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第四脈

「上將。」看守監獄的警衛看到凰北玥，敬了個禮。

凰北玥點點頭，緩慢地走進監獄。這一次他一個人孤身來，所以警衛有些詫異，難道凰上將每次出現不都由幾個人跟著么？那個令狐宴無時無刻不跟著他的。

凰北玥的確孤身一人來看納蘭。

納蘭是他身邊極為重要的人，可以說八百年前他的前世也好，還是現世，她都是知道他秘密最多的人。

監獄里鋪著一張草席，燈光昏暗，納蘭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靜靜不動。忽然門口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忽然坐起，豎著耳朵靜靜地聽著，獨眼射出分外複雜的情緒，似乎幽怨，又似乎是憤恨……

腳步聲近了，她豁然從床上跳起來，走到欄杆處，一個男人孤身一人走了過來，不是別人，真的是凰北玥。

他竟然主動來看她？！

納蘭倏地雙手扶著柵欄，滿眼的怨毒：「凰北玥……你這個卑鄙無恥的魔鬼，你竟然主動來看我？你竟然來看我？」她聲音尖利，近乎嘶喊，聲音里竟然多了一絲凄楚。

凰北玥站在柵欄外，疏離淡漠地睇著她：「這裡沒有別人，告訴我，誰讓你在我體內放入屍憋？」

納蘭沉默了片刻，忽然笑起來，笑意越發肆意瘋狂：「你不殺我，果然是有求於我。凰北玥，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有種就殺了我。」忽然她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突然發現男人眼睛血紅如墨。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嘲諷，修長的手伸出，當納蘭以為他會隔著柵欄扇她一巴掌的時候，忽然他的手落在了門鎖上，啪嗒，牢門竟然開了。

然而納蘭一點喜悅都沒有，因為那個男人推開牢門走進來。

這下，別說扇她一巴掌，一把掐死她都有可能。

凰北玥眸子血紅，眼珠已經消失，這種神情她再熟悉不過，八百年前，那是純血始祖魃發怒前的跡象。

納蘭一步一步後退：「凰北玥，你不能這麼對我……就算你不看在你的前世那拉達赫面子上，你看在你曾經轉世過始祖魃跟我日日歡好的份上，你也不能殺我……就算你不看前世，這一世我把幻獄都送給了你，你……」

凰北玥再度嘲諷一笑：「我都不記得化身始祖魃的時候跟你有過多少歡愛，你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納蘭眼睛泛起淚光，不過看到他並不動手，看來他並不打算殺她，立刻囂張起來：「縱然你現在萬千寵愛集那個女人一身，也別忘記八百年前的你，不過是個淫魔餓鬼……多少女人折在你手上……要我把你干過的事兒都告訴郁可燃么？」

凰北玥走近納蘭，俯下臉，那一刻納蘭幾乎從他失去瞳仁的血紅眼睛中看到了自己血色的面影。男人道：「讓你在我體內放入屍憋的，是不是令狐宴？」

納蘭立刻搖頭：「你連你身邊的人都懷疑，看來你的確是始祖魃回歸無疑了。始祖魃謹慎又多疑，殘忍又冷酷。今日的你和他沒有什麼不同。」

凰北玥卻不以為意：「我本就是他，他本就是我的黑暗一面。」

「真不知道郁可燃愛的是你哪一方面？你在她面前偽裝成救世的佛陀，處處維護她，可是她是不是真心愛你還真難說……」

忽然凰北玥眸子劃過一抹狠厲，鋼鐵般的手一把掐住納蘭的脖頸，將她推到牆壁上。

納蘭呼吸不暢，口中擠出幾個字：「魔鬼，你要做什麼。」

凰北玥眯起狹長鳳眼，冷冷道：「殺你。」

緊接著，手臂的力道越來越重。納蘭呼吸越來越緊，有一瞬間，她真以為他會殺死她，立刻哭泣著求饒：「不要……我都告訴你……」

凰北玥冷然後退一步，撤開掐住她脖頸的手。「說。」

納蘭佝僂著身子，重重地咳嗽著，半晌，才恢復了一絲力氣，臉色慘白地道：「綁架凰司夜的那個女人，她不是人，她是屍王鳳凰。」

凰北玥眸子血紅褪去，黑色眼珠重新露出，射出一道精芒：「第四脈魃族。」

納蘭點點頭：「她臉上帶著面具，可是她的臉都是潰爛的。她身上的皮膚也是化過妝的。她是屍化的魃族。大約一百年前，我的魃族狙擊組找到了她，並想殺了她，可是發現她並不是孤零零的一個。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黑暗的地方，酒吧，夜總會，到處都是他們這類屍族的蹤跡，我無論如何殺不完。再說我只是殺地獄純血魃族，才設置了狙殺組……」說到這裡，納蘭忽然住嘴，驚恐地看著凰北玥。

她剛才說了什麼？竟然把她魃族狙殺組的目的說出來，她的目的竟然是要殺凰北玥這樣的地獄系純血魃族。

然而凰北玥眼神淡漠，並未出現惱羞成怒的樣子。大概他早就知道她想殺死地獄純血魃族的野心了。

納蘭索性放開了，繼續說下去：「魃族有很多脈別。地獄魃族是根據始祖魃來自地獄而得名。旱魃族是因為始祖旱魃是黃帝之女，所到之地，赤地千里，造成大旱災情。而屍族則是上古寄生蟲——屍憋寄生到人體后產生的變異。如果基因融合了寄生蟲，那麼就可以成為屍族。可是如果融合不了，就會變成行屍走肉，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殭屍。屍族不過是長著殭屍的樣子，卻有著人類的意識而已。而屍王鳳凰，則是具有了神識，有著非一般的超能力。恐怕你，都難以戰勝她。」納蘭頓了頓，見凰北玥一直凝眉沉思，便道：「你信不信我所說的？」

凰北玥點點頭：「這些資料里都有記載。她什麼時候找到你，讓你對付我？」

納蘭瞳孔渙散，似乎在思考：「二十年前，你把我關在洱海，後來你自殺沉睡，我就自動解了咒，恢復了自由。那時候你自殺沉睡的事情驚動了這個世界暗地裡那些物種。他們從此都知道了地獄始祖魃的存在。有一天，屍王鳳凰找到了我，交給了我一對母蟲。若你從此醒不過來，便算了，如果你醒過來，就要讓我把屍憋放入你體中。那時候你有醒過來的跡象，我便按照鳳凰所說，把屍憋放入你身體。想來地獄純血魃族是魃族的異類，他們屍族想毀滅你這一族罷了……」

凰北玥眉心緊緊蹙起，深沉的眸中染上了一抹殺氣。

納蘭心想，他一定對屍族產生了憤恨吧。屍王鳳凰還綁架了凰司夜，更是觸了凰北玥的逆鱗。

「鳳凰何止在你身上做了手腳。屍族的繁衍方式不是胎生，而是寄生蟲感染。她不僅想改造你成為屍族，還妄圖把改造過的寄生蟲散播到人類社會裡，讓人大批大批地屍變，形成恐怖事件，消耗掉人類的武裝，屍族從此可以從黑暗裡走出，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陽光下，甚至控制整個世界……當然這都是我猜測。不過前些天屍族的確在日本造成了死亡飛機事件，我也幫了他們不少忙，不過因為上官非池搗亂，那些感染寄生蟲的屍體全部燒掉，我們的計劃失敗了……現在他們又綁架了凰司夜，恐怕也是想從你身上下手，拿到關鍵性的東西。」納蘭幽幽道：「我發誓我所說每一句都是真的。我也不想他們的計劃成功，那樣我，我就沒有了容身之地。你也見過鳳凰，他們屍族殘忍又血腥，絕對沒有絲毫信義可言，我也不願意與他們為伍。」

凰北玥淡淡道：「你說屍王鳳凰給了你一對母蟲。一隻種在我身上，另外一隻呢？」

納蘭被他盯視，只覺得脊背發寒。

見她不說話，凰北玥淡淡說：「納蘭你知道太多秘密。所以我不會輕易殺你。甚至可以放你自由，但是你也要保證對我的衷心。」

納蘭咬了咬牙：「那天晚上，我看到郁可燃脖頸流著血都要流幹了，快死了，我為了救她，把另外一隻母蟲注入了她身體……」

她話畢，凰北玥臉色已經發白，神色多了一絲驚恐。

她哪裡是救郁可燃，分明是故意為之。

看到凰北玥那可怕的神色，納蘭驚恐地道：「我有辦法救她，真的，真的……上古母蟲是一對，互相強力吸引。只要用另外一隻母蟲將那隻蟲子吸出來就好了……」她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淺，因為另外一隻母蟲在凰北玥身上，想把那隻母蟲摳出來，恐怕很難很難。

而凰北玥此刻的神色已經越來越衰敗。

「如果我身體那隻蟲子不願意從我體內出去，那隻母蟲一定會尋找同伴而鑽進我身體，是么？」他冷靜地說出這些話，似乎跟他自己無關：「也就是說，救她的唯一辦法，就是讓那個母蟲鑽進我身體。」

納蘭臉色露出一絲絕望：「事已至此，我也無力回天，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