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命

「它剛成厲鬼，如果報了仇，就應形消神散自當離去，以三昧水懺洗去宿怨，再入火煉。」夜闕君負手挺身，眼光就好像能輕易穿透他的身體，顯得優雅從容，「它的選擇在於，想恨多少人或者想殺多少人？」他看向藍小玉，「這人世常情，你比我熟，她是你的朋友。」

「也算不上朋友，」藍小玉嘟囔一聲，她對宋芷卉的了解可比凌向笛更少，她又不是那個女鬼肚子里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一隻鬼還想幹嘛，也許它真的如夜闕君說的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屍體又去了哪裡？藍小玉的問題有一大堆，然而想來想去卻覺得南榮家是最容易中標的。「今晚我們去南榮家。」她扯扯夜闕君，簡直就是把他當拍檔。

夜闕君看著她扯住自己的衣袖：「這種小事你足以應付，頭七的鬼體生魂不定，死魄剛成，屬於陰陽兩界之間的產物。」

藍小玉一愣，她還聽得出拒絕之意，剛想開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說的也是，夜闕君本來就沒義務陪自己到處跑，更何況她還巴不得這傢伙趕緊走，這麼一想，頓時有些尷尬悻悻然的抽回手。

身側的陰影落在跟前，她抬眼就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藍衣藍褲的傢伙正靠近她上下打量還時不時用鼻子狠命的嗅，藍小玉一時之間竟然沒驚沒叫，徹底是被這人古怪的行為給弄懵了。

突然，她腿上的傷口一疼，那人竟然一把捏在她被小鬼啃過的地方。

「啊！——」藍小玉辭不及防發出了殺豬一樣的叫喚，她疼得哇哇叫跳開，抬手就是一個大耳瓜子糊了上去：「色狼！警察叔叔！這裡有色狼！」

「啪」的一下，那人也是沒閃躲開，就硬生生吃了一個耳光，他趕緊捂住半個臉龐，眼看被藍小玉指著鼻子大罵，連忙臉紅脖子粗的靦腆擺手：「你誤會了、誤會了！」

「哈？誤會？哪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往大腿上摸的？！」藍小玉咄咄逼人，退避三尺。

「我我我不是摸你大腿！」這人比藍小玉的臉都漲得紅，「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他說的煞有其事。

藍小玉一愣，說什麼呢？她明明洗過澡了啊，怎麼可能會有奇怪的味道，「喂，別以為我不知道流氓伎倆。」要說流氓，她可是耍流氓的鼻祖，啊呸，不是，她就是偶爾撩撩鬼，「你再過來我可要叫警察叔叔了啊。」她舉著手機就作勢要撥號碼。

「小妹你別激動，」那人看起來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樣子，眼睛不算大但是五官分明，藍色的上衣短衫繡花色，普通的衣襟褲腳上卻硬生生縫合著黑色小布條，腰帶上也系著一跟黑布，城市裡很少有人會這麼穿戴，「我不佔小姑娘的便宜。」

「我都能當你姐姐了，」藍小玉撇著嘴角，「滇南人？」她這猜的也是八九不離十，「黑苗？」苗族本有很多分支，比如黑苗，白苗，花苗等等，通過衣服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畢竟喜歡往衣服上縫黑條條的真不多。

「hi，我叫阿儺。」他撓撓後腦勺就眯起眼笑開了。

藍小玉就挑了挑眉，她下意識的將受傷的腿挪的離他遠遠地，這個苗人來歷不明，讓她想起了南明煦口中說起過的那位，有一個會製作巫咒的苗人離自己很近，而恰好這個時候，阿儺就出現了，叫人不懷疑都難——如果和他沒關係，那她更不願意阿儺發現她身上有跟小鬼打交道的痕迹——這個苗人客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來這兒旅遊？」她隨性的問了句。

「我是來這找……」阿儺眯眯笑眼就捂住了嘴，樣子滑稽又可笑，「找不能說的東西。」他很不會撒謊啊。

「……」藍小玉嫌棄的看著他。

阿儺眯著的眼睛看似無辜又陽光，卻著實是偷偷打量了藍小玉：「你身上有很特殊的味道，不是一般人有的，」他一點也沒想要隱瞞，好像想到什麼說什麼，看到什麼就是什麼，他有些欲言又止，「……啊，你印堂發黑，目光分神，最近，一定要小心。」他突然丟下這麼一句，眼神最後溜了圈藍小玉受傷的腿就轉身走了。

靠，藍小玉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這種神棍話忽悠別人還行，她本身就是個大神棍，什麼唇裂舌焦、元神渙散，她能給你胡謅一大通。

真是個怪咖。

藍小玉這才想起夜闕君，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鬼。

他早已離開，她莫名的嘆了口氣，揉揉被啃的腿，給這個古怪的苗人一說，自己都疑神疑鬼的覺得這傷口最近似乎並沒有好轉，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繃帶下不停的啃咬，就像蠶寶寶吞吃桑葉一般細密的舔舐。

她自己這麼一想，在陽光下就全身發毛，趕緊回「老窩」準備了些必需品，告訴趙遠信今晚上得再去一趟南榮家，趙遠信的眉皺得緊，一聽說和宋芷卉脫不了干係，踱來踱去的步伐就沒停。

藍小玉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要說所有鬼物中，有兩種是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招惹的，一是紅衣厲鬼，二是弔死鬼。

好在這個女鬼成型未久，藍小玉這次是想著打探的意思去看的，如果宋芷卉真想有所動靜，至少她能保得南榮家主平安無事，收了對方接近六位數的錢，總不能不發個「售後服務」啊。

趙遠信千叮嚀萬囑咐：「你的海底撈還再等著你呢！」他最後決定拿這個做殺手鐧。

藍小玉咽下了口水，利落的將長發紮成一把，從冰箱里摸了個小蛋糕就背起背包跟趙遠信比了個勝利手勢。

南榮家對於藍小玉的到來很是意外，南初彤領著南浩把她迎了進去，藍小玉就打著哈哈詢問這兩天是否不再有奇怪的現象。

南初彤感激地點頭，南浩拉著藍小玉喜歡極了，就是癟著嘴說：「阿只不見了，沒人陪我玩。」

藍小玉看了看南夫人，南夫人搖搖頭，顯然她什麼也不能告訴南浩。

藍小玉蹲下身：「阿只去它應該去的地方，捨不得也來不及告別，但是它很喜歡你。」

南浩似懂非懂的點頭，南初彤這才想起來：「藍小姐是不是又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事？」

她這話顯然有的放矢，藍小玉也正琢磨著：「南夫人有話直說。」

南初彤沉默了半晌把南浩放下，讓翠媽帶他去外頭的鞦韆架玩，這才緩緩說道：「那天晚上，我們等了大半夜后再沒有聽到動靜，我和明煦就壯著膽子下來找你，當時你在會客廳暈了過去，但是……」她的臉色突然發了白，有什麼不願意回想或者什麼驚恐的事，「你脖子里的那個小東西，它在笑。」她抬手指著藍小玉的脖頸子，「它就和那個小鬼笑起來一模一樣。」戰戰兢兢的表情就彷彿看到那個鬼娃娃。

藍小玉全身一涼，不錯，那天晚上她也確實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被小鬼佔據一般，這種感覺轉瞬即逝，莫非這個燈和那個小鬼有什麼關係。

南初彤看著她：「你今天來是不是和那個小鬼有關？」

藍小玉當然不想直接說有個紅衣女鬼可能纏上你們家了，南榮剛經過符包小鬼的折騰，幾乎已經心力交瘁支撐不住，她只說：「不是，那個小鬼已經不會再來了，我只是來確認一下，」她眨眨眼盡量表現的輕鬆，「這是售後服務。」

南初彤也被她逗樂了，彷彿這幾天難得得笑逐顏開。

趁南明煦還沒回家，藍小玉將一些預防不幹凈東西接近的粉末灑在周圍，又盛情難卻地在南榮家吃了一個晚飯，倒是南浩不停地給藍小玉夾菜，比南初彤還要熱情，他拿不穩筷子，好多就掉在了碗外，藍小玉哭笑不得。

「藍小姐有男朋友嗎？」南初彤狀似無意的詢問。

「沒有啦。」藍小玉靦腆的笑了下，這種私人問題不太樂意和別人言談。

南初彤看出了為難，忙解釋：「啊，我看你對浩浩這麼好，又很會哄孩子，結婚了也一定會幸福，」她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喜歡孩子的人，都很善良。」她又添加了句，替南浩把嘴邊的米粒擦掉。

藍小玉不免唏噓，這一場事件中，女兒，父親，兒子，母親……似乎在不停的變化交替，沒有得到父母之愛的孩子如此不幸，狠心將親子拋棄的父母又何須開脫的借口。

「所以藍小姐一直和孫老師傅住在一起嗎？」

「恩，我沒有父母，是師傅從小照顧我。」這一點藍小玉倒覺得沒必要隱瞞。

「小玉姐姐當然不能有男朋友呀。」南浩軟軟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的插嘴道，「媽咪這麼喜歡小玉姐姐，將來等我長大了，我就和小玉姐姐結婚呀。」

南浩童言無忌，這兩人就配合著說說笑笑緩和氣氛，南初彤看起來很信任藍小玉，倒不是覺得她有多厲害，而是這個小姑娘談吐舉止很是近人。

開始入夜時，按照藍小玉的要求遣了老管家和翠媽，整個別墅府邸中就剩下他們三人，這次藍小玉沒要求分開房間，如果宋芷卉今夜到來，目標鐵定是南榮家裡人，所以她得和他們在一起保證安全。

21:00，22:00，南浩困了就在母親的懷裡睡覺。

23:15，依舊沒動靜，藍小玉摸出手機有些焦灼的看時間。

突然安靜的別墅中電話響徹房間，直把南初彤驚的從椅子里跳了起來，藍小玉不好意思的晃晃手機，是許瑛的電話，居然在這種時候打來。

「喂，許瑛，三更半夜欠揍啦？」藍小玉壓低了聲音。

話筒中卻沒人回答。

「許瑛？」

還是沒有聲音，就在她以為許瑛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號碼時，對方粗重又急促的喘氣聲就傳來了，還遠遠近近聽到附近許多人的驚呼，許瑛的聲音顫得難以形容：「小玉……小玉！你在哪裡，快來學校……她來了！」

「誰，誰來了？」藍小玉一臉的懵逼。

「她……啊！——周玲死了，從樓上摔死了！」許英語無倫次中還夾雜著哭嚷，「宋芷卉，宋芷卉在學校！」周圍一片刺耳尖叫。

藍小玉也被嚇了一跳。

許英的電話被掐斷了，最後停留在那聲——救救我！

小玉，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