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靈魂深處的那個她
中途幾次他被要飲料的聲音吵醒，又被小孩的哭聲驚醒，不勝其擾。幾小時候后空姐開始派發食物，他暈暈乎乎地打開食物，吃了兩口，丟了：難以下咽。
旁邊的女生一直在觀察他，見他不是扭來扭去的睡不好，就是一副懨懨的表情，很想關心他是不是不舒服，可他的臉色很難看，完全不苟言笑，她有些害怕，便一直沒敢向他表達一個陌生人的關懷。
谷嶠開始那會兒反覆地睡著和醒來，折騰得夠嗆，到了晚上大家都安靜地睡著的時候，他反倒是清醒得睡不著了。稍微活動了一下酸麻得厲害的雙腿，無所事事地望了一圈。身邊的女孩子動了一下，身上的毯子滑落下來，谷嶠反射性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潔癖症患者是無法忍受毯子落地髒了以後還繼續蓋在身上的。當然也無法忍受在他眼前發生這樣的事。
谷嶠抓著毯子，看女孩兒沒有醒來，只好悄悄地幫她蓋好，就這樣，他落下了心病，總是不自覺地間歇性醒來，查看鄰座的毯子有沒有掉到地上去。
就在他幫女孩子蓋第五次毯子的時候，女生被想上廁所的感覺弄醒，睜眼看到他靠近的臉和溫柔的動作，臉一紅，道了聲：「謝謝。」
女孩兒低著頭去了廁所，在裡面呆了很久才出來。回到座位上，她就善意地對谷嶠笑起來，傾身靠過去，非常小聲地問他：「你餓不餓？」
谷嶠當然餓，晚飯都沒吃，可是他累積疲勞，心情不好，身體也不舒服，沒胃口，於是說：「不餓。」
女生在隨身的包里翻出來一個巴掌大的芒果布丁說：「很好吃的，你嘗一嘗吧。」
討厭甜食的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然後往後一靠，繼續睡覺。女生被他冷落，也並不生氣，將布丁收起來，裹著毯子，甜甜地笑著睡著了。
谷嶠這一次終於也睡沉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谷嶠爸爸在房地產事業上賺到第一桶金之後，認識的生意人就多了起來，大家在一起談的都是做生意的路子。那段時間養殖業特別火，不是大學生包山頭養雞致富就是研究生包荒地養豬發財。
谷嶠爸爸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現在年輕人都進城務工了，老家的地都荒著，沒人種，只要有關係，包幾個山頭都是小事，也花不了多少錢。於是，他帶著老婆孩子去老家考察環境，準備承包幾百畝地，拿來種樹，再順便養殖一批「跑山雞」。兩樣都能賺錢，還是配套產業，計劃得很周全。
程筱和谷嶠是在城裡出生的孩子，這還是第一次到鄉下去，看到什麼都稀奇。大人在村長的辦公室里談事，兩個孩子就跑去田埂上玩。程筱指著田裡茁壯的綠色大秧子問道：「小嶠哥哥，這是什麼啊？」
谷嶠哪知道啊，隨口道：「韭菜。」
程筱卻是真信了他的話，覺得小嶠哥哥就是博學多才。那時候，兩個孩子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的，程筱對谷嶠也還有著正常的崇拜。
田埂有點窄，是不容錯身的寬度，谷嶠走前面，程筱在後面東張西望地跟著。突然，她喊道：「小嶠哥哥，你看蜻蜓！」
只在圖片上看過的生物出現在眼前，還是美麗的紅蜻蜓，它懸在半空，悠然地飛翔。
谷嶠剛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她已經激動地衝上前去，想要抓它。被她從身後一撞，他閃避不及，程筱已經失去平衡滾落進旁邊的水田裡了。
連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她已經被田裡的髒水嗆了。掙扎著冒出頭的時候，頭髮已經全濕了貼在頭上，臉上還掛著漂浮在水面的已經腐爛了的植物根莖。
她現在半個身子還在水田裡浸著，谷嶠被嚇得一時也顧不得臟，立刻跪在田埂上抓住了她的雙手。田是水田，淤泥都有六七十厘米深，更何況田裡還蓄了水。
程筱陷在淤泥里，腳踩不實，軟泥又將她陷進去的腳深深地吸住了，她企圖將腳抽出來，卻是讓自己越陷越深。
谷嶠用盡全力也無法將她拉上來，她感覺到一直在下陷，嚇得哭了起來，卻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抽抽噎噎地說：「小嶠哥哥，你去找叔叔阿姨來吧，我不亂動，就在這兒等你們來救我。」
水已經淹到程筱的胸口，谷嶠抓著她的胳膊，手都酸了，卻又不敢放手，他也很想去找大人，可是他更怕放開手以後，再回來就找不到程筱了。
所以他咬牙堅持著，還安撫她：「爸媽一會兒發現我們不見了，就會找來的，我哪裡都不去，我在這裡抓著你。」
後來在大人找到他們之前，他一直反覆地對她說：「筱筱，不要怕。」
那時候，不管是關心還是愛護，他都可以輕易地說出口。他擔心，於是不放手，他緊張，於是不曾離去。可是，慢慢地，他開始藏起最真實直白的心意，成為一個越來越驕傲的人。他想要讓她覺得，他光芒萬丈，無所不能，所以，她得跟隨他的腳步，仰望著他，靜靜地期盼他的回應。
後來，兩個大人找到他們的時候，著實都被嚇到了，大人將程筱一把抱了出來，找了一家人燒水給她洗澡，還買了一身衣服給她換上。
這期間，谷嶠一直提心弔膽地坐在那家人的門口，他一身的泥土，衣服也濕了半邊，卻沒人有空搭理他。他並不覺得委屈，反倒是一陣后怕，他是哥哥卻沒照顧好程筱，這禍闖大了。
程筱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乾乾淨淨的一身，她在門口看到谷嶠黑著臉坐在門檻上，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小嶠哥哥。」
谷嶠還未及答話，已經被谷媽媽一頓炮轟：「小嶠你怎麼搞的？你帶著筱筱去玩，為什麼不注意安全，讓她摔田裡了？得虧那只是個水田，要是掉到池塘里了，今天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兒！你這孩子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連自己的小媳婦兒都保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