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法原諒

秦頌瑜看著趙羽嫚，她還是當年的模樣，甚至風韻更比從前。

如果不是她，她也不會懷上秦修昀，更不會有機會坐在這裡跟許梓柏有片刻說話的機會。

可是她依然不會感激她。

趙羽嫚感覺到她臉上的表情不夠自然，也沒有多想，甚至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孩子：「這是你的孩子嗎？我可以抱抱嗎？」

倒是許梓柏搶先一步，拉住了趙羽嫚的手。可是這麼一來，倒是有些欲蓋彌彰，趙羽嫚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

「睡著了。」許梓柏鬆開了手，抬頭去看對面的秦頌瑜，似乎是在等著她開口。

秦頌瑜的眼睫抖了抖，又拍了拍孩子的背，點了點頭：「嗯。」

趙羽嫚尷尬地笑了笑：「那我——」

秦頌瑜卻打斷了她：「抱歉，我要走了。」她也不等其他人反應，抱著孩子就要離開，卻在路過許梓柏身邊的時候，頓了頓，「這件事情我誰都不會說，我保守秘密了三年，也會守住它下一個三年，更多個三年，希望我們能夠相安無事。」

不像是電視劇里的女人那樣賣慘，甚至是沒有帶入一絲感情，倒是讓許梓柏對她刮目相看，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拐角時，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趙羽嫚似乎是發現了這個女人對許梓柏的吸引力，心中警鈴大作，卻又在看向許梓柏的時候，瞬間擠出眼淚，楚楚可憐：「學長，我——」

許梓柏看著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有些煩躁，站起身來低聲說了一句：「我要過去開會了——趙小姐，您自便。」

趙羽嫚狠狠地跺了跺腳，滿臉狠厲，哪裡是剛才那個惹人憐愛的女人？她一扭腰，跟著走了出去。

許梓柏已經離開了，倒是在對面公交站台上看到了抱著孩子的秦頌瑜，她嗤笑一聲：「什麼窮酸的女人，居然還要去坐公交，呵？」

她走上前去，卻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她轉頭一瞧，垃圾桶外延不知道是什麼噁心吧啦的東西黏在上頭，幾隻蒼蠅在上面打著轉。她一臉厭惡，皺著眉頭用手掌在自己面前扇了扇，嘀咕了一句：「什麼味兒啊，這麼難聞？」

秦頌瑜用眼角看了看趙羽嫚大小姐的作態，微微皺起眉頭：是了，這才是她平常的模樣，剛剛的柔弱，不過是在許梓柏面前的裝腔作勢罷了。

「誒，我問你，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她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戳上秦修昀細嫩的臉蛋，「還有你跟梓柏那個啞謎，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人已經開始好奇這場兩個女人的戰爭，往這邊張望著。

秦頌瑜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生怕她碰到自己的心肝寶貝：「趙小姐，這與你無關。」

她的聲音小小的，倒不是因為她害怕裝柔弱，而是怕吵醒孩子，生怕他醒來看到媽媽和別人在吵，帶壞了他，或者是讓他看到不開心。

「怎麼與我無關？我才是以後可以跟他站在一起的那個人！而你，就應該帶著你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秦頌瑜原本就不想遇上他們，現在這麼一句話，除了淡淡的酸澀之外，更多的是安心，至少有趙羽嫚的存在，許梓柏應該不會來找他們。

「嗯，我知道了。」秦頌瑜輕輕應聲，讓蓄滿了力氣想要跟這人大幹一場的趙羽嫚，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挫敗。

可是她依然要保持高傲的姿態。

趙羽嫚狠狠地瞪了一眼秦頌瑜，轉身又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秦頌瑜看著她的背影，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拿出手機戳著百度地圖，想要仔細看看公交線路，卻在戳著放大的時候，停下了動作。

那個綠色的小標誌，是她生活了24年的小區。

她抱著秦修昀的手緊了緊，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哪怕，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

秦頌瑜帶著秦修昀吃過晚飯之後，便動身去了那個小區。

三年來這裡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彷彿牆上瓷磚都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絲毫沒有退色。

秦頌瑜突然眼眶發脹。那件事情之後，父母覺得她丟人現眼，便與她斷絕來往，自那以後，她已經三年沒有回來過了。

她有些自責，覺得自己太過狠心：兒女和父母之間，哪裡有什麼隔夜仇？就像是她和點點一樣，自己從來不捨得和他置多大的氣，因為，他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媽媽，這裡是哪裡啊？」秦修昀抱著蛋花，抬起亮亮的眼睛，看著牽著他的秦頌瑜。

如果是平常，蛋花一定能夠察覺到主人悲傷的心緒，軟軟地蹭著秦頌瑜的臉頰。可是今天她有些發蔫，只能趴在秦修昀的懷裡提不起精神。

「這裡是——」秦頌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對中年夫妻走了過來。

他們走在陰影里的時候，秦頌瑜只能看得出他們的脊背挺得筆直；逐漸地，他們走到燈光下之後，秦頌瑜這才看清他們臉上風霜的痕迹。

父母都老了許多，跟記憶中揚起雞毛撣子就要往她身上招呼的那人重合不上了。

待他們走近了，她才聽清楚他們的對話，還是在關心著他們的學生：哪個學生這次考試考了全年級前十，又哪個學生這次成績下滑得厲害，可能跟早戀有關。

——他們討論的話題，都沒有提到自己。

又或許，他們臉上的皺紋，從來都不是因為自己添的，都是為了他們的學生。

秦父大概是看到她了，突然愣住了，眼底浮淚，往前一步，卻又堪堪停住，視線又停留在她身邊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眼神怯怯的，可是薄唇緊抿，卻是一副嚴肅的模樣，跟秦頌瑜一點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秦母覺得奇怪，順著他的視線去看，當即也愣在原地，眼淚徑直滾落了下來。她比秦父更加激動，快走幾步，想要仔細看看自己三年沒見的女兒，卻被秦父拉著，動彈不得。

「你幹什麼！」秦母擦了擦眼淚，回頭去看秦頌瑜身邊的孩子，「那是，那是我們的……」

「你看錯了！」秦父抬起頭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眼淚逼回去，「走吧，走吧……」

一聲聲，包含著五分心酸三分無奈和的二分不舍，喊得秦頌瑜紅了眼眶，眼淚吧嗒吧嗒地滾落著。

秦父和秦母漸漸消失在視線當中，秦修昀扯了扯秦頌瑜的手：「媽媽，剛剛那兩個人，是誰啊？」

秦頌瑜慌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秦修昀：「剛剛是點點的外公外婆呀！」

秦修昀看著秦頌瑜臉上的淚痕，也跟著哭了起來：「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外公外婆壞壞，媽媽不哭。」

秦頌瑜看著秦修昀說哭就哭還安慰自己不哭的模樣，淚水又忍不住滾落下來，她趕緊蹲下身子把秦修昀抱進懷裡：「外公外婆不壞，只是媽媽做錯了事情，他們還沒有原諒媽媽。」

秦修昀連蛋花都不願意抱了，放開手讓她站在地上，有伸出小胖手去給秦頌瑜擦著眼淚：「媽媽不哭，媽媽沒錯。」

秦頌瑜也給秦修昀擦著淚水，心裡卻十分欣慰：點點說的沒錯，自己是沒有做錯，否則，自己上哪裡能夠找到這麼好的小甜心？

「嗯，媽媽沒有錯，媽媽最愛點點了……」秦頌瑜親著秦修昀的腦袋，一手抱起喵喵叫的蛋花，一手牽著秦修昀往酒店走去。

——原本以為，三年後父母能夠原諒自己，那這樣她就能夠把行李從酒店裡拿出來，直接搬到家裡去，可是沒想到……

——沒關係，父母總會原諒自己的，只不過是時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