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迷醉

第一章：

夜，冷夜。曹慧自酒吧出來已經好晚了，大街上空落落，路燈孱黃，樹影婆娑。她剛剛喝了好多酒，現今有點兒不大清醒。

頭有點疼，一種欲要嘔吐的感覺自喉間開始作動。她撐著電箱杆子努力地不讓自己吐出來。

她化了很漂亮的妝，不願玷污。

清醒了一陣，她開始抽煙。一口氣抽了半包，才終於好轉些。曹慧扶著電線杆子，拚命搖頭。

風起了，或許會下雨，她想。

剛才的酒會，是她的好友，或說，是她深愛的男人與其女友的訂婚酒會！兩人當著曹慧的面宣布不日便會步入婚姻的殿堂！

哼，那個賤女人，哪裡比得上自己？曹慧心如刀絞。她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但仍舊打扮得宜，麗質濃妝，穿著性感的前去赴會。

就算得不到，亦要做一回主角，她想。

這類似的念頭在曹慧腦海中以醞釀好久了，她深愛那個男人多時，但，她是個倨傲的女人，不大願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又或者，是因為自卑。

曹慧好年輕時曾犯過錯——或許每個人都會犯一次錯，但，有時候，犯的錯需要償還的代價是極大的。她不能生育。

所以，曹慧不敢告訴她深愛的男人自己有多愛他。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姻緣。他們註定成不了蝴蝶，只能是飛蛾。

這些年，她一直站在遠處望著那個男人。

想到這，更心酸，她又抽了一支煙。忽而，開始下雨了，起初雨勢還算小，漸漸大了起來。

曹慧匆匆跑到屋檐下躲雨。她望著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黑色抹胸連衣裙有點兒心煩，那是要乾洗的，淋了雨，怕報廢。

正煩躁，忽的打雷了。曹慧不喜歡打雷，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打雷，絢爛的顏色劃破天空，卻非煙火，甚至可能要人命。

「該死，」她罵了一句：「真倒霉。」

莫名想起之前在酒吧的那一幕，那對男女，自己深愛的男人，和另一個不如自己漂亮的女人摟在一起接吻，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想一齣電影，一出在曹慧看來是悲劇的電影。

她又點了一根煙。

忽而，一個女人自遠處走了過來。雨勢已經好大了，但女人走的好緩慢，並不覺得著急，似乎是在享樂。

又是一個失戀的人？曹慧苦笑。冷雨夜，最大的好處是沒人能看見你哭。有的人要強，哭都不願意讓人看見。

女人走近了。她站在曹慧旁邊，低著頭。不知為何，曹慧止不住地想看那個女人的臉。

她好似意識到了，緩緩抬起頭，看向曹慧。

但，曹慧並沒有看清她的臉，或說，女人根本就沒有臉。那是空蕩蕩的一張臉！

上面沒有五官，皮膚慘白。

一時間怔住，太過於驚恐忘記了驚恐。曹慧嚇得喊不出聲。

忽而，女人漸漸出現了五官。曹慧竟有些痴了，她怔怔地盯著女人的臉。那張臉，似乎見過，好像一個人，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誰。

女人見曹慧看著自己，開口說話了：「你很喜歡他？」

「誰？」這莫名的一句掃掉了曹慧的驚恐，她變得好奇：「我喜歡誰？」

「萬賀良！」

這三個字似乎比一張血淋淋的臉更可怖，或許是因為曹慧不願意被外人只曉得情感讓一個莫名出現的女鬼給察覺了。她下意識想要躲避。

「你不承認？」女鬼追問。

是的，曹慧不願意承認，她甚至無法察覺自己到底是何時愛上萬賀良的。

起初，見到那個男人時，並不覺得出眾，只是一個放入人海中隨時會被淹沒的男人。但，漸漸地相處過程里，曹慧不覺間愛上了他。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愛，像是生在器官里的癌細胞，化療都殺不死——

曹慧下意識地又開始抽煙。

「你抽煙不就是因為他嗎？」女鬼彷彿在笑，嘲弄地笑。雨更大了，但曹慧卻想要逃離。

並不是因為害怕眼前這個鬼，而是反感。

她潛意識裡認為這個鬼並不壞，只是討嫌。或許人的本性是無法更改的，活著，死後，生前壞的人死後一定壞，生前善良的人死後也會善良。

但，討人厭的人，死後必然更加討人厭。

曹慧跑入了大雨中。她聽見身後傳來女鬼的笑聲。

她轉身欲怒目瞪著女鬼，卻發現，剛躲雨的屋檐空曠得很，那女鬼，已不見。

「該死，」她痛罵了自己一句：「肯定是喝了太多酒，所以產生幻覺了。」

她匆匆往家的方向趕。

待回家，時間已經好晚。她渾身濕漉漉，心情十分不好，水從身上滴到地毯上，把地毯弄髒了。

曹慧打開燈，在客廳將衣服脫掉去了浴室。

她的浴缸很大，比一般的浴缸要大些。因為她喜歡泡澡，躺在溫水裡，覺得很安全。這是人的潛意識，生命來自海洋，人來自羊水。

不覺間，曹慧疲憊地睡了過去。

忽而，她意識到似乎有雙手在她身上游移。動作好輕，似一個母親，在給剛出世的嬰孩沐浴。

她選擇享受著地不睜開眼。

但，過了片刻，一雙唇貼近了她的耳朵，喝出冷冷地氣息。讓她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睜開眼，她又看見了那個女鬼。

女鬼身體已經幹了。

她有些驚恐。

「你幹嘛纏著我？」曹慧掙扎著欲要起來，卻滑入了浴池裡，似是跌了一跤，周身無力，疲憊得很。

女鬼拿著毛巾給她洗澡。

「我不是纏著你，我是來幫你的。」

她一把將曹慧拉了出來。

一人一鬼走到了鏡子前。那是曹慧浴室特意安放的一面巨大的鏡子，落地鏡，十足明亮，可以照遍周身。

女鬼的手在她身上游移。

「你哪裡比不過那個女人？你的臉？你的身材，樣樣比她好！」

曹慧打量著鏡子里的酮體。她承認，女鬼沒說錯。但這亦是讓她自卑的一點。她比那個女人聰明，漂亮，具備指揮，更知道如何打扮自己，女人味更濃烈。

但，唯獨她不能生育。

「因為你不能生育，所以你不願意告訴萬賀良你喜歡他，對嗎？」

女鬼這句討嫌的話似一柄劍，狠狠地刺入曹慧的心臟，疼痛自骨髓開始蔓延。

她無法回答。

鏡子里忽而又出現了萬賀良與那個女人接吻的畫面。兩人擁抱著，彼此糾纏，互相親吻，身體觸摸，四處撫摸——

這香艷的鏡頭落入曹慧眼中勝過日本最頂級的恐怖片。

「啊……」她隨意拿起東西丟向鏡子，鏡子碎了。

身邊的女鬼消失了。曹慧崩潰的隨意用毯子裹住身體，走出了浴室。

一定是幻覺，她想，不該喝那麼多酒。

曹慧走入了自己的卧室。

但，她看見，女鬼坐在床鋪上，穿了她的衣服，一件高貴的，純白色的套裝，還抽著她的煙。甚至臉上的妝容用的亦是她的化妝品。

「你……」

女鬼不說話，走到了曹慧的梳妝台前，拿起她的迪奧真我香水，噴了一點兒在自己身上。香味瀰漫開來，讓曹慧更加憤怒了。

她衝過去奪過了香水。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或者說你在我面前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麼？」

女鬼忽而一笑，又拿起了香水，在掌中把玩。

她吐了一口煙。

「你不覺得無論從哪方面，你都比萬賀良以及那個女人優秀很多嗎？可為什麼你愛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並不是你喜歡的君子呀。」

是的，這點曹慧承認。她自幼幻想的男人，並非萬賀良那樣，而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但，萬賀良其實是普通的，沒有過人的學歷，愛說髒話，動作粗魯，並非良人。

而那個女人呢？更是普通，甚至連粉底與BB霜都分不清。可為何，為何，她愛上這樣的男人，輸給那樣的女人？她不甘心。

「就因為你不能生育，所以你不敢告訴萬賀良？你相信我，在你與那個女人之間，萬賀良選擇你的機會比選擇那個女人要大得多！」女鬼鎮定地說。

曹慧有點迷茫了。

頭開始疼了。

「睡吧，相信我。」女人推了她一把，曹慧跌在床上，似跌落雲端，只覺得軟綿綿。她緩緩睡去。

次日，清晨的光自窗戶投入，曹慧緩緩醒來。還有些宿醉，頭依舊有點兒疼。她發現自己甚至沒有卸妝換衣服。

搖了搖頭，曹慧起來梳洗一番去了公司。

第二章：

曹慧最大的本事便是偽裝，再悲傷都可以笑的十分好看的女子是強大無匹的。自醒來那一刻，她仍舊是高高在上的女主管。

她穿著最得體的套裝，化妝精緻的職業裝走入了公司。

公司剛剛上班，有點兒忙碌，同事們正在忙著手頭的工作。但，她是一個十分具備地位的高管，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和她打招呼。

「曹姐早。」

「早。」

忽而，她看見萬賀良坐在座位上，曹慧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好快又回復鎮定。她萬分欣喜自己的失態未曾被人察覺過。

「早啊，曹姐。謝謝你昨天賞臉來。」

「大家都是同事嘛，有什麼好謝謝的。」曹慧笑著說道，爾後，她進了辦公室。

心情十分憋屈，在外人面前無法流露的情感，當獨自一人時，便會像猛獸般發動攻佔。曹慧癱了下來。

她開始抽煙。

外面，萬賀良正在打電話。

「好了，知道了，晚上咱一起去吃飯好吧，愛你，寶貝。」萬賀良笑著掛了電話。

曹慧雖未曾聽清楚萬賀良說的話，但，自表情可以推斷，一定是和那個女人在講電話，內容或許洋溢著讓人嫉妒的幸福。

曹慧更煩了。

她向廁所而去。

從隔間出來，曹慧站在鏡子前整理自己的頭髮和妝容。正欲補妝，昨日那個女鬼忽而又出現了。

她靠在門口抽煙。

這不是幻覺，曹慧好確定，今天她十分清醒，不可能看見幻覺。

「你……」

「我說了，我是來幫助你的。」女鬼笑著遞給了曹慧一支煙，煙是曹慧的——壽百年。

曹慧點燃了煙，走到窗口前，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外面的風景。

「你到底想幹嘛？我們非親非故。」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女鬼說。她走到曹慧身邊，撥弄曹慧的頭髮，神態極盡妖嬈，卻又含了幾分嘲弄。

曹慧更覺不滿。

「你是如此漂亮，又如此優秀。那個男人實在應該喜歡你，不是嗎？」

「你想說什麼？」曹慧有點兒嗔怒。

女鬼笑道：「你之前不說是不敢說，現在不說是因為他有女朋友，或者，直接點，是未婚妻。但是她哪裡比你好？你看——」

她拉著曹慧去看鏡子。

鏡子里出現了曹慧和萬賀良一併在高檔西餐廳用餐的鏡頭。

兩人十分親昵，動作自然，神情愉悅，宛若璧人。

曹慧卻不敢看。

「或許在他看來你也是高不可攀的呢？只是你不說，別人怎麼知道。」

「你知道我——」

「是，你年輕時曾經犯了錯，導致再不能生育，可是那又如何？那就能代表你不優秀嗎？」

鏡子里的畫面消失了，只剩下女鬼與曹慧的臉。

一張失落，一張得意。

「你今晚可以約那兩人來你家。」女鬼看著曹慧說道：「你可以試一下，夢想成真，怎麼樣？」

曹慧隱約覺得不妥，但又找不到讓自己反對的理由。

「試試，如何？」女鬼說道。

說完，她走出了廁所。曹慧是目睹她走出廁所的，她每走一步，身子都透明幾許，直到不見。

曹慧晃了晃腦袋。

她猶豫了。

直到下班，曹慧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好晚了，人都走光了，曹慧獨自待在辦公室，撐著腦袋出神。女鬼又出現了，她站在曹慧面前。

曹慧早就不懼怕她了。

「你沒有約他們，對嗎？」

曹慧並不回答。

「你不敢？」

「你要我約他們幹嘛？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知道的——」

是的，曹慧知道的，她很清楚這個女鬼的意思。這個女鬼，彷彿不只是鬼，更像是曹慧內心生出的魔障。

她懂曹慧，曹慧懂她——

這彷彿是最悲哀的，在一個人面前，毫無保留，十足赤裸，最大的失敗——

「當然，你害怕我也沒辦法。」女鬼說了這句欲要離開。

「不——我不害怕！」曹慧猛然說。

女鬼含笑望著她：「那……照我說的做！」

曹慧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女鬼消失了。

曹慧在辦公室呆了許久才離開，回到家，已經好晚。她整個夜晚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直到次日才下了決定。

第三章：

早上，辦公室的人都來了，曹慧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女鬼坐在沙發上抽煙。

曹慧看了她一眼：「你總是這樣大膽？」

「只有你能看到我。」女鬼說。

曹慧無語了。

「決定了？」女鬼含笑問曹慧。

曹慧點了點頭。

「去吧。」女鬼說。

曹慧堅定地走了出去。她走到萬賀良面前，此時，萬賀良正在打電話。見到曹慧，他有些緊張。

「我很可怕嗎？」曹慧笑著問。

「不是……」萬賀良的臉紅了，他知道，自己不該在上班時打電話。但，人往往無法剋制自己。

曹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很欣賞的員工，你一直知道。」

萬賀良點了點頭，面色疑惑，似是不懂曹慧的意思。曹慧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他在想什麼。

「很正常的，人在結婚前都會這樣——今晚我想請你們兩個來我家吃個飯，怎樣？」

「啊？」萬賀良有點兒詫異。沒有人去過曹慧的家，他算是第一個。這讓他十分好奇：「曹姐……」

「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樣的員工，你的表現一直很優秀，所以我向公司提議升你的職。就此我們需要好好聊聊，但是你知道的，如果說就我們單獨聊聊的話，很有可能被人誤會。我不希望讓人那樣想。如果我們三個人吃飯就會好很多，我想請你們來我家參觀一下，怎樣？」

這是個十分恰當的理由，亦是曹慧隨機應變而來。

萬賀良入套了。

「真的？那謝謝曹姐了，我晚上打電話給她。」

「好。」

做完一切，曹慧走入了辦公室。她鬆了一口氣，似剛剛經歷了一次生產的女人，在幾個小時的陣痛后終於誕育了腹中的生命。

她坐在沙發上開始抽煙。

「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女鬼說。

曹慧點了點頭。

時間好快，恍若一瞬，下班了。

萬賀良打了電話給自己女友，對方自然是同意的，她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

夜晚，在曹慧的帶領下，三人走入她的家中。

她家內部布置的十分具有格調，潔白的牆壁上掛了一些有檔次的畫作，一盞巨大的水晶燈發出橘黃色的光。萬賀良女友看得有點兒痴然。

「怎麼，看的都痴了？」曹慧已經換了衣服，雖是居家的休閑裝，但仍舊十分得體，將她曼妙的身材展示的很好。

女孩有點兒不好意思。

曹慧笑笑：「坐吧。」飯菜是預定的，十分高檔的一桌，還有紅酒，香檳。三人舉杯。

「祝你們，早日結婚，早生貴子。」曹慧抿了一口，兩人亦如是。

但，實際上，曹慧一口酒也沒喝。她不會喝，因為裡面摻了女鬼給她的安眠藥。望著兩人喝了酒，有點兒不穩的樣子，曹慧隱匿地笑了。

好快，藥效發作，兩人暈了過去。

曹慧起身走到廁所，女鬼在廁所等她。

「兩人暈過去了？」女鬼一邊抽煙一邊問：「你現在可以開始了。」

曹慧沉默不語。

「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敢？」

廁所里放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是自某五金店購買的，削鐵如泥，最好的殺人利器，連骨頭都能切開的鋒銳。

曹慧望著那把刀。

是的，女鬼為她準備了這把刀，用來殺人，殺死那個女人。搶了她摯愛的那個女人——

「去吧，她死了，你就可以和萬賀良在一起了。你殺了那個女人，然後告訴萬賀良，你喜歡他，去啊，去告訴他啊。」女鬼把刀放在了曹慧的手中。曹慧握著刀，有點兒發怔。

「不，」她把刀放下了：「我不敢——」

女鬼沒有再逼迫她，相反只是冷笑一聲：「我就知道，因為你害怕，對嗎？所以呢？你就準備好望著他們兩個醒來後繼續恩愛，把一切都當做是在你家喝醉了而已，然後呢，你就看著他們結婚，生子……」

女鬼的言語十分尖銳，撕開了曹慧最後的自尊。

「去吧？快去吧——」

像是來自地獄的迴音，不斷地在曹慧耳邊回蕩。曹慧欲要發瘋般地沖了出去，握著那把刀。

望著熟睡的女人。她發了狠，走到女人面前，抓起她的頭髮，望著她那張沉睡的臉。

「賤人，賤人——」曹慧用力地割開了女人的喉嚨，鮮血噴濺而出，落在地上，桌子上，她自己身上。她用力地切割，女人的喉管露了出來，頸椎露了出來。刀子割在頸椎上，很輕易地切割開了。

女人的頭與身子分家了。

曹慧拎著那顆腦袋，血淋淋的腦袋，鮮血不住的滴在桌面上。她忽而有點驚恐，潛意識的，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

但，她並沒有鬆開手，而是望著那顆頭顱，那雙緊閉的眼睛。

忽而，萬賀良醒了過來，見到這一幕。他詫異而驚恐：「你幹什麼，你幹了什麼？」

曹慧手一松，人頭落地了。她驚恐而倉皇，顯得不知所措。萬賀良奔向自己女友，捧起那顆頭顱，不住地喚著她的名字：「小迪，小迪，你醒醒，你醒醒小迪！」

曹慧痴痴地看著這一幕，不知動彈。

忽的，萬賀良看向了曹慧，他一臉怒氣，狠狠地瞪著曹慧：「你殺了她，你殺了她，你為什麼殺了她，你這個賤人！」

他向著曹慧走來。

曹慧怔住，面對他的驚懼，憤怒，她一句話也講不出。是的，之前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或說，在面對萬賀良憤怒的那一刻，曹慧便已經不願意多說一句了。

她就這樣，看著萬賀良向自己走來。

「賤人——」萬賀良猛地給了她一巴掌。曹慧怔住，她沒料到這點。忽而，她怒了，徹底的怒了。用力地，將那把刀刺入了萬賀良的胸口。

鮮血再次飛濺，落在她臉上。曹慧呆住了，但，第一秒是不知所措，第二秒是驚恐。她感到，自己被一個鬼算計了——

她並不覺得好心痛。

但，卻有著被算計后的憤怒。

正惱怒，那個女鬼出來了。她望著曹慧，帶著笑，嘲諷的，冷然的，妖艷的——

「你算計我！是你誘惑我殺了他們的——」曹慧猛地抓住了那個女鬼的衣領，狠狠地揉搓著。

女鬼冷笑：「是嗎？可人是你殺的。」

「你到底是誰！」

「我？」女鬼笑了：「我就是你，或說，我是你的心魔？」她的臉漸漸變了，成了曹慧的樣子。

曹慧赫然倒退，只覺不可思議。她無法相信，更不敢想象。

「其實不止是我，他們也是。萬賀良也是你的心魔。你並不愛他，你只是得不到，所以自以為愛他，或說，是因為你自卑，你自卑自己不能生育，把自己困住了，誤認為自己深愛這個男人。如果你是個可以生育的女人呢？你會愛這個男人嗎？」女鬼說道。

「不……不……不……」曹慧發瘋地大喊：「不要說了。」

「我就要說，你每天假裝自己很強大，實際上你無比脆弱。你不止欺騙外人你堅強，甚至連自己都騙。曹慧，你為什麼不敢面對自己？為什麼要騙自己！」女鬼走到曹慧面前，抓住了曹慧的領子：「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嫉妒的不過是那個女人可以生孩子而你不能。你殺死他們的那一刻有沒有痛苦？你只有害怕，憤怒。你害怕自己殺了人，你憤怒被我算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說話間，曹慧瞧見萬賀良與那個女人站了起來。女人的脖子空蕩蕩，她拎起了自己的腦袋，那雙眼睜開了，神色嘲諷地望著曹慧。

萬賀良胸口的洞還在淌血。

「她說的對不對？曹慧，你不愛我，你只是自己騙了自己，以為你愛我，對不對，對不對？」萬賀良向著曹慧走來。

曹慧用力地揮手：「你們走，你們走，離我遠點，我不想知道——」

「曹慧，你不要把自己困在心魔裡面了，就算你不能生育又如何？你不需要裝的那麼強大，你也不需要自己騙自己深愛這個男人。你要相信自己，你不要再用潛意識告訴自己你是個不完整的女人。曹慧，曹慧，放下你的自卑，走出來，不然你會永遠生活在自己欺騙自己的痛苦中。」她的心魔用力地搖著她。

曹慧閉上了眼睛，看見了一幕幕：萬賀良工作時她望著他痛苦的神色。黑夜中她一邊抽煙一邊哭泣的神色，夜幕下她孤獨凄涼的神色。還有，她自卑自己不能生育時生不如死的神色。

「不……不……不……」一晃兒，曹慧睜開了眼。女鬼不見了，萬賀良與他女友此時正躺在桌子上睡著了。

望著他，她竟然不再有之前那種痛苦的情緒。她明白了，其實自己根本不愛萬賀良，只不過是自己騙了自己，她的自卑，敏感，讓她痛苦。

曹慧搖搖頭，走入了廁所。女鬼不見了。她意識到，這幾天的一切，不過是自己潛意識為了讓她卸下偽裝而自編自導的一場夢。

她乍然覺得輕鬆了。

爾後，曹慧走了出去，將兩人叫醒：「好好的怎麼睡著了？」

「不知道。」萬賀良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可能你的酒太好了，謝謝曹姐。」

曹慧忽而笑了。

尾聲：

一頓飯結束，望著兩人離去，曹慧忽而感到十分暢快。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種種不過是自欺——當她不再欺騙自己時，痛苦便無法向她發動攻訐。

她愉快的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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