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沒見過

「朱公子，朱公子。」

不知何時，他竟是失了神，耳畔傳來高翠蘭好幾聲呼喊把他喚醒，他轉過頭，帶著歉意的笑了笑。

「方才想事情有些走神，高小姐莫怪。」

「不會。」

高翠蘭笑著搖了搖頭，臉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她抬了頭，那竹林上方正有一群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麻雀，她笑了笑，道。

「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這些麻雀的，雖然它們很小，相對於其他猛禽野獸來講會很脆弱，但是卻很自由，人生而在世，卻要被太多的規條所束縛，所以很多時候，倒是比不過這些自由自在的小動物。」

以前的她從來不會發出這些感慨，她總是無憂無慮，像是完全沒有煩惱一樣，可現在的她真的變了，變得太多了，和以前的她幾乎完全不一樣。

「你喜歡這些小雀嗎？」

朱剛鬣問道，「若是可以的話，我們可以找幾隻剛出生的小雀，動物通人性，若是在它們未記事之前餵養，那麼即使後來它們長大了，也會建立起一份割捨不開的感情。那樣的話，你也不用拿籠子關住它們，既不用束縛它們的自由，又可以讓它們留在身邊陪伴，就像是……就像是朋友一樣，你覺得如何？」

「這個……還是不要了吧。」

高翠蘭搖了搖頭，有些好笑的說道，「爹爹以前在家裡也餵過兩隻山雀，我見過的，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我雖然不討厭那兩隻山雀，卻也說不上多麼喜歡，也許……我本來就不是特別喜歡鳥雀吧。」

「那你是不喜歡小動物嗎？」

朱剛鬣有些好奇，「不只是鳥雀，好像在高府中上上下下我都沒見過有什麼動物，就連一般人家都會養條小狗什麼的，偌大一個高府卻見不到，那時候我便想，莫不是高小姐不喜歡動物嗎？」

「倒……倒也不是。」

高翠蘭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蛋突然一紅，說話也一下子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只……只是……只是我喜歡的……喜歡的有些特別？」

「特別？」

朱剛鬣微微一愣，繼續問道，「那是什麼？特別的動物？珍禽異獸嗎？」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是……是……」

高翠蘭越發臉紅起來，目光轉移到了一邊，口中「是」了半天，卻總是沒有一個答案，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有什麼動物是讓人說起來很為難嗎？

朱剛鬣來了興趣，關於高翠蘭的事情，他都有興趣了解，他想著或許能夠猜出來，因為畢竟他們曾經相識，可仔細想一想，蘭兒喜歡什麼小動物嗎？自己好像也沒見過她對什麼動物特別感興趣吧？也沒聽說過她特意養過。難道是她後來遇到……

等一下。

朱剛鬣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血來潮，但這一刻，他的確是想到了這個可能。而且只是一個念頭，便讓他呼吸一滯，情緒也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幾乎沒怎麼經過大腦思考，他便脫口而出道。

「難……難道是豬？」

「你……」

高翠蘭身軀輕輕一震，詫異的轉過頭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朱剛鬣，眼神中卻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我這……這不是……」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這個怪異的嗜好，但其實也沒什麼，正所謂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有的人喜歡貓，有的人喜歡狗，有的人喜歡鳥雀，她只不過是喜歡的怪異了一些，喜歡的是豬而已，又有什麼過錯？充其量是與他人不太一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罷了。

「你……你真的……」

然而朱剛鬣心中受到的衝擊卻是比高翠蘭來的還要強烈，雙眼目光獃滯，一動不動的盯著高翠蘭，此刻他的腦海里早已亂做了一團。

蘭兒不是被封了記憶了嗎？

她本該什麼也不記得的才對啊？

那些時日里經過的種種，早已經塵封在她腦海深處，高翠蘭只不過是區區一介凡人，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去解開封印的，所以她為什麼……

難道只是潛意識的本能嗎？

「我……」

高翠蘭頓時紅了臉，她雖然久不出門，但卻不是不聞世事，在常人眼中特殊對待豬類的行為有多怪異，她不是不知道。也正是因為太知道了，所以這個秘密才會被她一直埋在心底，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別人，就算是爹爹和娘親都不太清楚。今日她一時多說了幾句話，但也沒打算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卻不想朱剛鬣竟是自己猜了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

高翠蘭心中慌亂，如此羞於開口的秘密被外人知曉，她尷尬的都快要暈過去了，既有秘密被人知曉的羞澀，也有害怕朱剛鬣會因此嘲笑她的擔憂。但她卻哪裡知道朱剛鬣此時的心境有多複雜。

原來……即使是被封印了記憶，她還一直保留著些許本能……

朱剛鬣抬了頭，眼睛望著頭頂的天空，痴痴的保持著微笑，可眼前卻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這一刻他突然好想落淚，但卻不是傷心，只是他從未想過，也從未體驗過，被人如此在乎的感覺，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我們回去吧。」

朱剛鬣起了身，「外面風大，高小姐身子骨不是很好，不宜多吹風，若是以後有機會，再出來遊玩便是，不用急於一時。」

她小時候貪玩，活蹦亂跳的，仗著高老爺和高夫人的寵溺，爬高下竄的也沒人管她，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活潑的性子，活躍的很了，就難免會出些意外。多次感染風寒，雖然後來都一一治癒，但身子骨卻是壞了些，久而久之，便對吹風的承受能力弱了許多，他那時沒有仙術，此時不能以仙術為她治癒，所以只能儘可能的避免而已。

「啊？哦……哦，好。」

高翠蘭心中羞澀還未清退，下意識的做了回答，而後便也沒有多說什麼，老老實實的跟在朱剛鬣身後，向著高府而去。

「那幾株青蘭花，稍後我會找些工具把它們弄回來，然後你決定是栽在庭院還是後院，不過以在下個人意見，高小姐待在後院的時間長久些，如此，倒是後院更好一些。」

不在人前，高翠蘭尚能與他走的近一些，畢竟沒有旁觀者，不用顧忌他人閑言碎語，但在人前，高翠蘭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怎能與男子過多糾纏，所以在踏入高府大門的時候，朱剛鬣自覺的和她分別。

「哎，朱……朱公子。」

高翠蘭突然從背後喚了一聲，朱剛鬣停下腳步，轉過身，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高翠蘭。

「我……我們……」

高翠蘭支支吾吾，似乎有些拉不下來，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說出了整句話。

「我們……我們以前真的……真的沒有見過嗎？」

她總是覺得朱剛鬣給她的感覺不對，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她心中清楚，她的記憶里沒有朱剛鬣的存在，所以他們應該是不認識的，可這種感覺……是感覺錯了嗎？

「我……」

朱剛鬣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