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滿手鮮血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顧花微伸手揪住他的衣領,「現在,趕緊給我解開這個夢境,我們必須出去!」
她不知道她的那部分精神損耗是誰在擔負,但是,這場夢,必須要醒過來。
「我不要,」小白狼笑的雲淡風輕,笑容里得意洋洋地:「這場夢是以我為主導的,只要我想這場夢境永不結束,那它就能一直存在下去,我們就不會分別,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顧花微扶額:「可是你會受傷。」
「你在擔心我?」小白狼因為這句話明顯的高興起來:「我以為你只會擔心他,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
他的高興溢於言表。
顧花微的手被龍錦握起來,握得死死的,他直直的盯著小白狼的笑容,冷冷的說道:「既然她已經來了,也已經明確的拒絕你了,我想誰輸誰贏已經很明顯了,你不需要再胡攪蠻纏。」
小白狼根本懶得理他,他走到顧花微的面前,孤冷從身上退卻,像是個純良的鄰家小少年,對她說:「你不是不在意我的,不管這份在意是因為什麼,我都感到快樂。」
顧花微低頭看了一眼龍錦指節分明的手,揚眸笑了,「你覺得開心就好。」
小白狼點了點頭,整個人都是呆的:「你只要一句話,一個笑容,不逃避我就可以讓我開心,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顧花微點點頭:「這些不一定都要在夢裡進行,夢是假的,終究成不了真,我們回到現實,我還是可以對你笑的。」
「那不一樣,」小白狼搖了搖頭:「回去了,我們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顧花微:
「你沉默了,」小白狼說:「你是難以抉擇還是不想傷人之心。」
顧花微:
「我想是後者,你不想傷我的心,你就不願意回答我,因為你要放棄我的,一開始。一開始就是這樣,你的答案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他輕描淡寫的說出所有的真相,他知道,也承認,顧花微終究還是不喜歡他的,不管他做了多少事,為她付出過多少的努力,不愛終究是不愛。
她選擇的還是龍錦。
「可是我不甘心。」他說:「我不甘心得到這樣的結果。」
顧花微被他悲慟至極的語氣震住了,大聲道:「你如果不甘心的話,就醒過來,到我面前跟我說,我們還有解決的辦法的。」
「沒有的,」小白狼搖搖頭,「得知則生,不得不休。」
有句話曾說,我一生都在等待愛情,等到了天明等黃昏,等過了立夏等大雪,等到星空低垂,高山孤冷,寧缺毋濫,不得不歸。
等不到的時候,我就不去想,等到了的時候便是至死不渝。
可是,他的至死不渝終歸要碎成一地殘霜。
等到的是什麼呢?
他曾經總是以為,顧花微是不會和另外的人好的,可是現在,他終於從醉生夢死里醒過來。
不愛就是不愛。
再如何奢求也是徒然,難受如斯,低賤了自己。
「你走,」他說:「我不要你了。」
顧花微一驚,以為自己耳鳴,道:「你說什麼?」
小白狼露出一個蒼白而決然的笑容,「我認輸了,」他說:「我認輸,我輸了,我放你走。」
直到現在他都不敢說是因為她不要他了,他只說是他不要她,這是他最後的尊嚴。
他揮揮手,一道道劇烈的力量從他的身體里翻湧而出,那些力量是刺破灼目雲層的陰霾,一點點的覆蓋在這個世外之境,高山湖海,天空明月瞬間都模糊起來。
空氣里隱約傳來瘋狂至斯的笑聲,那笑聲蒼白而孤絕,蒙上了絕望的味道,一層層的雲落下來,然後是高山,它們一座座的倒塌,地動山搖,滄海桑田,整個夢境開始不可抑止的毀滅。
龍錦一把拉緊顧花微的手,「他已經瘋了,要毀掉夢境,我們必須儘快出去!」
顧花微回眸看向那個最初的始作俑者,他還站在原地,任憑腳下的土地倒塌,眼神穿過塵埃和無數的光陰靜靜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他一身彼岸花的金絲長袍,長身玉立,整個人很遙遠,放佛還是當日那個對著她頑皮依賴的傻小狼,乖乖的,又有點深深的固執。
不知怎麼的,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夢境,她曾經懼怕過的夢境。
她在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看不清楚,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打破了關於她的所有桎梏,帶著她逃離世間一切的紛擾,他抱著她穿越所有的曾經,在黑暗裡,穿越她曾經的黑暗恐懼症,穿過顧小柔的陰謀,穿越父親的背影,一步不停的離開,直到她醒過來。
自以為只是做了個噩夢,卻忘記了夢境里發生的所有的事,唯有心口的小白狼睡的香甜而乖巧。
或許,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見過了呢。
只是他們的緣分太淺太淺。
她也試圖問過自己,如果在她身邊的人不是龍錦而是最初的小白狼,他一直陪伴她,喜歡她,守著她,她還會喜歡龍錦嗎?
在揭開答案的前一秒,她總是不去想答案。
因為那些都沒有意義,過去了,錯過了的事情,就是真的錯過了。
再也回不去。
她遇到的那個陪在她身邊的人是龍錦,沒有別人。
可是浮鳥卻說,龍錦也是因為他。
因為他而陪伴,因為他而喜歡。
浮鳥曾經說過一句話太對了。
大多數愛的理由都是過於寂寞。
愛是寂寞撒的謊。
在這個世上,她是個異類,沒有力量的時候,總想著不擇手段的活下去,有了能夠保護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她的心裡總是蔓延不上溫暖,反而是孤獨和寂寞,她需要人保護,需要被人放在手心裡,需要有人陪伴,風花雪月也好,悲歡離合也罷,只要那個人不離開她。
那時候,龍錦出現了。
他出現的剛剛好,強勢而溫柔,像是一種劇毒,不能觸碰,碰了就戒不掉。
她從來就沒有去想過愛或者不愛,她只是覺得一切剛好,而自己需要踏出那一步,而那一步就是愛情吧。
那便是因為愛情的。
所以,其他的人在她眼裡都比不上一個龍錦,把她放在心上,不離不棄的龍錦。
所以,小白狼也不可以,他不可以帶走她的龍錦。
可是有了龍錦,小白狼會消失,說是消失,死亡更恰當。
小白狼的靈魂會被龍錦吸收,什麼也不會留下。
她的牛角尖一直鑽的很深。
在愛與不愛熟悉與不熟悉的感情里,她永遠選擇前者。
她沒有冒險的勇氣,堅定的決心。細水流長執手天涯剛好,可是現在,好像老天爺總是跟她過不去,和誰在一起也是個選擇題。
可她知道,在這個世上,沒了小白狼,她或許永不會快樂,即便陪在她身邊的是龍錦。
可是那已經是吞噬掉了小白狼的龍錦,再不是她的龍錦。
「等等。」她抓住龍錦的衣袖,直視著龍錦的眼睛:「我不能走。」
龍錦的眼神立刻危險起來,離開的速度卻絲毫沒有變慢,只是問:「你要做什麼?」
顧花微抓緊他的手,鼓足了勁,「我要回去找他。」
「你說什麼?」龍錦幾乎以為自己幻聽。
「我不能這麼走,」顧花微將頭埋在手裡,沮喪至極,可是口吻卻是堅定的:「我們不能丟下他。」
龍錦一把抱住她,幾乎要把她勒死在懷裡,側眸在她耳邊說話:「那你是要丟下我,回去找他嗎?」
顧花微沒有否認,眼神很認真:「我們必須回去找他。」
「你瘋了嗎?」龍錦幾乎是瘋狂的抓緊了她的手腕,她的鼻子撞上他的胸膛,眼淚都差點摔出來。
「他現在已經瘋了,」龍錦狠狠地說:「我們必須儘快離開,你要耍小性子也不是現在。」
「我沒有耍性子。」顧花微將手從他的手心裡抽出來,「我只是覺得,我們就這麼離開了,我會一生都不開心。」
龍錦的面色變得非常晦暗:「即便和我在一起?」
顧花微沒有開口:
龍錦快被她逼瘋:「我們不是計劃好了嗎?合併靈魂,現在我們成功了,你要放棄。」
「我們沒有成功,」顧花微的眼淚從指縫裡滑落出來,「我們從來就沒有成功過。」
「我們都是失敗者。」她說:「不肯承認這樣的幸福是偷來的,所以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高太高,覺得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
她抬起眼睛,眼淚從她的眼睛里直直的落下來,落在他的心口,他聽見她說:「他從來就沒有欠過我們什麼,也沒有真正的傷害過我,你的一切曾經都屬於他,我的愛情,也是從他那裡偷來的,你讓我怎麼走,這齣戲我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一把推開他的身體,在龍錦的驚駭里,任由自己從半空之中徑直摔下去。
「我已經把他傷的體無完膚,跟那些曾經的自己經歷過的那些傷害有什麼區別,我們都是劊子手,站在自私的制高點懲戒什麼,可是沒有什麼是可以隨意揮霍的,我無法原諒自己。」
「對不起,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愧疚里。」
「我不想一生都覺得不安心。」
她曾經說過,要一輩子活在陽光里,可是,這一切的代價,不是犧牲掉小白狼。
她不知道該怎麼結束這場幾乎是死局的屬於半生靈魂的爭執,可是她很清楚,這不是小白狼的終點。
在一切還沒有定格之前,她不要這樣的結局!
她下落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剎那就已經被滾滾的煙塵包圍,龍錦站在雲端里看她,眼神從未有過的幽深冰冷,他幾乎恨透了她的離開,在一切就要結束之前。
為什麼要放棄他?
顧花微已經看不清楚他臉上是難過還是記恨了,她只覺得累。
她想,還沒到無藥可救的時候。
最後一刻,她在落入塵埃里,看到了一雙死寂的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眸。
碧如翡翠,纖塵不染。
隱約中,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撕心裂肺,她的後腦勺很疼,她伸手,摸到了滿手鮮血。
她失去了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