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擔心
走出了四面高牆的庭院,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在家裡,我們無論從任何媒介所得到外面的知識都是片面的,外面的世界,只有我們親自去體驗和感受,才能領略一個真實的世界。
留在船上的邢孑若和阡陌叔在一起,他對什麼都感到好奇,而且他還是第一次乘坐這麼大的船,單是船的桅杆就有他家的三層樓那麼高,這船的船艙居然也有二層,他很想知道二層船艙里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和父親居住的二層樓里的房間一樣?
房間里很是無聊,所幸天很快就黑了,用過晚飯後,邢阡陌進房間讓他們倆先睡。這房間里有兩張木板床和一張桌子,不過這桌子卻是固定在地板上的,躺在上面時,邢孑若感到船在搖晃,但不很明顯。
邢墨線道:「想不到阡陌叔叔還是個大官,不知他可以差遣多少人?」
邢孑若也睡不著,就疑問道:「你怎知阡陌叔是個大官?不知阡陌叔要帶咱們去哪裡?」
邢墨線道:「你不見這艘船的船帆上題著『朝廷特敕』的字樣,朝廷就是官家,還有阡陌叔稱二層船艙上的那兩人為大人,還有甲板上的這些兵士!」
邢孑若道:「要是我也能披上盔甲就威風了,最好是能指揮千軍萬馬!」
邢墨線卻對他的這個理想不屑一顧,道:「當兵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很危險的!」
二人長在爭執時,房門打開,邢阡陌走了進來,道:「你們倆不要再聊談了,趕快睡覺!如果實在睡不著,你們就閉上眼睛,心無旁騖,想象著自己置身於湯泉里。這樣很快就能睡著了!」
二人應了,邢阡陌在房間里坐了下來,邢孑若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幻想自己置身在冒著熱氣的浴室,他感到自己肚裡有一股熱氣在隨著他的血液流淌,很快他就睡著了。
邢阡陌感到兩人都睡著了,便起身出了房間,來到了二層船艙上,倚欄憑眺,只見運河裡燈火不多,但夜幕里的繁星點點。一個身著黑色長裙的女子手裡提了一壇酒走了過來,也依靠在木欄杆上,將酒罈打開,遞了過去,道:「你也睡不著嗎?」
邢阡陌聞到了長安賈氏酒坊里佳釀的香氣,便伸手接住,仰頭暢飲。然後道:「好酒,很是難得,這賈春的祖上自東晉時就開始釀酒,他釀的清酒甘冽醇香!我使命在身,不敢貪睡,韋姑娘你呢?也睡不著嗎?」
這個跟中宗皇帝的皇后同姓的女子也豪爽的接過酒罈,小口品用,然後再次將酒遞給了邢阡陌,道:「我擔心楊左使,孔顧命性格古怪,對誰都不懼,包括武后!」
邢阡陌道:「孔大人這次從突厥歸來后,似乎變了個人,不知跟他同去突厥的那幾人怎麼樣了?」
韋姑娘道:「如果孔大人自己不說,誰都不要想知道?這次帶咱們楊左使去武昌,將留守內宮的黃門衛統領也帶上了,可見武昌的戰況不容樂觀!」
邢阡陌道:「可以看出,尚幫主已經拼出一世幫的全部家當,還借了黃門衛和隴右衛的精英,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敵人很不一般啊!」
韋姑娘道:「那是當然,實不相瞞,我聽尚幫主對楊左使密談,這次我們要對付的人可是在突厥國打敗了大唐三大高手外加一個血毒刺黑野的劍神清一風!」
邢阡陌聽到劍神清一風這個名字,不由愣住了,韋姑娘以為他害怕了,就道:「你也聽說過這個劍神清一風?」
邢阡陌點頭應了,道:「是個武功很高的人,朝廷一直在通緝他,也曾與他數次交手,但都被其逃脫了!」說著又取酒飲用。
韋姑娘道:「看出你的顧慮了,你領上船的這倆是你的孩子?」
邢阡陌聽了,一口酒噴了出來,他劇烈咳嗽之後,道:「我還沒有成親,怎會有兩個十來時歲的孩子?」
韋氏聽后暗鬆了口氣,道:「原來是我誤會了,聽說你的武功在黃門衛里是最高的,就連你的上級新侍郎都打不過你?」
邢阡陌道:「這都是兄弟們瞎傳的,如果我武功比新侍郎還高,那新侍郎跟著你們尚幫主去武昌怎麼不帶我去啊?」
韋氏道:「可你不還是跟我們楊左使一路去武昌啊?對了,聽說你們黃門衛都是武功高手,你們一百個人卻為何連師正業一個毛孩子都打不過?」
邢阡陌聽后,冷笑了一聲,道:「外人都當我們武功差,卻不知我們如果打敗了師正業,就會連天後的面子都剝掉了,更何況師正業是劍神清一風的嫡傳弟子!」
韋氏道:「徒弟武功都這麼高,就更不要提師父了,我們這次去武昌看來是兇險至極啊?」
邢阡陌道:「希望楊左使能說服孔顧命同我們一起去武昌,這樣我們的勝算還多點!」
韋氏點頭同意他的說法,低聲問道:「我想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不知當講與否?」
邢阡陌疑問道:「什麼問題?韋姑娘請講?」
韋氏道:「邢統領難道就打算一輩子在皇宮裡任職嗎?」
邢阡陌道:「這個問題韋姑娘不當問還是不要再問了,不然被楊左使聽到后,對我們都沒有好下場的!」
韋氏還想要再追問,邢阡陌卻道:「我累了,要去休息了,楊左使和孔顧命回來時叫我一聲!」說著便下到了一層船艙,進了房間里,點亮了油燈,他驚奇的發現邢孑若全身升起了絲絲白霧,如同被蒸過了一樣。他忙去摸了邢孑若的額頭和脈搏,都很正常,就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孩子練了龜息功?」
他又去看了邢墨線,都很正常,便吹熄了油燈,然後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第二日天亮后,楊左使仍未歸來,韋氏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不住向信陽城方向望去。一直到中午,還是沒有楊左使的消息,韋氏不再等待了,帶了兩名屬下就下船,邢阡陌忙攔住她道:「韋姑娘,楊左使對我們的命令是讓我們在船上等她和孔顧命回來,我們沒有她的命令,不能擅自下船!」
韋氏怒道:「我是楊左使的屬下,難道還需要你管嗎?楊左使一定遇到什麼麻煩了,我要去救她,你留在船上等候我們的消息,如果天黑之前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趕快去武昌向尚幫主彙報此事!」
邢阡陌只好點頭放她下船,韋氏一走,邢孑若和邢墨線二人就出了房間,到甲板上透氣。他們中午吃的是白飯加炒豬肉片,非常很香,邢阡陌卻吃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傍晚時,他也坐不住了,於是換了身青色儒服,叫上了兩個侄子,也下了船,就往信陽城內走去。
這時只聽馬鈴聲響,數騎自官道向信陽城趕來,邢孑若和墨線只顧往城內趕去,不防這幾匹馬已經奔來,嚇的站在原地不動。
邢阡陌立刻探出雙手,一手抓了一人後衣襟,將二人從馬蹄下搶回。
這幾匹馬也在城門前勒住,為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藍布長衫,黑須垂胸,一拱手道:「在下著急入城投宿,不想驚了三位,實在對不住,兩位公子沒有受傷吧?」
邢阡陌見這些騎士都攜帶著長劍,一看就知是江湖人士,他也不好計較太多,就拱手回禮道:「沒關係,閣下請!」
他拉著兩個侄兒讓開了路,這個男子拱手道:「如此多謝了,我們後會有期!」便帶同伴入城。
邢阡陌也要進城,卻見韋氏垂頭喪氣的從城內走出,跟他們迎面相遇,就問道:「不是讓你留在船上等我的消息嗎?你怎麼能擅自離船呢?」
邢阡陌道:「我擔心你和楊左使,所以就下船來找你們了,怎麼楊左使和孔顧命沒有一同回來嗎?」
韋氏聽后心裡暗喜,但卻皺著眉頭道:「我們上山見到了楊左使,她要我回船上耐心等她,她一定會說服孔顧命跟咱們一起去武昌的!」
邢阡陌對韋氏低聲道:「我剛剛看到一群江湖中人進了信陽城,他們不會也是去武昌的吧?」
韋氏道:「很有可能,這很正常,聽說劍神在幽冥島召開百鬼無遮大會,所謂的無遮大會就是不分貴賤,只要是人都可以參加!」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豈止是人可以參加,鬼也可以參加的!」這聲音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慄,韋氏冷笑道:「這世上有鬼嗎?」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矮子帶著斗笠,仍然用低沉的聲音道:「當然有,同劍神一起召開百鬼大會的那個李護衛就是鬼魂!」
韋氏聽后,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妖言惑眾,摘下你的斗笠來!」
這個矮子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恐怖的老臉,這張臉被火燒過,五官都已經移位變形,這倆少年嚇的忙捂住了眼睛,韋氏也嚇的撲進了邢阡陌的懷裡。
邢阡陌也吃了一嚇,對這個矮子道:「快戴上你的斗笠離開吧!長這麼丑,就不要出來嚇人了!」
矮子帶上了斗笠,道:「呵呵,嘿嘿,我也是鬼,你們怕了嗎?」說著向城外走去。
邢阡陌看這個矮子走遠,就對懷裡的韋氏道:「韋姑娘,不用怕了,他已經走了!」
韋氏這才從邢阡陌懷裡出來,但立刻羞紅了臉,邢阡陌道:「我們回船上吧!天就要黑了!」
韋氏點頭應了,叫上了自己的兩個屬下在前,邢阡陌也叫上了自己的兩個侄子一起往船上返回。
雞翅山梅花陣內,孔均對一臉焦急的楊左使道:「我剛從突厥國死裡逃生,和女兒才相見不到一天,你就急著要我去武昌送死嗎?我不會再丟下我女兒不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