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日本鬼話之面具
這個世界只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一是人心。
——東野圭吾
楔子
他拚命狂奔,有人跟在後面,緊追不捨。像一場遊戲,捕與獵,食肉動物與被食動物間展開角力追逐——
是日本東京,凌晨三點。整個世界,冷漠安然,所有的燈開著,所有的人睡了。大街上,空蕩蕩,只有路燈的影子,孤獨的叫囂著。
男人被逼到某個巷子的角落。他跪下,面對追殺者祈求:「不要……不要殺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很有錢……」
對面,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怪人,帶著面具,冰冷麻木,勾勒出小丑笑容,像死神握著鐮刀,前來索命。
他取下面具,但,沒有臉——面具下,是另一張面具,扭曲猙獰的表情——他一步步逼近,似踩著鋼絲,輕柔穩定。
男人絕望了。
怪人走向他,用力地擁抱,衣服蓋住兩人身影,如融做一團的兩塊泥,不分彼此——
我是鬼,機心算計
夜晚十二點,東京被黑暗吞噬。小野佳雄要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不為別人,而為自己。他要去殺人!
他的目標,是平時工作中最好的朋友!
但,此刻,那人成為他最恨的一位。是因為一件事,關乎工作——
他們之前的主管,無故曠工三天,上面領導層不滿,決定予以罷免。他的位置,被底下人搶的頭破血流。
小野對此職位志在必得,因為自信,太了解自己能力。
但,他陰溝翻船,本以為屬於他的,卻被好友吃下。真該死,他氣的發狠。
平時里,要好且低姿態的好友角川正康,一上位裡面變臉,擺出另外姿態,很看不起人,把他當奴才使喚。
所有的,以前不屑的工作,都落在他頭上。
還被諷刺:「小野君,這個位置本來是你的,現在歸了我,你不會有意見吧?」
「哪有,你能力比我強,自然是屬於你。能跟你學習,我也很高心。請多多關照。」是成年人才懂得規矩,誰都玩得來,再恨一個人,也裝作喜歡,像帶了一張面具,勾勒出最鄙夷的表情,永遠都一樣——千篇一律。
小野是恨他的,從同事口中,得知職位本應落在小野頭上,但角川道高一尺,耍骯髒手段,以卑鄙上位。
原來,從前所有要好,都是他裝出來麻痹對手——他內心一定恨毒了小野,不然哪裡肯如此俯首,靜候機會,一擊擊倒?
小野絕對不能容忍。
唯有殺了角川,才能泄憤——他前往某五金店,購買最鋒利刀子,據介紹,石頭都可以切碎。
他幻想著刺入他皮肉時的快感,鮮血飛濺,方才平息。
一切都布置妥當,不在場證明,以及現場應該是何狀態,都構思好久。他要偽造成入室搶劫殺人!
懷揣著激動心情,小心走到角川家附近,不讓人看見。他低著頭,向加班結束回家的上班族。
那個賤人此時應該非常得意,正在家中享受成功的快樂吧?小野想,辛虧他住的地方比較偏遠,不易被人發現。
但,正走著,鞋帶自動開了。他蹲下繫上——殺人是苦力活,需要格外計算,一點瑕疵都不能用,留下絲毫線索,便是自掘墳墓。
起身,忽而看見遠處站著一個人。
該死,那人是誰?小野憤恨,真擔心被他破壞,又怕那不識趣的傢伙會靠近,看到樣子,以至功虧一簣。
但他忍不了。盤算著若那人自動離開,便饒他一命。若不懂事到底,便一不做二不休!
正想著,那人忽而不見了。
「算了,」他自言自語:「隔得那麼遠,應該看不到我的臉。」
或許只是路人。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會幹預別人的人生。有時候,即便周遭死了人,也不會真的同情,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繼續著應有的準備。
到了。
掏出早就購買好的萬能鑰匙,小野謹慎地打開角川家的門。裡面一片漆黑,他應該已經入睡。做好下一輪準備,向著角川睡的位置靠去。
他曾經來過,裡面的布局十分清楚。角川做夢都想不到,那竟然會給他提供最有利幫助。
但,環顧裡屋,發現角川不在。上班時的西裝,皮鞋都安放整齊。連手機都擺在桌子上,還有吃了一半的飯菜。
哪去了?正疑惑,小野看見,地面上,有一灘零星血跡!
呀。
他驚嚇,很快反應過來。或許角川已經慘遭不測……剛才出現的那個神秘人,最可能是兇手——
小野急忙推開門,擦掉可能留下的痕迹,匆忙跑路。
不管是誰,目的已然達到,不能做替罪羔羊——
一路上,心神不寧,鬼鬼祟祟,小心翼翼……連偶爾的貓叫都讓他驚懼。雖未直接動手,卻也算虧心……
犯罪現場漸漸遠了,小野略微放心。
我是妖,心狠手辣
回家,躺在床上,等待著爾後幾天角川的不出現。若有警察上門,切記裝作吃驚,必要時,還得流淚……
早就準備充分,只等時機到來……
果然,第二天,角川沒有前來上班,連電話也打不通。小野心底得意,但,多年職場浸淫,已知道焦急表情是何種狀態。
他擺出一張擔心的臉:「角川君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是呀,真是擔心。」所有人,都是一樣,表情沒有半分真心,但,毫無破綻。最高明的高手,懂得「藏心術」。
一直到要下班,公司都聯繫不到。
警察上門了。
是鄰居報警,送聯繫簿發現,他家門被打開,但人卻不在。地面上,發現一灘血,懷疑被人謀殺。
警察問了一圈,每一個人,都像是統一口供,給出一致證詞。
更厲害的,直接哭將起來:「角川君那麼好的人,怎麼會遇害了,你們一定要抓捕兇手啊!」還抓住警察的手,很用力,按出一道血印。
他們只好反過來安慰「嫌疑人」。
小野表現也十分出色。
但,不同的,他在表演之餘順便環顧每一個同事的表情。昨天那個人,他並沒有看清長相,可能是別人,也可能是身邊人——誰知道?外表光鮮亮麗的善良,裡子會有多不堪?
警察問了一圈,問不到答案便離開了。
公司高層決定,讓別人頂替角川位置。每個人,又有的忙——這便是成年人的樂趣,職場上,如攻城略地的士兵,拚命佔領想要的高地。所不同,他們的武器是心機。
經過一番「激戰」,勝利果實落在小野手中。他謙虛的表演一番,鳥瞰著那不服氣的讚美,雖然很逼真,但他亦曾經這樣表現過——
晚上,出去喝酒。帶著酒氣回家,路過角川屋子時,不由得身子一顫……前幾天還活生生的人,轉眼成了失蹤的屍體。
但,所有的觸動只是一瞬,他又開始重複的生活,連走路姿勢,都如同聯繫。
掛過那條巷子,行至昨晚那個路口,他看見,路燈下,站著一個人。隔得遠,影子模糊,詭異驚悚。是昨天的那個位置。
是誰?
他莫名恐慌。
難道是特意等待,把他看成下一個獵物?
正猶豫著,那人走了過來。
酒醒了一半。
但,那人只是從他身邊經過,並無具體動作。小野放寬了心,卻聽到,那低頭走路的人,發出低沉的笑聲。
渾厚的男聲傳入他耳中,像鋒利的刀子,划動耳膜。
他是兇手!
但,小野沒有力氣追問,看著那男人遠走。
第二天,繼續重複循環的生活。他們公司來了一名新人,剛剛大學畢業的男生,前來實習。但,不同於一般年輕人,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沉穩。
是從眼神中看出來的。他看人的樣子,不似一般「小孩」,帶著天真,單純,乃至幻想。更多的,是一種看破世事的老練。
甚至說話語氣都和他們無二。浸淫多年老手才有的圓滑——
只是,他的微笑,總讓小野發寒。還有聲音,似在哪裡聽過——他突然想起,昨晚的冷哼……是他!
他的存在,像是暗夜裡的鬼魂,讓人不寒而慄!
小野自然而然想要躲著他。
但,公司不大,辦公室內,可以避開,去了別處卻總躲不過。比如廁所,小野從隔間出來,看見他在洗手。
他僵在那裡。
「是小野前輩啊,好巧,我們又碰面了。」
「是呀。」彷彿是在暗示,小野步步為營。
一面洗手,一面交談,他問道:「小野前輩,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什……什麼?」
「我好奇,你們明明討厭,憎恨,乃至於想要把一個人生吞活剝,但為何總能表現的關係那麼要好?是什麼在支配你們的靈魂?」
小野麵皮一抽,這小鬼,當真無禮。但,這樣的話,又講出每個人的生存狀態,尤其是他——這個人,彷彿知道小野的秘密,他只能隱忍。
「你在說什麼呀,我們哪有討厭誰,大家都是夥伴嘛,和家人一樣。」
「是嗎?」他靠近,用眼神逼迫。小野倒退幾步。他又問:「你不是很恨角川,並打算殺了他么?為何還這樣說。」
「你……你在胡說什麼?」小野差點崩潰,好在定力夠足,不亂陣腳。他想問昨晚那人是不是他,卻無法開口。誰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或許是兇手,又或許是警方卧底……
爾後,他拜託朋友幫忙調差,從人事科抽出新人資料,發現他叫新井太郎,就讀於東大(東京大學),工商管理系。
因了請人吃一頓飯,並給了些腳力費,所以結果很快出來。
調查結果顯示:根本沒有新井太郎這個人……
我是人,虛偽狡詐
小野被結果嚇到。但又不好深入,他把所有可能進行排除。若是兇手,調查顯示,他與角川並不認識,若是警方卧底,更有疑點。
他雖恨角川,但表現良好,喜怒不形於色,外人難以知曉。更何況,一個人,想做壞事,和做了壞事有很大區別。他到底沒殺角川。
那,新井太郎究竟是誰?他的聲音,低頭的樣子,乃至於種種姿態,都讓小野肯定,當時兩次碰到的人,都是他。
若不是去殺人,怎會兩次都出現在那個地方?
是直接開口去問,還是繼續調查?小野糾結著頭疼。
又是一次會面。
不同的,是在公司外。密密麻麻如一鍋粥的人潮,為小野壯了膽。
新井太郎和他出現在同一個酒吧。
他坐在小野右邊。
「小野前輩經常來這裡喝酒呀。」
「是呀,沒事下班就來酒吧放鬆一下,工作壓力太大嘛。」他飲掉一整杯伏特加。新井太郎跟隨著,吞掉半杯威士忌。
他說:「小野前輩每天活的很累吧。」
「男人嘛,哪有不能累,將來還要供房子,娶老婆,養孩子。」
「不——我說的是,每天帶著一張面具很累吧?」
「什麼?」
新井太郎不做回答:「小野前輩最近一定十分好奇,我到底是誰,對嗎?又或者,在猜測角川前輩的死,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小野震驚。他自信藏心術已到登峰造極,外人難以窺探內心。饒是瞬間驚恐,但表情更像是對他無禮的指責。
他怎麼知道內心所想?
只一下,小野又掛上習慣性地笑容:「你這小孩真是有夠怪的,不想著好好工作,怎麼整日腦子裝著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哪裡會這樣想……」
「是嗎?」
他又靠近一分,把嘴唇貼在小野耳朵旁:「我知道你那天口袋裡有一把十分鋒利的刀子,是準備殺人的,你的獵物,就是角川!」
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他壓低嗓子,呵斥一聲:「你胡說什麼?」
「不管我是不是胡說。你如果想知道始末,可以來找我,就今晚,最好帶著你的那把刀子,用來自衛!」
說完,新井太郎留下一個古怪笑容,離開酒吧。
吃掉一打伏特加,小野才終於鎮定。
他決定,死個明白。
當他帶著那把刀,按照新井太郎給的地址趕去時,已經很晚了。整個天,黑漆漆壓下來,似一塊厚重的裹屍布,被人為描摹,雕刻出哥特的死亡。
門是開著的。
新井太郎大抵算好時間,在等著小野。
他徑直走進去。
裡面沒有開燈,黑漆漆的,散發出詭異氣息,彷彿走入一個沒有出口的地獄。他猶豫著要不要換鞋,門被關上。
外面並沒有起風,是怎麼回事?小野正疑惑,新井太郎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小野前輩來了,我在裡面等你呢。」
小野緊了緊手裡篡著的那把刀,希望它真的有老闆介紹的那麼鋒利,關鍵時刻,可以保命防身。
走到客廳,新井太郎坐在地板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袍子,帶著白色面具。上面勾勒出可怖笑臉,嘴角上揚四十五度,一個下玄月般的微笑。
小野冷著臉,沉著語氣說道:「你打扮成這樣幹嘛,把想說的都告訴我。」
他伸出手,去扯新井太郎的面具。但,面具粘的好緊,用儘力氣才扯下。像站在他臉上,撕開的那一刻,有液體噴出。是綠色,似蟲的血液。
面具下,還有一張面具!同樣的表情,微笑著,詭異古怪,讓人發冷。
「你……」
「小野前輩很害怕,還是想看看我本來的樣子?」新井太郎學著他,伸手扯下另一張。但,下面又是一張面具。「真對不起,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張這樣的臉了。算了,你要是真的想看,就給你看吧——」
所有的面具,都掉落出來。面具下,是一張空蕩蕩的臉,沒有五官,一片平坦,發白還泛青!
「你……你是什麼怪物,鬼啊……」
小野腳發軟,倒在地上,下體潮濕,小便失禁。
新井太郎站起來:「怪物?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怪物,或者,直接點說,我是你們人類的心!」
我是心,污穢不堪
現實的社會,像迷宮般,將活在這裡的人,層層圍困。每一個,為了活的更好,不得不虛偽地帶上一張面具,裝出一樣的表情。
他們內心的單純,漸漸被染得極其污穢,骯髒不堪——
新井太郎是他們內心中卑鄙一面所累積出的一個怪物,代表著人性中最不能直視的一面。邪惡,貪婪,虛偽,算計……
累積到一定程度,它從黑暗的深淵爬向了人間。
它具備人的身形,甚至可以變出一張張臉,卻不是真的人。它的飼料,是虛偽的人的心,而這樣的食物,這個世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前兩個失蹤者,都已被它吞噬。它步步靠近它要的,尋一個機會,將他們吞入腹中……
它在一個暗夜,殺死之前那名主管,將他逼到一個巷子最角落,讓他也看看它的真容……那看不見五官表情的臉,是人的內心——人早就學會最高等騙術,自己都可欺騙。
第二個殺的就是角川。
其實角川和小野一樣,都是藏心術高手。他狠毒了那個主管,欲取而代之。表面上,無比恭順,視作偶像。但,實際早動殺心。
那晚,他的包包里,也有一把刀。
同樣,他在對方家中,也撲了個空。
爾後,新井太郎以同等手段靠近角川,並約定好要去他家,講明一切。到來后,它亦給角川看了它的臉。
它把驚懼的角川吞噬入胃。
地上的那攤血,是還來不及消化的液體……
當晚,小野看到的的確是它。殺了角川后,正準備離開,卻看見下一個獵物。它站在路燈下,仔細觀望,確認食材。
第二天的出現是為了進一步確認。等它肯定小野是上等珍饈,便出現在他身邊,用慣用伎倆刺激玩弄,引他入網。
他果然來了。
現在,它要開始品嘗。
「你們這些人類,虛偽的內心是我最好的養分。小野前輩是佼佼者,比他們都出色,你是最美味的那一個。」它靠向他:「順便給你看看你的那些同胞吧。」
它的身體里,開始有東西滑落。是一具具發白的屍體,赤裸而出,男男女女,都好年輕。每一個,看上去都是精英——越優秀,越虛偽,是生存法則。
小野看見角川亦在其中,空洞著表情,嘴巴張開,眼睛是兩個黑洞,可以看見內里。但,透過兩個洞,看不到應有的大腦組織,裡面早就被吃空。
「不……不要,不要殺我……」他失禁更加嚴重,地面上,黃黃一灘,都是他的尿。小野猛地站起,向著大門跑去,求生的意志在支配他。
但,門閉的鐵緊。
「小野前輩別跑啊,你跑不了的……」新井太郎已然「殺」到,它說:「其實這個屋子就是我的身體內部,所以啊,小野前輩不要浪費力氣了。來,給你看看那些被我吃掉的人吧。」
大門上,忽而伸出一隻只發白的手,指甲老長,在空中揮舞。每一隻,都呈現抓握姿態,彷彿要把小野拉入門中。
天花板上,有液體掉落。小野抬起頭,看見一張張人臉,也很白,眼睛空靈,是兩個洞。它們在笑,咯咯咯的……還有口水淌出。
人臉與人手,密密麻麻地挨擠,瘋狂地伸扯,抓握……小野只求昏過去,但,很清醒。他哭成一個淚人:「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你要我做牛做馬都可以,要我把錢給你,或者幫你殺人都可以,不要吃了我,不要……」
「小野前輩,他們可都在歡迎你啊,和他們一起,不好嗎?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們所有人死前都要講這樣無用的話呢?」新井太郎嘲諷著靠近。
它緊緊地摟抱著小野,衣服蓋住視線,嘴唇貼在他脖子上,用力舔舐,吸允……小野視線變得冷白。他感到,似乎他的身體,正陷落進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里,像棉花,似雲朵。
迷糊中,隱約看見角川的臉,沒有身體,懸空著,在對他微笑……
每一個人,都帶著一張面具,面具下,是空洞的臉,千篇一律的表情……在夜晚,你可曾寂寞的空虛,被虛偽吞噬,侵佔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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