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情，薄情
「那麼為什麼去年連夫人不讓阿碧解釋呢？」虞子蘇眼睫低垂，一副很是傷心，也很是難過的樣子。
「阿碧？」虞丞相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又念了一遍，連一旁哭鬧著的連夫人都忽略了。
「阿碧偷盜府中物品，人贓俱獲，有什麼好解釋的！」連氏心下一驚，沒想到秦洛那個賤人死了這麼久，老爺連她身邊的侍婢都還能有映像。
虞子蘇看著連氏眼睛通紅，顯然已經極為憤怒，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失態，不由得暗贊一聲，怪不得這麼多年來可以牢牢地把握住整個丞相府後院，果真是個有心機有手腕的。
「阿碧才沒有，阿碧是為了我才屈打成招的！」
虞子蘇突然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心裡雖然無比鬱悶自己居然要靠這樣的方式來博取虞丞相的可憐，可是臉上卻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虞丞相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這個被他刻意忽視的女兒。
只見她頭上包著麻布，一看就不是在府里醫治的，處理得很是草率。一身青衣也是極為普通的料子，腰上連根流蘇都沒有，就是一條深青色的緞帶，發上一支多餘的髮飾都沒有。
她眼眶通紅，淚水馬上就要流出來的，但是又被她逼了回去，一雙和洛兒極為相似的杏眸，滿是失望地望向自己。
失望……該是失望的吧，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居然過得連京都普通家庭里的小姐都不如！
這個孩子是洛兒留下來的，現在對自己這個親生父親都感到失望了……虞丞相心神一震，心底的愧疚迅速湧出來。
「連氏，屈打成招？你動用府中私刑？」虞丞相沉下聲，問道。
同床共枕這麼多年，連氏怎麼會不知道這是虞丞相要發怒的前兆，她現在恨死了虞子蘇這個小賤蹄子，但是卻不敢表現出分毫。
「那賤婢偷盜府中東西，被吳管家抓了個正著，何來屈打成招？」
連氏鎮定著開口，「老爺，定然是府中的丫鬟嘴碎，在大小姐身邊說了些什麼。妾身辛辛苦苦打理家宅兩年，將大小姐視如己出，實在是冤枉啊！」
「連夫人，子蘇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怎麼可能道聽途說！」虞子蘇突然走到虞丞相的身邊，道：「父親，子蘇先回去了。」這下子，竟是連結果都不想要了。
虞子蘇其實心底很是難受，她想，這或許是原身殘留的意願吧。
京都都說虞丞相最喜歡自己的母親秦氏，甚至曾經衝冠一怒為紅顏，將之前的段王府世子，而今的段王爺狠狠打了一頓！
秦氏當時不過是個由於家道中落，墮入青樓的風塵女子，卻引發了當朝丞相和王爺的爭鬥，京都眾人皆是等著看好戲，更有當時虞丞相的政敵煽風點火，讓虞丞相和段王爺險些鬧得翻天覆地。
當時的事情鬧得挺大的，還是景帝出面才解決了。
據說，後來若不是因為有著虞老夫人的逼迫和施壓，只怕現在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會是人人稱道的一對兒。
可是沒想到如今，他心愛的女人生出來的女兒過得連個丫鬟都不如，不是赤裸裸的諷刺么！
「哼，深情，到底是深情還是薄情，誰又說的清楚？」虞子蘇暗暗在心底嘲諷一聲。不等虞丞相說話，便俯身行禮離開。
或許是虞子蘇的動作太乾脆，反倒是讓虞丞相側目。
「子蘇……」虞丞相看著這八年的女兒，心裡更多了些疼惜，愧疚道：「你等等，爹爹一定給你一個公道。」
「父親，不……不用了。」虞子蘇一副后怕的模樣，往外面又走了幾步，對連氏道：「既然連夫人沒事，那，那子蘇就先回去了。」說罷，怯怯地看了一眼連氏，險些讓連氏氣得跳腳。
「子蘇等等！」虞丞相看著自家女兒那怯弱的模樣，一雙杏眸躲躲閃閃，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澤，想起洛兒，心下更是愧疚，就忍不住想要補償這個女兒一點。
「父親，可是還是有什麼要告訴女兒的？」虞子蘇心下對虞丞相儘管十分不滿，但是現在還不是跟虞丞相攤牌的時候，她初來乍到，手中什麼勢力都沒有，恐怕許多事情還得借力打力，利用虞丞相才是。
更何況，不管怎麼說，看見連氏不爽，她就很爽。
哼，她可是記得連氏下的那媚葯的滋味！居然敢在本姑娘身上下藥，就要做好被本姑娘整的準備！就算本姑娘現在一點勢力都沒有，也不妨礙給你一點點教訓！
「子蘇，爹爹定會給你一個公道！」虞丞相堅定道。聽到自己這個曾經最為疼愛的女兒一口一個「父親」，恭敬而又疏離，虞丞相心中便頗為不是滋味。
虞子蘇心中嘲諷，但是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得十分到位的。
「啊……」
只見她十分驚訝地後退一步，然後迅速看了一眼連氏，然後急忙擺手道：「父親，不用了……子蘇，子蘇受點委屈沒什麼的……」
虞丞相循著虞子蘇的眼光看過去，正好看見連夫人沒有來得及收起來的，警告虞子蘇的眼光，心下不由得十分憤怒。
虞丞相怒道：「連氏！你就是這樣對待子蘇的嗎？當初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不是說會將子蘇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的嗎？」
「老爺……」連氏臉色一變，有些慌亂，不過瞬間就緩了過來，她拿著白色的手帕拭擦著臉上搖搖欲墜的淚水，委屈道：「妾身的確是將大小姐視如己出，從來沒有虧待過啊！」
「那阿碧不過是個婢女，卻偷盜府中的東西，人贓俱獲，馮嬤嬤可以作證的。」
「妾身自知老爺向來疼愛大小姐，怎麼敢虧待了大小姐！大小姐嫌棄身邊的婢女不夠機靈，妾身立即便將這批婢女撤了下去，聯繫人牙子準備明天給大小姐挑選婢女……」
連夫人也不急著跟虞丞相吵鬧，而是低著頭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故作堅強地道，還一邊寬慰著虞丞相。
「也怪妾身，這兩日實在是事情太多，忽視了大小姐，老爺若是要罰，就請罰吧，妾身絕無怨言。」連夫人行了一禮，柔聲道。
莫說虞丞相，就是虞子蘇一個女兒家，看在連夫人這般樣子，若不是明白事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會相信她所說的一切了，會覺得是自己這個大小姐不懂事了！
果然，虞丞相被連夫人這一哭，便將懷疑的目光望向了虞子蘇。
虞子蘇也不怕，臉上的驚慌越加明顯，直接「叮咚」一聲跪下，囁嚅著陪著小心道：「連夫人……」
從虞丞相這個角度看過去，虞子蘇望向連夫人的目光既是不敢置信，又是十分委屈，但是還是沒有說些什麼。
只是突然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道：「父親，都是子蘇的錯，還……還請父親不要責怪連夫人……」
「父親要罰，便罰子蘇吧。」她低著頭，咬著唇，身子不由得顫抖，眼角不時掃向連夫人，彷彿對她害怕至極。
連夫人看著虞子蘇做出這般模樣，心下暗恨至極，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虞子蘇。
哪知道虞丞相自從虞子蘇跪下便又有些懷疑她，正觀察著她臉上的變化，這一瞪，便被虞丞相逮了個正著。
「連氏！你瞪子蘇幹什麼！」虞丞相喝道，臉色氣得通紅，他實在想不到，他人還在這裡，連氏便這般對待子蘇，若是不在的話，又是怎麼對待子蘇的呢？
那剛才那一幕，連氏豈不是故作姿態出來騙他的？
「老爺，妾身沒有！妾身只是……」
虞丞相徹底怒了，見連夫人還要解釋，衣袖一甩，打斷道：「你不用解釋了！我倒是沒想到，你是這般對子蘇的，枉費了本相對你如此信任！」
「老爺！」連夫人聽了虞丞相這話微微有些慌亂了，心下以為虞丞相這是以後再也不相信自己的前奏了，急忙道：「老爺請聽妾身解釋啊！妾身……」
「哼！連氏，你好生在這明月居裡面反省反省！本相不想聽你的解釋！」虞丞相看著連夫人冷聲道。
他這一次是真的憤怒了，一種被人欺騙的憤怒。虞丞相更是愧疚自己剛剛還懷疑子蘇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抹黑連氏的，結果現在看來，這個孩子倒是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吃了很多苦。
連夫人站在一旁，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掉個不停，可是虞丞相現在十分惱她，根本就不想理會她，親自上前，將虞子蘇扶起來。
看著虞子蘇還十分的驚慌，他安慰道：「子蘇別怕，爹爹會保護你的。」
「不，不用了。我……我沒怕……父親，我先回去了，婉柔妹妹還在等您呢！」虞子蘇彷彿受驚的鳥兒一樣一下子推開虞丞相，轉過身便匆忙離去，連頭上包裹著的布掉了下來都不知道。
虞丞相沒想到虞子蘇居然反應這麼大，站在院子里出了神。
連夫人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委屈，虞丞相不知怎麼的，卻心底越來越不舒服，怒道：「連氏！你就在這院子里好好反省吧！什麼時候反省好了！什麼時候再來告訴我，你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