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魂系千年
半空中的一對神仙眷侶,風姿飄逸如仙,纏綿繾綣的擁吻,那畫面,美好得不可思議。
然而俞團團心中,已被無盡痛苦折磨得千瘡百孔,摧殘得血肉模糊,直到腳尖緩緩著地,她才終於恢復了一絲力氣,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猛地將面前的男人一把推開。
她踉蹌後退兩步,瞪著他,目光卻脆弱無力。
儘管他一襲黑色錦緞華袍,長身玉立,尊貴無雙,彷彿萬裡層雲四海清風中高高在上的千年神祇,根本不像是塵俗中人,然而那熟悉至極的身形,卻讓俞團團心中痛到極處。
那俊美傾世的容顏,雖被銀色面具遮去了大半,仍遮不住那雙隱山藏海般的幽幽深眸,俞團團看著他,卻又看不清他,眼底翻湧著無數複雜的情緒,痛、怒、惱、羞……層層交疊,漸漸淚染雙眸。
她無助地垂下眼睫,再也無法面對,衣裙一旋,轉身就走。
男人身形微動,伸手似想要挽留,手指卻停頓在半空中,終究頹然放下。
全場始終寂靜無聲,導演已經看得呆了,直到黑袍男子也轉身離開,他才恍然反應過來,連忙喊停。
「太棒了!」一貫嚴肅挑剔的導演,竟忍不住歡呼一聲,對這場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戲簡直驚喜滿意至極。
他從座椅里跳起來,眉開眼笑地朝俞團團迎了上去,卻沒想到她竟一轉身,掩面跑開。
導演不由一愣,隨即又有些釋然,以為俞團團是入戲太深,一時還走不出來,需要安靜一下平復情緒。
里昂從攝像機上抬起頭來,看了眼跑開的俞團團,再望向遠處黑袍男子那頎長挺拔的背影,洞察秋毫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一直默默站在角落裡的司廉,看著那黑袍男子迅速消失了蹤影,似才回過神來,不由長長嘆了口氣,轉身快步離開。
山坳外的馬路邊,停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豪車。
司廉大步走回,一把拉開車門。
後座里傳來「唔唔」的掙扎聲,司廉彎身鑽進後座,一把按住那個被捆縛在座位里的人,敲了敲那罩著黑布套的腦袋。
「老實點兒,否則不給你鬆綁。」他淡淡威脅道。
那人立刻手腳一縮,不敢再動,更不敢再出聲。
司廉扯了扯唇角,一把扯開那人腦袋上罩著的黑布套。
喬安驟然重見光明,有些受不住明亮的光線,本能地眯了眯眼睛,但隨即,他那雙頗為好看的眼睛頓時睜大,驚恐地看著司廉,身體也朝後瑟縮,顯然被驚嚇得不輕。
「放心,不會要你命的。」司廉唇角微微一抽,隨即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個鏡頭已經順利拍完,你可以走了。」
他說著,便一把撕下粘在喬安嘴上的膠布。
喬安猝不及防,痛得哎喲叫了一聲,嘴唇周圍一陣火辣辣的疼。
「你……我……我的臉……」喬安又驚又怕,眼珠子亂轉,既擔心著自己的臉,又懷疑司廉不會真的放過他。
司廉嗤了一聲:「放心,沒毀容,就當是給你免費拔鬍子了,你還應該感謝我,現在你這容貌,更加小白臉了。」
喬安還是難以置信:「你……你們真的會放過我?」
「留著你還有什麼用?」
司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邊鬆開捆縛的繩索,一邊又淡淡說道:「不過,你如果真想保住小命,最好守口如瓶,今天的事但凡泄露出半分,後果自負。」
「不會……我絕對不會說的,我發誓,絕對不會……」
喬安終於鬆綁,哪裡還敢再多說什麼,驚慌地轉身就開門下車,身後卻又傳來司廉冷冷警告的聲音。
「團團小姐不是你能隨便碰的女人,以後該怎麼拿捏分寸,自己小心琢磨著。」
「是,我明白……明白了……」喬安連連點頭,轉身就逃,生怕司廉會忽然改變主意。
司廉嗤了一聲,唇角鄙夷地撇了撇,一彎身,坐進了駕駛座里。
安靜的等待中,他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水柔那張氣得漲紅的小臉,還有那被咬破的唇瓣,微微沁出血絲……
胸口沉沉的一悶,難受至極。
後車門忽然拉開,一陣冷風掠了進來。
司廉一凜,坐直了身,看向後視鏡里那道冷如冰山般的身影。
「先生,是直接回公司?」
後座里沉默不語,司廉只覺後背一陣陣寒意泛開,不敢再多問,連忙開車上路。
車內沉寂如死水,那種讓人難受的壓抑如有實質一般,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司廉忍不住悄悄朝後視鏡里看去,卻不由微微一怔。
後座里,風雲烈低眉垂目,看不清他眸底蘊著什麼,可是那一貫冷漠平靜的俊顏,竟罕有地流露出焦躁與沉鬱,明顯的心緒不寧。
這極其稀有的情緒流露,讓司廉不由暗暗心驚,不由自主便想到之前在山崖下看到的那一幕……
「停車。」後座里忽然出聲,冰冷的聲音似冰石相擊。
「啊?」司廉一呆,有些反應不過來。
「靠邊停車。」風雲烈眉心一蹙,似有些不耐煩。
司廉心中頓時一凜:「哦好……好的。」
他連忙輕打方向盤,將車子停在路邊,卻不明白風雲烈的用意,想問,卻不敢開口。
正琢磨間,風雲烈已推開車門。
「先生……」司廉連忙回頭,有些茫然。
「你留在這裡,我想下車走一走。」
司廉:「……」
這裡是郊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是大馬路上,還能往哪裡走?
司廉看著前方那大步走開的背影,那急促的腳步彷彿是想要逃開什麼,彷彿有什麼擺脫不掉的東西糾纏著他,壓抑著他,逼得他快要失控……
司廉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似明白了什麼,不禁長長嘆了口氣。
這是一條鄉間馬路,不算寬,但來往車輛也不多,路旁是大片的天然草坪,前方有一條小河,一隻七彩斑斕的風箏在空中盤旋,飛得不高,似乎有小孩子在河邊放風箏。
風雲烈心緒難平,根本無心去注意周遭,低眉垂目,大步而行,深陷在自己混亂的思緒里。
代替喬安出現在拍攝現場,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全,也知道她恐高,所以擔心她會害怕,擔心別人保護不了她。
然而,當他看到她一襲素衣白裙翩然立於崖邊時,忽然莫名怔住,心頭湧上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明明從未見過她如此裝扮,這明明是古代女子的衣著,可他卻莫名有種熟悉感,彷彿他曾見過她如此模樣,素衣白裙,青絲飛揚,彷彿早已深深烙印在了他靈魂深處。
尤其,當看到她飄然落崖,那纖細的身子軟軟飄落,猶如一朵絕世雪蓮將於風中凋零,這一幕,似曾經歷,似乎他曾因此而永遠失去了她,那一剎,痛徹心扉,他情不自禁飛身而出,急切地將她抱進懷中,不讓她跌落塵埃。
觸到她柔軟的腰肢,低頭看向她那絕色傾城的眉眼,彷彿失而復得,彷彿她已不再是她,而是那個讓他魂系千年的女子,而他也不再是他,是那個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相隨的男子……
那一刻,他徹底迷失,徹底失控。
然而,當她使勁推開了他,他才回過神來,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他是哥哥,而她,是他的……妹妹……
風雲烈緊緊閉上酸澀的眼睛,罪惡感鋪天蓋地而來,良心備受譴責,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想擺脫,他想逃開,然而天地之大,他卻永遠都逃不過自己的心……
身旁忽然傳來小小的腳步聲,噠噠噠跑過,風雲烈睜開眼,下意識轉頭看去。
那是一個大概三歲左右的小男孩,短胳膊短腿兒的,模樣十分可愛,他仰頭扯著風箏,不知不覺地從草坪跑到了馬路上。
跑了好幾步,他似乎才察覺到不對,意識到自己不該跑到車來車往的馬路上來,又趕緊扯著風箏往回跑。
然而就在小男孩扭頭就跑的同時,手中的風箏線卻被路過的車輛掛住,他毫無防備,小小的身體立刻被帶得跌向馬路中央,眼看就要被捲入飛馳的車輪下。
風雲烈見狀,立刻飛身過去,他距離那小男孩至少七八米開外,此時情況危急,他足尖一點,將輕功運用到極致,如疾風,似奔雷,幾乎是閃電一般的瞬間,他已飆近,長臂一撈,將孩子一把抱起,再一閃身避開衝撞而來的車輛,迅速後退,一直退到路邊才停下。
這一系列動作,幾乎就在一眨眼之間一氣呵成,不待人回過神來就已結束,連那輛車子都沒來得及踩下剎車,只是方向盤拐了幾下,車內的司機都還有些懵,最後還是猶豫著開走了。
風雲烈足不點地的飄然後退,雙足落地之後,他才看了眼那輛遠去的車子,隨即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
這一看,他心中猛地一震。
懷中的孩子正仰頭一直看著他,粉團團嫩嘟嘟的小臉上沒有半分受到驚嚇的恐慌模樣,反而十分冷靜淡定,而那雙烏溜溜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滿滿都是驚異與好奇。
這雙眼睛,烏溜溜黑葡萄一般靈動慧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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