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寒再起
是夜，春寒再起。
滿樹梨花飄搖在風中，發出痛苦的呻吟，紫兒瑟瑟發抖的縮在佛堂里，聽著門窗被風吹得啪啪做響，咬牙堅持著繼續抄著佛經。
果兒心疼的在邊上研墨。
從天亮一直抄到天黑，也不過只抄了一遍而已。
將軍，是真的打算要郡主硬生生的關在這佛堂之中，一直不吃不睡的抄下去嗎？
「郡主，休息一下吧！天色很晚了，你這樣不眠不休的抄下去，萬一累壞了身子怎麼辦？」
又過一會時間，果兒終於忍不住的勸慰著，伸手去奪她手裡的筆。卻被紫兒一個閃身給躲開。
「果兒，我沒事的！我一定能抄完的！不就一百遍嗎？我行！」
緊定著小臉，仍舊不改初衷。
果兒苦笑：「可是郡主，這樣子一直的抄下去，得需要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中，郡主真的要按照將軍的話，不吃不睡，也不休息嗎？」
若是這樣的話，將軍這分明便是要將郡主往死里逼！
紫兒頭也不抬：「那便不吃，也不睡！」
心中憋著一口氣，怎麼也要吐出來！
她就跟這一百遍的佛經耗上了，抄不完，她就不睡！
果兒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地，求著：「郡主，奴婢求您了！您就休息一下吧！臨出宮前，奴婢在皇後娘娘面前發下誓言，一定要將郡主照顧得妥妥噹噹的，可是如今……」
聲音哽咽，再也無法說下去。
皇后又如何會知道，郡主在這裡所受的苦呢？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果兒，這件事，你一定不要告訴父皇喔！否則……我在這將軍府里，是真的留不下了。」
話落，一聲低低的輕嘆，「還有，我剛剛那樣說，並不是真的想要殺他，我只是心裡有氣，胡亂說的而已。果兒，你可不要告訴將軍喔！要不然……他更加不會喜歡我了！」
幽幽語氣，凸現種種擔憂。果兒心頭髮顫，用力的點頭：「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可憐的郡主，你也知道將軍其實並不喜歡你的，可你又為何……
「好的！那就這樣說定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紫兒眉眼彎起，開心的與果兒拉著勾勾。完全沒有想到，剛剛的那番話，端木搖不僅已經知道了，而且還是親耳聽到的！
她只道是，只要果兒答應不說出去，那就一定不會被別人所知道的。
嗯，果兒每次以「奴婢」自稱的時候，都是跟發誓一般的忠誠。
……
夜色迷離，靜寂的清香園散著一絲淡淡的花草清香，也真是名副其實的美。
端木搖緩步過來，墨金衣衫，一臉的大鬍子，看起來怪外的青黑，獰猙。
該死的！
那個可惡的小不點，居然會有那樣深的心計！
怪不得皇上會那麼急急的就答應了他的請婚，原來，卻是早有安排！
舍了一個女兒，來監視著他嗎？
鳳天揚，你到底，還是夠狠的！
鳳天揚，正是玉合國當今皇上的名諱，卻被端木搖這麼咬牙切齒的恨在了心裡，可想而知，端木搖心中的怨恨，該有多大。
「咦？表哥？天色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耳邊一聲嬌呼突然響起，端木搖頓時停下腳步，順著聲音看去。春寒料峭的夜裡，容玉一身翠綠的衣衫，娉娉婷婷的出現在他面前不遠處，彷彿這暗夜的一朵精靈之花，乍然開放。
端木搖甩甩頭，將那個惡毒的紫郡主暫時趕出腦海，幾步輕快的走上去：「玉兒，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還穿得這麼單薄，凍著了可怎麼辦？」
嘴裡責怪著，徑自便脫下身上的外衣，給她披在身上。
容玉心中頓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作勢欲脫：「表哥，玉兒不冷的，這衣服……」
「聽話！你身子骨一向比較弱，這春天雖是暖了，但夜裡猶冷，還是要多注意加一些衣物的。我是練武之人，多一件跟少一件也沒什麼區別，不用擔心的。」
一口氣解釋了這麼多，容玉慢慢羞紅了臉，慢慢的點頭，聲若蚊蠅：「那……玉兒就卻之不恭了。」
一雙柔柔素手，緊緊抓著衣服的邊緣，身上，彷彿還帶著他溫熱的味道。是那般的令她迷醉，讓她萬般歡喜。
「嗯！這樣才乖！」
端木搖滿意的點點頭，忽又皺眉道：「這麼晚了，花落沒陪著你嗎？」
難道他將軍府的管束，已是越來越鬆了？
容玉搖搖頭：「不關花落的事。是我夜裡煩燥，睡不著，因此便出來走走，沒想到，卻是碰上了表哥。」
真的……好巧呢！
「你呀，就是這麼個溫婉的性子！這樣，你身邊一個丫頭太少，我改日再叫人尋幾個過來，你再挑上幾個，我也好放心了。」
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髮絲掠在腦後，容玉幸福得幾欲昏倒。
將軍……這是在關心她嗎？
他不放心她半夜出來，所以，要再為她挑幾個丫頭，她耳朵沒壞，沒聽錯吧？
開心的道：「謝謝表哥！可是，玉兒覺得，身邊有花落就夠了。再加人手，這將軍府的開支，又會加大一筆的。」
「這個無防！這個小錢，表哥還得出得起的。」
端木搖笑笑，再一次不期望的想起那個倔強的小小身影，臉色便又沉了下來。
容玉察言觀色，試探的問：「表哥，可是身體有所不舒服？」
端木搖回神：「沒事。只是軍中事務瑣碎，有些不勝其擾！」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下意識便隱瞞了紫兒的事情。
容玉若有所思，當下乖巧點頭道：「既是如此，表哥也回去休息吧！玉兒這也便回去了。」
向著端木搖微微躬身，作勢要離開，端木搖出聲道：「我送你回去吧。」
容玉回身，淺笑：「不用了，表哥這一天……」
端木搖打斷：「沒事！我不放心你！走吧！」
上前幾步，大手牽了她的小手，不由分說的轉向清秀園的閣樓。
容玉不再出聲，只是任他有力的牽著她，痴痴的看著她，將她所有的愛慕與情意，都表現了出來。
可惜，端木搖這個大鬍子將軍，手裡牽著佳人，心思早不知道跑向了哪裡，壓根就沒看到她的一汪情深。
他送她，他對她好，只是因為，她是姑母的女兒，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