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試探
「我知你是命喪於此,心有不甘。」藍小玉泯泯唇,多數的鬼魂逗留在人間重複生前所行,無不是因為它們還有所遺憾,甚至很多的鬼,它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日復一日的重複最後的過程。「我可以為你超度化去一身哀痛與怨恨,死者如斯,何必存在於自己所想的世界?」
「我沒有害過人,」它突然出了聲,聲音因為受到紅線的勒住和地皇印那一擊虛弱一大半,「是他們害死我的!」它的聲音在隧道里充斥,忽遠忽近,「他們開的那麼快,還會害死別人的!會有下一個人,像我一樣!我不應該下車的,不應該,不下車我就不會死……」
藍小玉愣了下,鉗制住它的手就鬆開了些許,紅繩一垮,它哧溜一下滑落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隧道中頓時陰風漸起盤旋,「我不應該下車……哈哈哈,」女鬼尖銳的笑聲在隧道里如同風捲殘雲,「不……是他,他不該開的那麼快!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它並沒有逃走也沒有放棄,當然更不稀罕藍小玉要為它度化化解。
怨氣在一瞬間化為戾氣,它要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
藍小玉咬牙跺了下腳,這些心懷怨恨的生靈無不是因生前執念所留,誰不是無辜,誰又是清白,它們重複著生前遺留的片段和追悔莫及的事,她心中一冷,卻不知若是有一天自己死去時是否也心懷遺憾。
媽蛋,藍小玉甩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大耳瓜子,傷春悲秋個球,這都什麼時候了!
「她瘋了?」
「……她抽自己做什麼!」
「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車裡的人嘰嘰喳喳,藍小玉跑回來打開車門翻出一包墳土跑到車前五十米處開始灑起防線,試圖劃分出一個方形空間將汽車圍在中央以免女鬼逃竄時難以追蹤再禍及旁人。
「現在怎麼辦?」司機大哥總算鎮定下來了,雨刷把血水颳去,只有彌留的血液味道,他終於轉頭看向趙遠信,徵求他的意見。
「哪都不去,」趙遠信頷首示意前面的藍小玉,「現在的情況,她說了算。」他下意識也回頭去注意紅繩上的小無芯鈴。
它開始微微的搖晃顫動。
叮鈴鈴,這一聲在安靜的隧道里簡直如同晴天霹靂!
「在在在、在這裡啊!」趙遠信手足無措大叫一聲,就看到「啪」一個血手印徒然出現在司機大哥的車窗上,接著一個接一個的手印顯現出來,就彷彿那女鬼正橫趴在車側不停的拍打著車門車窗。
車內的人屏聲凝氣的氛圍幾乎到了極限,一下就分崩離析!
司機保鏢大喝一聲企圖奪門而逃。
「不要開!」趙遠信眼疾手快想要制止卻根本沒來得及,開門那瞬間小紅繩應聲而斷,司機的脖子就如同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掐住往車內按進來,他的臉頓時鐵青,口水順著唇角就嘔流了下來,趙遠信也被嚇得不輕,可他根本看不到那個女鬼在什麼地方,副司機這會驚慌失措的已經衝出去朝藍小玉跑去。
趙遠信根本攔不住,他只看到司機的手自己掐著自己,脖子上的皮膚被捏的凹陷進去,白眼都翻了出來。
藍小玉也聞聲跑了過來,一腳踹在那正逃跑的副司機的膝蓋上,「噗通」那人就摔倒了,藍小玉理也不理直衝賓利車,抓起一把墳土就朝女鬼的天靈蓋位置拍下,「啊——」那鬼怪發出一聲慘叫,藍小玉立馬依樣畫葫蘆拿紅繩勒住它的脖子,掏出一道符籙就嵌進紅繩中,「天威其中,仁赦赤子。五方五雷,赫赫威雄。」她化指為符,在女鬼後腦勺處點下,然那女鬼居然死不鬆手,它不管自己的身體承受何等痛苦也不管符籙一點一點融進軀體至死不休,它只想要司機的命,只想。
司機保鏢這會已經被勒的臉色慘白,白眼上翻,估計撐不過幾秒鐘了。
藍小玉也惱,抓起掉在車門旁的桃木劍就朝它手臂的位置一劍剁下,雙手扣緊了紅繩將它狠命往外一甩。
「啊啊——」雙手已經虛化的女鬼終於支撐不住虛弱的身體而漸漸現出了身形,它扎著雙馬尾倒在地上的墳土中,身體就像被黏住般動彈不得,眼睛直勾勾瞪著那邊車內半死不活的司機。
「他該死——他該死——」它一味地重複這句話,在隧道里如同過了千山萬水的迴音,聽得人身體直顫,「如果不是他,爸爸不會死,媽媽不會死,我也不會死……還沒出生的弟弟也不會死!他該死!」女鬼叫叫嚷嚷的突然捂住了黑漆漆的窟窿眼流下了血跡一樣的眼淚,「……是他撞上來的,好重的酒味……」它,泣不成聲。
藍小玉站在原地,不上前也不結印,她心情複雜的看著這個小姑娘,她想,她應該要叫她小姑娘,哭的凄慘無依,傷心絕倫。
「可現在的人,他不是兇手,傷害你和你家人的兇手早就伏法了。」藍小玉想起來見過這個大車禍的新聞,死了一家三口和肚子里的孩子,肇事者那天喝了酒車速飈得極快,甚至在撞上來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想過要踩剎車。
藍小玉的心這刻也莫名的冷,她開始明白孫道陵為何時常在深夜裡喝悶酒,他在為那些懵懂的亡靈悼念,他開起法壇點亮孔明燈,為那些無辜的亡靈超度——藍小玉似乎現在才發現,這些能力的背後,背負的還有無數駭人聽聞又不為人所知的負擔和無奈。
保鏢副司機還跌倒在不遠處沖著藍小玉大吼大叫:「快殺了那個女鬼!」如今連他們都能隱約看到那個小姑娘虛無的身形。
「瘋子,你發什麼神經病!」
「你tm快殺了它!」
虛弱的魂體很快將無法在陽間這充滿生氣的地方存在,要不了多久,天光乍亮之時,這個小女孩的恨和悔都將如同晨曦的雲層漸漸消散。
相比副司機如今因為懼怕而有些陷入癲狂的行為,藍小玉的冷漠出人意料,她無意殺它,轉身欲走,車內的人神情亦是無比沉重,她嘆了口氣,突然,手中的桃木劍被人奪去,正是那個被她踹了一腳絆倒的副司機,就見他舉著法器沖向那個無力反抗的魂體,然後一劍扎入它的心臟。
拔出,再捅入,拔出,再捅入。
這一次沒有血跡,它來不及多嘶叫,甚至藍小玉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小女孩就頃刻間煙消雲散像玻璃在瞬間被傾軋碎裂,靈魂都成了泡沫。
她顫著手瞪著那個瘸著腿的保鏢,畏懼之下早已化成一腔的怒意,他不再驚恐於一個將死的鬼體,他一步一步走回來把劍塞回藍小玉手中:「你應該殺了它,它是個鬼。」他比藍小玉狠心。「你這個女瘋子!」
「它曾經也是人。」藍小玉咬牙,瘋子,呵,她這一口氣鬱結在心中一把扯住那人抬手就要給他糊個耳光,手就被他捏住了。
「它只是個想殺人的毫無還手之力的鬼怪,你給它活路就是給自己死路,」保鏢還帶著墨鏡,「你現在是在幫方老闆辦事,少玩那些悲天憫人的把戲。」他甩開藍小玉就走回車裡,如果那個鬼怪不是被藍小玉打傷了,一定會要了一車人的命,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誰也沒有多餘的命陪一個優柔寡斷的小女孩子玩生死遊戲!
藍小玉看著地上的墳土,一陣風就把它們吹散了去。
回到車上,幾個人都沉默不語,正副駕駛換了位置,汽車緩緩開出了隧道后,就停了下來。
眼前的燈光大亮,竟有四輛賓利排隊停在隧道口打著遠光燈,藍小玉心知有事,幾個人下了汽車,果不其然,方天生在幾個保鏢的帶領下正倚著自己的汽車,抽著雪茄看藍小玉,遠光燈在他身後把這商人的身影都要隱藏起來。
「看不出來,藍小姐年齡不大卻還是有些能耐。」
藍小玉就明白了,故意帶她穿越這時常鬧鬼的隧道,來檢驗她是否有能力處理靈異事件,呸,勾當,她內心唾棄了一把,更不喜歡這種試探。
她看了眼趙遠信,趙遠信無辜極了,誠然,他怎麼會知道方天生的安排。
「我請了人,自然要知道值不值,錢總該花在刀刃上。」方大老闆一揮手,幾個保鏢就把藍小玉和趙遠信請到了另一輛車上。
方天生向來出手闊卓,只要你符合他的要求、取得他的信任、獲得他的認可,於是藍小玉和趙遠信住進了花都的六星酒店雙層大套房——在任務沒有結束之前,他們可以一直逗留。
藍小玉今晚雖然沒什麼心情,但是在大浴池裡泡了個澡后頓覺神清氣爽地蹦上了大床,從背包里摸出個盒子,這已經是第八天了,她對著鏡子搗鼓那個要人命的老傷口。
再堅持兩天她就可以我心自由飛翔了,唯獨這點能給她安慰。
一旁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藍小玉按了免提。
「藍丫頭啊,明天睡醒后咱可就要去方老闆的賭場了,爭取給你趙叔亮一把臉,擺平那個方天生,你好我好大家好。」
「……」藍小玉抽著眼角,「趙叔你就在我隔壁房間,有必要打內線電話嗎?多走兩步會掉肉?這麼胖還不知道運動減肥。」
「哎呀你個小丫頭學會教訓我了?」趙遠信把電視的聲音調大了,藍小玉都聽的一清二楚,「你趙叔老了走不動了,今天又遇到這檔子事得好好補眠壓壓驚懂不,小丫頭片子。」說著就掛了電話。
藍小玉對著話筒一陣呲牙裂嘴,老實說她也困了,心累,身體也累,趙遠信在臨睡前來這個電話的用意也很明確,明天,她就是真正替方老闆辦事,不能意氣用事也不可以隨意決定,今天的事,最多算是個警醒。
藍小玉疲累的把大包小包都丟到床邊懶得整理就和衣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