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魔王也會累
深夜,尤金斯。閻坐在書房裡,面前只放著半杯紅酒。
四周很安靜,他坐在椅子上,也像進入了沉思一般,微垂著頭久久沒有說話。
里雪在客廳給自己調了一杯酒,扭著水蛇腰妖冶地走進來,一雙恨天高在地上踏出了有節奏的韻律。
「怎麼了?」她瞥了眼沉默的尤金斯。閻,微啟紅唇,淡淡抿了口酒嬌聲問道,「這麼晚,找我來什麼事兒啊?」
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到了她嘴裡,沒有曖昧也被她說出三分曖昧來。
說著,她的目光微微掃了一圈,疑惑道:「怎麼沒看見桀那個鋼鐵直男?」
不怪她疑惑,平時但凡有事,桀一定是跟在尤金斯。閻身邊的那個人,可今天卻不見他。
尤金斯。閻抬眸看向她,嗓音微沉:「我沒找他,就只有你。」
里雪愣住了,酒杯在桌子上放下,臉色鄭重了幾分:「出事兒了?」
「沒有。」尤金斯。閻搖搖頭。
相比起里雪,他的神情始終平平平淡淡的,彷彿這只是一場再隨意不過的敘話而已。
可里雪卻不敢只將它當做隨意的敘話,尤金斯。閻這樣的人,心思極深,即使心中算盤打得嘩嘩響,面上也可以不露分毫。
「那你……」她蹙了蹙眉,正要再問什麼,尤金斯。閻卻忽然站起身,親自動手切了一小塊兒蛋糕遞到了她手裡。
「這是安寧送過來的,你嘗嘗。」
里雪將那些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伸手接過蛋糕。
蛋糕上點綴著各色水果,都是喬安寧愛吃的,原本這就是特意為喬安寧回家準備的蛋糕。
她拿起旁邊的叉子,剛要動手,到了半途卻又停了下來,看著尤金斯。閻半開玩笑道:「裡面應該沒毒吧?」
尤金斯。閻眉頭微挑,似哼非哼了一聲:「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那應該沒事了,看來今天深夜只召她前來,不是為了要她的命。
里雪鬆了口氣,手中動作繼續,連帶著奶油和一小塊兒蛋糕一塊兒送進了嘴裡。
奶油香甜,蛋糕軟糯,水果還帶著特有的清香……
她點點頭:「甜而不膩,好吃。」
其實不用嘗就知道,這是尤金斯。閻命人特意準備的,怎麼會不好。
尤金斯。閻點頭,低聲道:「我嘗了,也覺得好吃。」
里雪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兩眼。
她吃了兩口,放下蛋糕抿了抿唇上的奶油,緩緩看著尤金斯。閻道:「你今天很奇怪。」
說完又搖了搖頭:「不,不止今天,是這一段時間,你好像都有些不對勁。」
從前兩日就開始命令手下安排這個party,到今天親自去機場接人,再到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喬安寧的身份……
這種種舉動,都透露著一絲說不清楚的古怪。
連他們這些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一時都無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尤金斯。閻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感到有些累了。」
他臉上神色意外地有些落寞。
里雪怔了怔,心中啞然,原來……魔王也會累嗎?
她還以為,他會永遠痴迷於遊戲的刺激和瘋狂,永不停手呢。
里雪沒想過尤金斯。閻有一天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麼好。
尤金斯。閻沒在乎她的沉默,他看了眼裡雪,沉聲道:「今天叫你來,只是有點兒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里雪又愣住了。
這次看著尤金斯。閻的眼睛都瞪大了幾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尤金斯。閻這個人什麼時候問過別人的意見?
在這個強大的黑暗王國中,他就是個獨斷的專制主義者,任何人只有聽他的吩咐和命令辦事,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提意見。
她想了想,最終只能猜到一個可能:「是和安寧有關嗎?」
她試探著問出了口,除了能讓他一再破例的寶貝女兒,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夠擾亂尤金斯。閻的思緒,讓他不得不向別人徵求意見。
尤金斯。閻點點頭,眉間緊皺出了個川字,問道:「你覺得安寧就這樣跟著我,對她來說是好事嗎?」
從喬安寧回到湘城之後,這個問題就一直纏繞在他心間。
他頭一次對於一個問題不是那麼自信,不是那麼肯定,如果這是關乎別人的事,他大可以不用在乎,是生是死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看著喬安寧的小臉,他始終覺得心中隱隱有個坎兒……
這問題太難,里雪沉默了好一會兒,苦笑著攤了攤手:「閻,你這問題可太難為我了。」
回答「是」吧,作為女人來說,有點兒違心;回答「不是」吧,怕丟性命。
「看來,你這塊兒蛋糕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她似笑非笑道。
見她吞吞吐吐,尤金斯。閻蹙了蹙眉,擺手道:「實話實說就行,不會怪罪你。」
他找她來,就是為了一個答案。
里雪聳了聳肩,他都這樣說了,她自然沒有什麼好糾結的了。
她嘆了口氣,看著尤金斯。閻誠實道:「雖然我沒有當過母親,但這些年看著安寧長大,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在我心裡已經不只是一個老闆的女兒這麼簡單。」
尤金斯。閻沒吭聲,這些他自然能看的出來,他沒有開口,靜靜等著里雪接下來的話。
「母愛是一種本能,閻,這些年裡,因為安寧,這種本能在我心中不斷增加。」
頓了頓,她深吸了口氣道:「母愛的本能告訴我,如果安寧是我的女兒,我是萬萬捨不得她自小成長在這樣一個環境中的。」
她說的毫不客氣。
尤金斯。閻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手背上根根青筋緊繃起來。
自己想到的答案,和聽著別人親口說出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看著他忽變的臉色,里雪想了想,今天既然起了個頭,乾脆索性一道說了。
她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說:「其實這個問題你壓根不用問,因為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你的面前。」
「誰?」尤金斯。閻目光閃爍了一瞬問道。
「塔利琳娜的女兒,紗織。」里雪說。
尤金斯。閻頓時怔住。
像是最後的標準答案甩在了他眼前,讓他再也無法逃避。
里雪緩聲道:「曾經的紗織是什麼樣子你調查過,後來她跟著簡海溪他們生活以後是什麼樣子,我想你也清楚。」
她知道尤金斯。閻心裡其實隱隱有答案,只是一貫強勢的他讓自己在潛意識裡無法接受那個答案。
尤金斯。閻良久都沒有說話,一手緊捏著紅酒杯,卻始終沒有喝一口。
里雪靜靜等著。
直到片刻之後,才聽見尤金斯。閻長嘆了一聲:「以前的我,從來不會去想這樣對安寧到底好不好……」
以前的他只在乎,那是他的女兒,他一定要把她培養成自己心目中應該成為的樣子。
可後來一天天看著她的笑臉,他忽然就疑惑了。
好像比起看著她成為下一代的王,他更想看見的,是她無憂無慮的眼睛,和每晚不用做噩夢……
這樣一猶豫,問題最終就成了過不去的坎兒。
「那是因為以前你的心是孤獨的,裡面只住著你自己。」里雪笑笑,指指他的心臟,「閻,你該高興,因為你現在擁有了一顆人類的心臟……」
尤金斯。閻苦笑,這是一件應該高興的事嗎?
或許吧……
他仰頭飲盡杯中剩餘的酒,長出了口氣,看著里雪:「幫我個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