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往昔之事
冬日的皇城總有一絲蕭瑟,乾枯的落葉堆積在路旁,時而被寒風帶起,總是讓人覺得這個冬季已然來臨了很長的時間。
自夜梓逸別院出來,天色卻不算太晚,獨自走在街市之上,便是冬日,街上的百姓亦是步履匆匆。
前面,一輛上乘的馬車悠悠駛來,卻也在毓寶閣前停下,憶兮腳步為駐,只覺這輛馬車有幾分熟悉。
而就在這時,卻也見一中年男子自馬車上下來,四十歲的模樣,略見發福。
而他亦抬手牽過一女子,那女子亦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可人卻顏如渥丹,輕點絳唇,飛天髻上斜插一支金鳳展翅掛珠釵,氣質非凡。
她一手拂過那男子,一手卻輕輕放在凸起的小腹之上,看樣子,已有四五月的身子了。
憶兮視線一直落在那男子身上,只覺那男子的容貌有幾分熟悉。
「司空大人果真心疼這司空夫人,便是來看首飾,亦是親自送來。」周圍的百姓亦是低聲談論。
憶兮亦是一驚,他便是穆玄明?
「聽聞這司空夫人與司空大人亦是青梅竹馬,加之又有了身子,自然緊張些。」
「唉!同樣是夫人,當年妤府那位還是原配,與司空大人的感情又怎麼不是轟轟烈烈,可現在又有幾人記得?」
「只聞新人笑,哪管舊人哭,這達官顯貴,哪個不是如此,只是可憐了之前的穆夫人,當年的巾幗英雄,卻也不過落到紅顏早逝的下場。」
百姓之中的聲音卻也帶了不少惋惜。
「可不是,聽聞昨日還是穆夫人的忌日,只怕司空大人亦早已忘了。」
忌日……
「不過當年的事說也奇怪,穆夫人不過是小產,怎麼可能就沒了……」
「什麼小產,我聽說啊!當年穆夫人懷胎五月,突然早產,可產下的不是未成型的嬰兒,而是蟲子……」
那人聲音極低,可是憶兮卻是心頭一驚,猛的轉過身,卻也抓住那人衣襟,道:「你說什麼!」
那人一副布衣打扮,見憶兮如此,亦是衣襟,忙要掙脫。「你是誰!快點放開我,放開!」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憶兮面色亦難看到極致,什麼小產,什麼蟲子,怎麼可能……
「你,你是誰啊……」那人瞧了一眼憶兮,可見憶兮並非寒門的打扮,又不敢多招惹。
而人群之中似也有人認出了憶兮,亦有些錯愕道:「這……這不是妤小姐嗎?」
妤府之中,自然沒有第二個小姐,而憶兮在上次毒鹽案中,亦被不少人識得,現在被人認出來亦不奇怪。
那人面色慘白,一響起剛剛說的話,再看看這女子身份,妤家和穆家雖已經疏離,但卻有不可隔斷的聯繫,那便是穆廖。
前穆府夫人僅有的獨子,如今更是居住在將軍府,他剛剛說的話不管是被妤府的人聽到,還是穆府的人聽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啊!
那人渾身顫抖,卻也猛的跪在地上,磕頭道:「妤小姐饒命,草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你當我耳聾了不成?」
憶兮亦是惱怒,其實對於百姓,她早已習慣添油加醋的傳聞,但即便是添油加醋,亦不可能空穴來風。
「草民……草民……」那人亦眼神閃爍,亦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穆玄明亦是聽到這邊的喧鬧之聲,微微蹙眉,在看到憶兮時亦是一頓。
這女子他見過,上次宮宴之上,她到出了不少風頭。
而姚舜的案子,她竟也有參與。
眼眸微轉,一陣思量,卻也要向這邊走來,卻不想被那女子拉住。
「玄明……」那女子聲音透著擔心,亦搖頭示意他不要去……
「沒事,我過去看看出了何事……」
憶兮手指緊了幾分,卻絲毫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心中是怒意,疼惜。
難怪哥哥昨日會如此,難怪哥哥自小會在將軍府,難怪父親會與穆家決裂……
「說,這些話從何處聽來的?」
「妤小姐!草民知錯了,草民知錯了!繞過草民吧!」
憶兮手指收緊,「我再問你一次,你說是不說。」
而那人看到穆玄明一步一步走來,卻像是遇到什麼救星般,忙喊道:「穆大人!穆大人救命啊!」
「住手!」
那聲音果然沒讓那人失望,穆玄明亦緩步靠近,冷眸掃了一眼憶兮,卻也將視線落在了地上的人身上。
「出了何事?」
憶兮神色寒了幾分,卻未答半句話,那人跪在地上,卻也忽然扯過穆玄明的衣擺,急道:「穆大人救我,妤小姐她……」
憶兮冷笑。道:「我怎麼了?你敢當著他的面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那人面色亦是白了一分,他的確不敢。
穆玄明眉宇亦是一蹙,十多年以來,他的確未再與妤家有什麼聯繫,可掄起輩分,自己好歹亦是她姑父,不行禮也就罷了,那個『他』字卻也讓穆玄明多了一絲惱色。
穆廖離府十二年,不僅不回府,甚至連父親也不再換,這一切卻也是妤澤冶一手導致。
而現在,他的女兒都如此不把他放在眼中,他又怎麼可能甘心。
可生在官場多年,表面功夫卻也是要做的。
「妤小姐,即便真出什麼事,京中尚有京兆尹,甚至有京畿司,你身為大家閨秀,如此在大街上對一個百姓動手,只怕有失體統,還請……」
「體統是什麼?值錢嗎?」憶兮亦覺得好笑,他是在對自己說教?動手?自己這算動手?即便動手,又管他何事?
「你!」穆玄明亦是一愣,不曾想她竟會如此說,可思及之後卻又帶著幾分惱怒,她是在耍他!
憶兮掃了一眼他身後撫著肚子的女子,嘴角亦是冷笑。「司空大人若有那功夫在這裡跟憶兮浪費時間,不如多陪陪佳人,憶兮可不敢打擾司空大人雅興。」
「你!」
「玄明。」清涼的聲音傳來,那身影已然靠近,看了一眼憶兮,卻也對著面前的男子道:「怎麼了?」
「你怎麼過來了?先進去毓寶閣,我馬上就進來。」
「可是……」
「司空大人若閑,憶兮到是忙的很,先行一步了,來人!」
不過片刻,便已有兩黑衣之人閃身出現,對了憶兮行禮。
憶兮鬆開手,隨意的拍了拍,卻也瀟洒道:「帶走!」
「是!」說著,卻也一左一右架起那百姓,那人嚇的渾身顫抖,腳亦拖在地上,不肯離開。「司空大人救命!救命啊!」
「放下他!」穆玄明亦是惱怒,可十二衛哪裡可能聽他的命令,憶兮根本未由理會他,徑直朝前走著。
一路上,卻也只聽到那百姓的哀嚎。
「成何體統!」穆玄明拂袖,眼底亦是怒意。
那女子拂過他,卻也道:「你不必生氣,妤小姐或許只是跟他開玩笑而已,我們先走吧!」
「哼,」拂袖,穆玄明卻也朝毓寶閣走去。
憶兮無語走著,到了一處暗巷,卻也輕輕擺手,示意那二人鬆手。
那百姓渾身顫抖,卻也猛的跪在地上。「妤小姐饒命,饒命啊!草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憶兮亦緩步走近,看見地上的人,其實她並未想過要拿他怎樣,便是剛剛強行帶他走,亦不過是不想穆玄明以為是因為他,自己才放他走的。
不知為何,就是不甘,不願。
憶兮委身蹲下,卻也道:「你放心,我不打算將你如何,我只想知道你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何處聽來的,這裡沒什麼人,我也保證,只要你說,我不會將此話傳出去,更不會為難你。」
「當然,你若不說也可以,但後果……」
憶兮故意頓了頓,那百姓亦冷汗之下,顫抖之後,久久,卻也開口。「草民,草民亦是聽旁人說的……」
憶兮搖搖頭……「你該知道我想聽什麼?」
「草民當真是聽旁人說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消息當年卻是從城西傳來的,是當年給穆夫人接生的穩婆那裡傳來的,草民亦是聽說,草民該死,再也不嘴賤了!求小姐繞過我吧!」
「穩婆……」憶兮低喃,神情亦複雜了幾分,難道當年的事真的並非那麼簡單?
那人亦趴在地上,不敢低語半分。
「那穩婆是誰,你知道名字嗎?」
「草民……草民並不知曉,只知道在城西,不過現在還在不在早民卻不敢斷定了。」
憶兮眼眸微眯,久久,卻也開口。「今日的事,不要再提了,以後亦不要再隨意嚼舌根,否則我不會饒了你。」
「不敢,再也不敢了!」
憶兮亦淡淡開口。「行了,你走吧!」
「什麼……」那人亦是錯愕,就這麼放過他了?
「怎麼?還不想走?」
「走!走!草民告退。」說著,亦踉蹌的跑出了暗巷。
憶兮站立原處,卻也對身旁的兩名黑衣人道:「今日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哥哥,知道嗎?!」
那兩名黑衣人未多言,卻也只道:「是。」
憶兮眼神亦複雜了幾分,當年的隱情,她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