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那剎那，淹沒
道路兩旁的風逐漸低了溫度，蘇錦繡不由地拉緊了身上的衣服，卻摸到了一件光滑厚重的外套正輕輕地放在她背上。
「墨棋，你回來了？」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蘇錦繡脫口而出。
墨棋點頭，「嗯，我回來了。
」「你沒有為難他吧？」雖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蘇錦繡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遍。
如果不算那些被他揍了的將士，還有他對穆令羽的威脅的話，那應該是沒有了。
墨棋淡定地搖頭，「沒有。
」「是么？」蘇錦繡有些狐疑地抬頭「看」向他的方向，「如此便好了，這是我和他的交易，你不該摻和進來。
」「別說這些了，我們先進城。
」他多想一把抱起她，可是手垂下的那一刻又抬了回來，轉而攙扶著蘇錦繡的手，好讓她不要碰到地上的大石塊。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放心，竟然用內力震開了整條路上所有的障礙。
「我只是看不見了，又不是殘廢了，你不必那麼小心。
」蘇錦繡簡直哭笑不得。
「小心為上。
」雖然儒林也覺得陛下有些誇張了，但是好像對於她的事情陛下就會變得跟平常不一樣，所以他選擇閉嘴乖乖當他的小跟班。
到了一個岔路口，墨棋提醒她小心，然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往右邊走過去。
那不是……儒林差點就脫口而出……幸好他及時地剎住了。
只是他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聲，明明左邊的路可以很快就到舊操了，為什麼陛下還要繞遠路走？蘇錦繡也覺察出了不對，但是她卻沒有這麼說。
「咦，我好像聞到了香味。
」鼻尖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香氣，好像是花香味。
「是海棠香。
」墨棋想也不想地道。
「你……不是不喜歡花香么？」他記得墨棋一向都不喜歡那些很濃郁的味道，尤其是花香脂粉香，雖然海棠花的香味很清淡，但是她記得他也是不喜歡的。
「因為你喜歡。
」蘇錦繡頓時沉默。
「對了，你等會兒。
」墨棋將蘇錦繡安放在道路一旁的茶水棚里，給她點了一些吃的然後又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蘇錦繡感覺到海棠花的香味更加濃郁了，似乎低頭就能聞到。
「給你，這個季節海棠花很少見。
」墨棋把一朵開的正艷的海棠輕輕地放到蘇錦繡的手掌心。
這樣，往後她喜歡的海棠里也有關於他的一朵。
蘇錦繡輕輕握著海棠花，上面殘留著清涼的露水，花瓣很嫩，她都感覺到了這朵花的生機勃勃。
「它是什麼顏色？」「白色，可惜沒有紅色。
」「白色的，我也喜歡。
」花瓣靜靜躺在她的手掌心，很輕，她的心卻變的很重。
這輩子，她都無法回報他的深情了。
「這位夫人，你可真是幸福，你們是新婚吧，看你們年紀都很輕。
」茶棚的老闆過來送菜，笑著問道。
「這年頭啊，肯為夫人親自摘花的人不多了。
而且這海棠公子是在前面山頭那裡摘的吧，那裡的路可不好走哦，有很多荊棘的。
」「謝謝你，我很喜歡。
」蘇錦繡莞爾一笑，卻沒有向茶棚老闆澄清。
「你喜歡就好，要不要在這裡再休息一會兒？」「不用了，我不累。
」墨棋的眼睛里有一絲的暗淡，卻轉瞬即逝，隨即便溫柔道：「好，我們趕路。
」「嗯。
」蘇錦繡用手帕把海棠花小心翼翼地包起來，然後輕輕地放在懷中。
因她穿的單薄，花瓣的涼意滲透到她的肌膚里，卻讓她溫暖無比。
黃昏時分，他們終於到了舊操城門口。
城門口的侍衛一見到蘇錦繡的到來，便迫不及待地往裡面跑過去。
「我們在這裡等吧，凌宣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墨棋輕聲道。
「嗯。
」果然，沒有多久就有一道白色身影如風般而出，在蘇錦繡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臉上好像長出了雜亂的胡茬，因為她的肩膀感覺到了刺刺的觸感。
「以後不準這樣不打招呼就離開。
」凌宣的聲音還帶著顫抖，他抱得她很緊很緊，好像要把她都融入到自己的血肉之中。
「對不起。
」蘇錦繡輕聲道。
「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凌宣一直重複，卻捨不得再放開她。
「你再不放開我，我都喘不過氣了。
」「對不起……」凌宣立馬放開她，只是手還攬著她的肩膀。
「沒什麼對不起。
」「我是說……墮胎的事情，對不起……」「我說的也是這件事情。
」蘇錦繡楊起笑臉，只是凌宣卻發現了她的異樣，她的眼睛沒了神采，只剩清澈的瞳仁倒映出他的倒影，彷彿是一潭井，水波不轉。
「你的眼睛？」「只是看不見了，無礙。
」「錦繡，我不想要天下了……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好不好？」凌宣忽然像個任性的孩子說道。
蘇錦繡捧起他的臉，「別說傻話，我沒有事，我們進去再說。
」「嗯。
」「墨棋，謝謝你，送我到這裡。
」「嗯，我剛好也住裡面，所以不用謝。
」墨棋強忍著心裡的苦澀，笑著道，「既然他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儒林趕緊跟上去，只是墨棋走的很快，他跟的很費勁。
一陣清風忽然刮過，若隱若現的暗香傳來，墨棋隔著虛空伸手握住，好似這香味還殘留著她的體溫。
他看見了，即使她看不見了，可是在她知道凌宣來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光芒，好似月光，皎潔明亮。
只是這樣的月光，從來也不曾照在他的身上。
鎖不住她的目光，留不住清光流月，倘若也有在停留的那一刻，哪怕餘生寂寂而終，哪怕這一刻就死去。
那剎那，淹沒……可惜，不是他的。
悲傷是真的，歡喜是真的，儒林默默地跟在墨棋的身後，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陛下在短短的時間裡有這麼多的情緒，印象里，他好像對於一切都是漠然的。
都說情困世人，卻偏偏有人甘願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