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安排
誰都沒想到雷耀和陳默兩個人能在此刻忽然發難,隨之而來的是周圍的士兵們紛紛要上前阻攔,但他們的反應到底還是比陳默慢了一步,就在他們要撲過來阻止雷耀的時候,陳默已經先一步動了。
幾乎沒見怎麼動,他整個人就如同一條泥鰍一樣沖向眾人,掄起的拳頭在前面的兩三個人的襠部狠狠抽了一拳,吃痛的士兵頓時紛紛慘叫著摔倒在地,而在他身後,雷耀拽著鐮刀借著猛衝的力道撲向楊龍,下一秒鐘,鐮刀已經迎著楊龍的天靈蓋砍了下來。
「啊!!」楊龍唯一能做出的反應就只有發出一聲凄慘的喊聲,迎著批下來的鐮刀,他幾乎是閉著眼睛等待,可等待片刻后,預想中的疼痛和死亡卻沒有降臨,當楊龍忍不住正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雷耀手裡的鐮刀正虛虛地懸在他的頭頂。
「你,你想幹嘛?」楊龍結巴地問道,雖然他也知道,這麼問實在有點愚蠢,可心中的忐忑卻讓他不得不問,並且也隱約期望著對方能有所覺悟,放他一馬。
「呸!指望你們和日本人拚命,母豬都能上樹!告訴你,人是我殺的,可我沒打算償命,你要放我一馬,我就放過你,你要是不放,那咱們就來個同歸於盡!」雷耀手裡的鐮刀微微地降落,楊龍頓時感到一絲尖銳的疼痛。
「這個,小兄弟,要不,事情都可以從長計議,您要走,當然沒問題,隨時可以,隨時可以!」楊龍不會傻到和對方較真,雖然對方殺了日本人,那產生的影響也都是天亮以後的事,可眼下,如果不答應對方,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都是回事,現在的亂世,多的是殺人的魔王,愛國的俠客,為這一點國家的事情和對方較真,楊龍還沒有傻到那種程度。
「呸,你也是個怕死的,那就好辦,告訴他們,把槍都給我扔了,還有褲帶,都解開,你找個司機開車帶我們走。」雷耀看了看左右,十幾名士兵圍攏在周圍,黑洞洞的槍口隨時可以把他打成篩子,眼見此情,他索性再次扣緊手裡的鐮刀,疼痛頓時瓦解了楊龍心思所剩不多的小九九。
「弟兄們,把槍扔了吧,都是為了活著!誰也不丟人!」楊龍說著,首先扔掉腰裡的手槍,其他人見此情景,也都紛紛扔掉步槍,隨後,在副官的帶領下,褲帶也被抽掉扔在一旁,然後是眾人提著褲子目送雷耀和陳默坐上汽車。
「司令,這事不能就怎麼完了啊!」直到汽車遠去,副官才在楊龍耳邊低聲提醒道,雖然兇手走了,但屍體還在,以日本人的性子,不追究到底是不可能的,眾人扔槍提褲子是小,這事怎麼糊弄過去才是大事!
「能怎麼辦?去監獄提一名死刑犯過來,給他穿上我們的衣服,然後一槍打死,到時候告訴日本人,是他們先開火打死我們的人,我們被迫還擊!」楊龍想了想,無奈地安排道,這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至於能隱瞞到什麼程度,就要看日本人是不是要認真追究此事了。
對於楊龍等人的安排,雷耀卻完全不在乎,在他看來,只有老兵油子那樣的兵才是好兵,好兵就是敢和敵人斗,敢和敵人拚命,至於那些當官的,張口閉口大局,穩定之類的腔調,對於雷耀,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至於眼前這麼大的亂子能引起什麼樣的後續反應,雷耀也完全不在乎,他只是覺得,既然中國和日本已經打起來了,雙方之間還要求什麼和平,求什麼忍讓,有這種想法才是最最愚蠢的事情,人讓著狼,等待的只能是被咬死,狼也不會讓著人,否則狼皮就成了炕上的褥子,指望對方留手的戰爭,只能是敗局,打仗永遠是誰下狠手,把對方治的再也起不了反抗的心思,才算贏,從小處說,兩個人打架是這樣,從大處說,兩個國家打架也是這樣。
思索中,車子停了下來,司機略帶膽怯地告訴雷耀,已經進了上海城區,雷耀點點頭,帶著陳默跳下車,很快消失在上海的弄堂里。
「哥,今天的事,你後悔不?」走在陰暗逼仄的弄堂里,陳默忽然開口向雷耀詢問道,聽到他的詢問,雷耀先是一愣,隨後默默地搖搖頭。
「你怎麼會這麼問?」思索良久,雷耀轉頭詢問道,陳默一貫少言寡語,突然的詢問讓他很好奇陳默為何會有此一問。
「不知道,我只覺得,今天有點魯莽了,你說,要是之貽姐在,她會咋辦?」陳默想了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冷靜想來,今天的事情陳默覺得做的有點魯莽,不但魯莽,而且沒有任何計劃,有的只是衝動,雖然僥倖脫身,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我懂你的意思,不光這件事,之前在浦口,其實我做的也不對。」雷耀點點頭,雖然一路走來,靠著拚命,講狠,沒吃什麼虧,但雷耀很清楚,這麼下去,吃虧是難免的。很多事情,講的是計劃和策略,爹說過,心中有譜,才能做大事,這個譜,就是要前思后考慮。雷耀覺得,自己這方面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哥,你救了我的命,我跟著你,你要殺鬼子,我也跟著你,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求你,別在小事上耽擱和吃虧!」陳默看著雷耀,忽然停住腳步,向對方說道,雖然語氣淡淡的沒有波動,但雷耀卻從對方的話語中,聽出對方對自己的關心。
「放心,我的仇還沒報呢,怎麼捨得吃虧!再說,那玩意也不好吃!」雷耀笑了笑,拍了拍陳默的肩膀,就在這時,弄堂里,忽然一道人影閃過,然後很快消失不見,兩人同時發現這一幕,這分明是有人發現了他們倆,而且一定是認識他們的人,否則絕對不會避而不見,兩人在對視一眼之後,快步向前追了過去。
上海的弄堂細小蜿蜒,好像雞腸子一樣曲折扭曲,兩人三拐兩拐之後,剛剛追上人影走出弄堂,就被忽然冒出來的一個人攔了下來。
來人看到兩人,不由分說的抬起手就是一頓打,就在雷耀想要還手的時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李之貽。
「你們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多著急,你們說跑就跑,把我放在哪了?」李之貽一邊說著一邊打,打著打著自己卻委屈地先哭了出來。
看到李之貽哭,雷耀立刻麻了手腳,局促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一旁的陳默,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大塊布頭,遞給雷耀,又捅了捅他,雷耀遲疑著接過布頭,遞給李之貽,後者直接一把搶過來,鼻涕眼淚地擦了個模糊。
「你們知不知道,這麼去多危險?這裡是上海,不是鄉下,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吃虧怎麼辦?」雷耀家裡的事情連日來早就被李之貽探聽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雷耀對鬼子的憤怒,她很清楚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雷耀去報仇,但今天這次卻著實讓她擔心好半天。
「還好沒吃虧,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雷耀摸了摸腦袋,有意無意地用手擋住身上的血跡,聽到他的詢問,李之貽一掃之前的悲傷,得意地揚起小下巴。
「這還不簡單,有錢能使鬼推磨,找幾個小赤佬幫忙,還是能做到的,他們別看人小,可都是江湖包打聽,弄堂里的事咩有他們不知道的!」李之貽說著一招手,一群從七八歲到十四五歲的孩子們立刻呼啦啦湊了過來。
孩子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但無一例外地都穿著襤褸的衣服,臉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怎麼看都是一群小乞丐。
「這個小姐,人找到了,錢你該給我們了吧?說好找到他倆,給一個大洋的,你不打算反悔吧?」孩子中,一個稍微冒高的孩子忽然張口詢問道,同時一臉警惕地看向雷耀等人。顯然是擔心他們反悔。
聽到他的話,雷耀卻微微一笑,走到對方面前半蹲下來,「你要錢幹嘛?」
「廢話,當然是買飯了,一個大洋能吃一個月的小籠包,吃素的能吃一個半月,要不是因為你是去替三子報仇出氣,一個大洋我們可是不幫你的,不過老實告訴你,別想抵賴,否則沒好果子吃!」見雷耀詢問,孩子越發緊張起來,索性直接開口威脅道。
「假設有人能管你們飯吃,條件是你幫他做事,你干不幹?」雷耀看著對方,再次開口問道,聽到他的話,孩子頭沉思了片刻,立刻點了點頭。
「干,幹嘛不幹,有飯吃就是爹,有奶吃就是娘,吃飯幹活天經地義,就是不知道乾的是什麼活!」孩子頭看看左右,其他孩子們也都一臉期待地看著雷耀,見大家都表現出同意的神情,孩子頭立刻點頭答應。
「先不提幹什麼,我能讓你們活的都能被人瞧得起,以後再也沒人敢踢你們,打你們,你們說這樣成不成?」雷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繼續詢問道,這一次,幾乎所有人孩子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作為一直以來流落在上海的流浪兒,他們是遠比野狗還要低賤的存在,上海社會的等級森嚴,即便是一些不入流的伺候人的行業也都有人把持,這些孩子只能靠在路邊撿點東西才能為生,至於生命更是沒有保障,否則也不會被汽車撞死而無人過問。
雷耀此刻提出的是遠比讓他們吃飽更具有誘惑力的條件,對於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來說,他們此刻最需要的恰恰是人們的關注和重視,而雷耀之所以這麼做,其實是在心裡謀划著一個更大的設想,這個設想從剛剛陳默提出的那個建議開始,已經逐漸成型。
他,想要組建自己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