上燈,天寧將滿室安靜鎖在門裡,在7點以前趕上班車回學校。
沒有到年三十的市中心還是熱鬧的,車后,城市霓虹落盡繁華,天寧將自己圍在溫暖的紅色毛線圍巾中,圍巾里還有那處屋子裡未著人煙的灰塵味。
春的風繞過我裙擺
雨停了天顯得好空
那愛呢
它在熱鬧什麼
回憶它留下了指紋
並沒有給生活淹沒
幸福是否會開花結果
未來未必回來而你的愛都一直存在
心空出了一塊花季會再來
花一開滿就相愛春風對雨的依賴
我等待為你擺舞的姿態
花一開滿就相愛離開害羞的女孩
我等來在你眼中的光彩
公車屏幕上,淡化的背景,灰色雙人床,格子枕套,不停*的相愛的人的睡姿。要有多認定的愛去相信,你說的花一開滿就相愛。即使是唱著這樣的歌,那個如今幸福的剛剛好的女人也曾狠狠地跌倒過,而她姚天寧又真的能有幸等到花開滿的那一天嗎?
越往大學城的方向,公車上的人越少,除了天寧以外的最後一個客人下車,離C大站還有1站的距離。已經早過一半店面緊閉的數碼街,天寧望著光線越來越暗的車窗外發獃。
車子停下,師傅提醒了一聲,天寧回神,連忙站起身往下車門走去,下車前,她才想起來轉身向師傅道謝。
「不用,快下車吧,小姑娘,你男朋友等久了哦。」
男朋友?
車門在天寧眼前往兩邊打開,快速的沒有給天寧任何緩衝時間,而那個人就出現在她眼裡,在C大的站台邊,穿著寬鬆的外套,一手放在口袋裡,一手放在身側,就像是她每次等車時的想象里那樣,他這麼站著,身邊是C大老舊的公交站牌,目光專註。
我窗外卻看不見你走來……
車上,歌曲用一種未完待續的姿態停止。
接下去,或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