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矛盾
火車穿越望月大峽谷,一路向北海道呼嘯而去。
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加藤家眾人站在峽谷下,望著火車離去的方向,靜立不動。
凰北玥將銀色面具從臉上取下,臉色慘白就像是一張紙。
一個年輕的女孩從棧道奔下,一身黑色的長袍,正是加藤秀麗。加藤秀麗滿臉焦急,慌忙捏住凰北玥的手腕:「就這一會兒功夫,你體內的兩條屍憋已經開始活動了。恐怕不到三個月,它們就會徹底爆發……」
凰北玥從加藤秀麗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千年翡翠已經到手,我們立刻去東京,跟鳳凰交換司夜。」
加藤秀麗立刻道:「讓我們去辦這件事吧,您需要休養。」
凰北玥搖搖頭:「如果不是為了讓我親自帶著千年翡翠去見她,她何至於綁架司夜?」
「她是想用千年翡翠對付您呢。」加藤秀麗道:「我已經組建新的狙擊隊,全世界各地狙殺屍族。擒賊先擒王,我們去會一會鳳凰也好。」
凰北玥點點頭,眉心蹙起,斜飛入鬢的劍眉似乎繾綣著無盡的愁緒:「剛才我沒聽錯吧,小燃說她要自殺來解開木偶之法……沒想到她已經變成了人偶……是你乾的么?」
加藤秀麗臉色刷白,慌忙跪地:「主人,自從郁小姐離開獨島,我就跟您一起來到望月峽谷修養,郁小姐有怎樣的遭遇,我並不知道……」
凰北玥眸子幽深:「那就是令狐宴他們和上官非池合謀的了。秀麗,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小燃活下去。」
加藤秀麗為難起來,她對郁可燃一點那都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她心中牽挂著什麼,只有用她心底牽挂的東西才能讓她燃起生存的鬥志。「主人,您可以給秀麗一點提示么?」
凰北玥俊逸的五官多了一絲動容:「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終究是我。能拖住她的原因只有三個,第一,骨肉親情。第二朋友友情。第三,她的身世還未清楚,她一定想知道她和子獻的關係。你去提醒她一下。否則她衝動起來,恐怕真的會為了解除木偶之法,傷害自己……」他嘆口氣,眼睛里卻湧上了一絲蕭瑟:「如果她那麼輕易就死了,我為她做這些犧牲還有什麼意義?」
……
火車在鐵軌上呼嘯著行駛向前。
上官非池緊緊摟著郁可燃,滿眼的懺悔,可是他不敢放開她,因為他害怕郁可燃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自殺了斷。
她其實一直都在強顏歡笑。她寧死都不願意被他用這種卑鄙的方式捆綁。
其實她自從知道他在她身上施展了木偶之法,便已經想好了她自己的歸宿。
原來,她來北海道看雪,只是一個借口,其實她是想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更容易離開他,然後在一個他找不到的角落,靜靜地死去。
如果不是加藤家的武士將他們堵在望月峽谷,她決定用自己換取他的生,她不會袒露她的真實心思。
為了從癱瘓中救她,更為了自私地霸佔住她,他才聯合加藤工信和蒲生阡陌給郁可燃用了木偶之法。沒想到她表面上通情達理,其實恨死了他。
上官非池生怕她趁他不留意便自殺,這樣她就永遠解脫了木偶之法,而他就永遠失去她了,所以他一直都緊緊抱著她:「不強求你愛我。我帶你走遍天涯海角,解決木偶之法。」他聲音沉重而堅定:「但是你發現了么?因為木偶之法,你體內的寄生蟲徹底消失了。」
郁可燃本來閉著眼睛,累極了的樣子,這時候猛然睜開眼睛:「兩條屍憋消失了?」
上官非池點點頭。
郁可燃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動脈,的確感覺不到那兩條寄生蟲的跳動。
心底忽然多了一絲希望。
本以為自己半年後會死,可是陰差陽錯,木偶之法中和了寄生蟲?
不過,郁可燃臉色很快又再度蒼白起來。
木偶之法也是極為兇險的東西,它雖然延續了她的生命,解決了寄生蟲,但是卻讓她和上官非池緊緊捆綁。
而上官非池這一行為,雖然可以得到她的原諒,但是她絕不會妥協。
即便死,她都要自由地死去。
心底更是叫囂著一股強烈的思念。
蝕骨焚心一樣折騰不休。
想去見一見凰北玥。
見他,不是為了證明她還活著,不是指責他為了自己的生而再次像她十七歲那年一樣拋棄她,將她放逐獨島之外。
見他,只是想見他最後一眼。
如果見不到他,她只覺得即便是死,都會有遺憾!
剛才她情緒失控,才忍不住喊出來這股思念。
可是這會兒理智復甦,她竟然再也說不出口。
她曾經被上官非池傷害過,可是她卻勇氣十足地跑到他跟前與他對質。
可是如今,她卻沒有勇氣再去跟凰北玥對質。
勇氣只有一次,用過就再也沒有了。
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已經軟弱可欺,她如何去面對第二個深深背叛她的男人?
更何況,世事滄桑變幻,只有他在她身邊一直不朽,她的心底竟然沒有恨,只有對凰北玥的思念和愛。
這樣的她,即便面對他,恐怕也恨不起來,不能夠瀟洒地放下。
太無恥了,這樣沒有自尊的自己,她自己也不喜歡。
其實,她從未想過凰北玥有一天也會背叛她,拋棄她……
就好像少女時候的悲痛重演,美夢噩夢都是他。
可是她心底除了思念,竟然一點憤恨都沒有。
難道,這就是愛?
沉迷於愛的人是糊塗的,更是無助的。
郁可燃縮緊身體,只覺得滿心的無助。
上官非池摟住她,她並沒有拒絕,悲傷欲絕的她像是飛蛾撲火一樣,往他懷中縮著,似乎,她被全世界都拋棄了,只有這個男人可以幫她解決她的空虛和無助。
這樣痛恨他的卑鄙,可是卻不得不依靠著他生存。
這一刻郁可燃真的很想死。
那壓下去的死志竟然又重新泛了出來。
忽然,火車再次戛然而止。
上官非池眉頭緊鎖,郁可燃只是趴在他肩頭,頭髮蓋住半邊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黑暗的悲痛里無法走出,似乎外界怎樣都不管她的事。
忽然車廂門被打開,幾個加藤家的黑衣武士去而復返,領頭的是一個黑衣女孩,不是別人,竟然是加藤秀麗。
郁可燃透過頭髮縫隙還是看到了她。
可是她一點都不不想看到她。
加藤秀麗的嘴巴像是利刃,輕易就把她所有的偽裝劃破一道深深的痕,然後她的苦痛就會全部流出。
她眸子里都是隱忍,擔心從加藤秀麗嘴裡聽到關於凰北玥的任何消息,可是又渴望聽到。
「上官先生……」加藤秀麗悠悠道:「大少奶奶,我的主人凰北玥已經出發去了東京見屍王鳳凰,營救司夜少主。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郁可燃依舊是有氣無力地靠著上官非池,可是心底卻微微激動起來。
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和下落。
司夜被綁架也深深讓她牽挂。
可是……郁可燃轉過頭:「我不會去。」這樣矛盾的心情,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怎麼了。
上官非池也挑眉看向加藤秀麗:「你這麼急於讓我們去,是為了什麼?凰北玥將小燃徹底放棄的時候,恐怕也不想再見她了吧?你把這個消息給我們,是為了我們好,還是一個陰謀?」
加藤秀麗微微一笑:「我家主人東京此行兇多吉少。或許死在鳳凰手裡都不一定,你們不想看看他是怎麼死的么?」
上官非池和郁可燃臉色都是一變。聽加藤秀麗的語氣,似乎對凰北玥存了異心。
郁可燃臉色蒼白的更厲害了一些,上官非池卻挑眉冷哼:「他會那麼容易就死么?」
加藤秀麗卻不願多說,「消息已經帶到,你們自己斟酌吧。」話畢,推開火車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