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帶走她
楚溶月正走著,忽聽得後面急急的腳步,心中感覺不對勁,扭頭去看,只見一張猙獰到扭曲的臉在面前放大,同時感覺腰間一痛,腳下又踩到了鵝卵石,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向後仰倒,然後,楚溶月聽到了翠螺和碧潭帶了焦急的哭喊聲,身體便被水完全吞沒了,越來越多的水灌進去,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氣,楚溶月掙扎了幾下,心口越發悶得厲害,眼睛,越來越沉重,也許,也許這樣就可以見到娘親了吧。
楚溶月落水的消息被迅速封鎖,大夫人第一時間脫簪待罪跪下求楚老爺原諒,然後親手打了自己女兒十板子,在妻子哀求的眼神和女兒痛苦的哭聲中,楚清遠長嘆一聲,再不提此事。只讓人請了大夫細細醫治就好。
楚溶月的小院子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來來往往的丫鬟,花白鬍子的大夫,還有從未斷絕過的藥材。翠螺年長,又自認自己護主不力,自罰了守在楚溶月床邊,熬了整整兩日,碧潭實在看不過去,讓人熬了安神葯摻在飯菜中餵了下去。
看著昏睡過去的翠螺,碧潭擰著眉頭讓人扶了她下去休息,然後拿起盆中冷帕子擰凈了水,輕輕為小姐擦拭額頭的汗,眼角的淚,卻是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小姐昏迷兩日,高熱不退,葯也喂不進去,若是,碧潭偷偷抹了眼淚。小姐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碧潭換了帕子,啞著嗓子讓人又換了一盆水進來。
楚家大小姐落水,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更何況有人細心留意著,不過問了幾個婆子,又問了常與楚家看病的大夫,事情便明了了。
定國公夫人氣得在佛堂里摔斷了不離身的佛珠,氣勢洶洶的踹開了門,領著趙嬤嬤第一次出了佛堂,不顧家中下人驚訝的眼神,親自套了馬車直奔楚府。到了門口也不讓下人通傳,亮了身份就直接奔著楚溶月的小院子去了。
原本定國公夫人還存了僥倖,一路上總想著是婆子們大驚小怪,大夫學藝不精,楚溶月其實沒有大礙,可看到床上蒼白著臉的楚溶月,才知道什麼叫心如刀割。撲過去拉著楚溶月的手就不丟了。明明在外面霸王似得人物,此刻卻成了無依的婦人,只曉得落淚了。
趙嬤嬤看著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丫鬟,走到碧潭身邊,悄悄說了兩句話,碧潭眼睛一亮,在趙嬤嬤的示意下,遣退了一屋子丫鬟,悄悄合了門,也退下了。
出了屋門,幾個小丫鬟就管不住嘴了,嘰嘰喳喳的討論起那個夫人究竟是誰。
「都給我閉嘴,小姐還在床上躺著呢,你們倒有心情傳閑話,還不去看看小姐的葯熬好了嗎?」
碧潭眼睛一瞪,活脫夜叉似得,幾個小丫鬟這幾日都是見識過她脾氣的,不敢在這關頭惹她,連忙噤聲,各自退下去了。
定國公夫人握著楚溶月的手,看著她緊緊皺起的眉頭,眼淚更止不住。是她不好,不該為賭氣避世十幾年,不該在小丫頭在無助的時候視而不見,不該,這麼多年都沒來看看這孩子。
「趙嬤嬤,走,走,帶喏兒回去。咱們回去。」定國公夫人顫抖著手,小心去抱楚溶月,卻不知該從哪下手,生怕碰了哪裡她不舒服。
趙嬤嬤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嘆了口氣上前:「夫人,讓奴婢來吧。」
國公夫人不舍的收回了手,跟護崽的母雞似得,一疊聲交代著趙嬤嬤要小心些,別碰著磕著。
待趙嬤嬤把人抱起來,她便在旁邊小心護著,生怕趙嬤嬤手鬆把人摔了,或是屋子裡哪個傢具不懂事傷了她。
到了屋外,看著守著的丫鬟,國公夫人這才恢復了氣勢,指了指碧潭。
「你是喏兒的貼身丫鬟?我記得還有叫翠螺的,現在在哪?」
「回夫人,翠螺守了小姐幾日,奴婢怕她撐不住,便摻了安神葯在飯菜里,先讓她休息了。」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道:「好,是個忠僕,既如此,你先跟我回去,等過兩日讓人把她也一道接來。」
碧潭喜出望外,道:「是。」
大夫人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顧不上還在床上的女兒,連忙帶人去了楚溶月的院子。一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安。這國公夫人好好的怎麼出來了?想起上次在國公府的一幕,大夫人暗暗覺得不對勁。
到了門口,大夫人正好看見國公夫人出來,身後帶的嬤嬤懷裡還抱著一個人,再加上碧潭那個小蹄子,大夫人連忙伸頭一看,正是昏迷不醒的楚溶月。
「見過國公夫人,夫人突然造訪,是我慢待了。」說完,大夫人沖後面的碧潭喊道:「你個死丫頭,不好好看著大小姐,倒敢讓小姐出來,若是受了風加重了病情,你可擔待得起!」
「閉嘴!走開,別擋路。」
定國公夫人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就差指著她的鼻子罵了。
「夫人?」大夫人有些不可思議,這幾年出門應酬,從未有人敢這麼與自己說話,就算自家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可總也是三品大員,這國公夫人,怎麼會如此不給自己面子。
「閉嘴!不要讓我再說一遍,走開!」定國公夫人一點子耐心都沒有。直接開口吼道,那氣勢,一點都不像禮佛多年的人。
身後的趙嬤嬤緊緊抱著楚溶月,絲毫沒有勸阻的樣子,反而讓人覺得,若不是現在不方便,說不得要親自出手了,哪會累到自家夫人。
大夫人氣得發抖,卻也不敢對國公夫人無禮,盛怒之下,強撐出一個笑來:「不管如何,溶月也是我楚府的大小姐,就這樣讓夫人帶走,恐怕不妥吧。」
定國公夫人斜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不屑:「原來楚夫人知道溶月是這的大小姐,我還以為楚夫人小門小戶的出來不懂規矩呢?」
大夫人簡直要被氣死了,實在想不通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個國公夫人,要被她如此羞辱。是,自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可楚溶月生母還不如她呢,不過是個鄉野丫頭而已。
「國公夫人?」楚清遠不知何時趕了回來,看著堵在門口的一群人,有些疑惑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夫人見主心骨來了,帕子一甩抹淚道:「老爺,妾身委屈啊,這國公夫人好好的闖進來要帶走大小姐不說,還把妾身好生羞辱一番,妾身自知沒有國公夫人品級高,可好歹也是有誥命在身的,豈能,豈能受此大辱。妾身不如死了乾淨。」
楚清遠皺著眉頭還沒說話,就聽到國公夫人毫不加掩飾厭惡的聲音。
「噁心!如此做派,倒像極了街頭柳巷的女人。」
「你!」大夫人聽她拿自己與那種女人對比,氣得連哭都顧不上。
「你閉嘴!」楚清遠頭疼,然後看向國公夫人道:「是內子失禮了,只是國公夫人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哼,你也少與我說話,若非看在兩個孩子的情面上,我早一刀殺了你,也好過看你如今虛偽的樣子。楚清遠,今日我問你一句話,月丫頭能不能讓我帶走。」
楚大夫人憋著一口氣,心想自家老爺這下好歹也要向著自己了,誰知楚清遠只是嘆了一口氣,就吩咐人讓開了路。
「你是溶月的姨母,自然有這個權利。」
「老爺!」楚大夫人尖叫,怎麼可以讓她帶走,若出了這個門,外人會怎麼說她,說她虐待繼女,說她不慈不善,那她的名聲就全完了。
「閉嘴。」楚清遠心累,忙揮手讓人把她帶回去休息了。
定國公夫人看著那個近乎癲狂的女子,連連冷笑:「楚清遠,你真是瞎了眼了。」
楚清遠沒說話,沉默的低下頭,任由她們離開。良久后,獨自一人踱步回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