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但願上天眷顧你
「對哇。」
點頭,王恆挑眉:「咋的,不捨得讓我走吶?」
眼看著鄧君影去了珠海,周絲雲前不久更是遠走新加坡,這身邊慢慢建立起交情的朋友似乎都走得稀稀落落,我的心裡有說不上的惆悵。
白了王恆一眼,我猛喝一口酒:「滾滾滾,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你給我嚴肅點。」
咧嘴笑,王恆拿了幾顆花生米慢騰騰往嘴裡丟:「還不是怪你,當初我說你妹妹劉多惠不錯吧,我想下個手試試合適不合適,你沒把我罵半死。前陣子我忽然覺得馬小妞耐看型想發展發展看看能不能搞個男女關係,你又這不行那不行的,我都沒信心我能在深圳找到好姻緣了,這家裡又非要逼著我結婚,我覺得以我這風華正茂的年紀,不應該過早接受婚姻的摧殘,我也想過我都這年紀了還不學無術,我這樣下去肯定要把我自己練廢,所以我就找了個學校,出去學它個幾年。」
心裡既像壓著大石沉甸甸窒息得慌,卻又像是有光亮連綿,我就在這矛盾心理摸爬滾打著好一陣,我說:「去深造也挺好。」
「好個屁。我本質上還是為了逃婚。天天被家裡念叨叨娶妻生子,神他媽煩。我又做不到像周公子那樣有能力忤逆家裡,完完全全隨心走弄個自己特別喜歡的,我不喜歡的我也懶得搞,省得害人害己。」
耷拉著肩膀,王恆單隻手撐在桌面上,他睨了我一眼:「不過如果你肯嫁給我,我倒是願意試試跟家裡對著干。」
我皺起眉來:「滾,不開這樣的玩笑要你命了?」
嘿嘿乾笑了兩聲,王恆特別開懷的模樣:「我還不是看你愁雲慘淡的,想逗你樂樂。你以為我腦子有坑啊,我還是挺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要不然我早追你十圈八圈了,都把你追膩了都。」
無力吐槽,我把話題轉回:「那你啥時候走?」
「月底唄。」
王恆吃吃笑:「離我走人還有十天八天哇,你要哪天良心發現想請我吃飯,隨時打給我。」
我拎起了那瓶酒:「擇日不如撞日,就這頓吧,我請,當是我給你餞行了。」
倒是拿了酒跟我碰了碰,但王恆還是滿臉嫌棄的掃了掃:「就這?劉多安你可真夠小氣吧啦,以你現在的家底,你就請我這麼一頓,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往外說。」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來著,王恆掂起手指比劃著制止我的動作,他繼續說:「得嘞,你別解釋了,我知道你忙,更沒有心情搞這些那樣,以我的估計,你後面會時不時跑去哪裡看周公子。劉多安你還是聽我句勸,你是女孩子,你一個人往那荒山野嶺跑不好,你下次還是別去得了。」
「算了算了,我叫你別去,你肯定聽不進去。這樣行吧,我給找個人陪著你去,找個靠譜的,怎麼樣?」
說完,王恆徵詢的目光注視著我:「快說謝謝恆哥。」
我努力擠開自己要擰起來的眉結:「不了,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心裡有數,你就別瞎操心了,你還是好好打點你自己的事,我這陣子麻煩你夠多了,再麻煩你,我臉面上掛不住。」
若有所思的模樣靜了一陣,王恆有些幽幽然的語氣:「罷了罷了,你這性格我是不可能說動你的,乾杯吧,提前祝你好運,祝你別在那荒山野嶺被野豬什麼的吃沒了。」
「呸呸呸,你別烏鴉嘴。」
也把酒瓶舉高,我說:「來,走一個吧,我祝你以後的日子順順利利,早日圓滿。」
「拉倒,圓滿不圓滿什麼的,不是我的追求。」
王恆笑:「我就希望我出去溜一圈回來,我家那邊放棄掙扎了,別再逼我結婚就行。來哇,喝喝喝,別留著養魚。」
我能特別確定,王恆與周唯之間的那些情誼,是我不能形容出來的繁複濃厚,王恆那些錯落悵然的心情,並不比我少很多。
這頓宵夜吃到最後,我與他都搖搖晃晃,最後是王恆抱著個柱子叫的代駕,在路上他猛的喝水,他喝了一瓶接一瓶,終於在車差不多到福田的時候,他意識清晰許多,他還能在邊上嘰嘰歪歪指揮著司機往半島城邦開。
將我送到家門口,王恆耷拉著肩膀靠在路燈下,他的輪廓被浸泡在冷冷清清的光線裡面,他凝住我長達幾分鐘,之後他揮手:「那,劉多安,再見了?」
我的酒量算是不錯的,酒勁來得快去得也不算太慢,這時我被顛簸得差不多散去了酒意,我白了他一眼:「再見個鎚子,等你學成歸來,勞資要喝死你。」
「你是個好姑娘,但願上天眷顧你。」
轉身,王恆抬起手來以手背對著我擺動著:「快滾進去休息吧,就這麼著,你恆哥要再找個好地下半場,我要爭取在離開深圳之前,給更多美女帶去心靈的慰藉。」
喉嚨里一陣梗澀,我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王恆很快消失不見了。
洗完澡,我倒在床上,安靜下來之後,今天看到周唯的分分秒秒又開始像電影般在我腦海裡面回放,我一想到他渙散的眸,心就揪扯著被痛覆蓋,我後面又給自己補了一瓶紅酒,才能借著酒精的麻醉安然入睡。
翌日我很早醒來,我把自己簡單打點一番,又在樓下士多店買了些麵包牛奶飲料,就直路出發鯊魚涌,可這一次我費盡千辛萬苦爬上山再把自己掛到圍牆上,我吃光了自己帶的東西,也被山蚊叮了渾身的包,我都沒能再見上周唯。
直到日落西山,我的可視範圍越來越小,我無奈之下只能偃旗息鼓,沉默得像是被衝上岸的貝殼般一路靜寂回到家裡。
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我打開電腦開始著手查閱萬盟一些匯總表,我正慢慢從忙碌里找到真正的寧靜,突兀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我隨手接起來,劉鋼就語氣匆匆:「劉小姐,蘇小連出車禍了。」
我頓時一個激靈:「嗯?」
劉鋼壓了壓聲:「我現在在醫院這邊,蘇小連斷了兩條腿,接不好的那種程度,她還沒醒,我想等著趕在她醒了做筆錄之前,跟她聊聊。」
迅速理了理思路,我說:「是謝薇乾的,對吧?」
「是。她花錢請的人。肇事司機主動投案的,想要靠自首從輕發落。我與他碰了一面,那男人心理素質很過硬,他應該是不會出賣謝薇的。」
停了停,劉鋼聲音壓得更低:「劉小姐,我打給你,就是想給你提前告知一下,我這兩天都會在這邊待著,可能有些不方便講電話,你有事交代我,可以通過簡訊方式。」
用手支著額頭搓了幾下,我說:「無妨,你忙你手頭上的,我這幾天暫時沒安排。」
掛點電話,我的心裡有些動蕩起來。
本來,初初開始我的想法是,我先假意將劉鋼收為己用,等我利用他剷除掉所有參與傷害過周唯的人,我再使點手段把劉鋼也給交代了,畢竟他也背叛過周唯。
可是到了事情這一茬,我清楚意識到我其實有很多事都是我只用嘴,大多數都是劉鋼去協調達成的,而收拾了這些妖魔鬼怪之後,只要周唯一日還與病魔抗戰,我就必須幫他守住萬盟,單憑我一人之力,定是吃力不討好。若是有劉鋼幫我,盡然他也有威脅的因素存在著,可只要我掌控得宜,蛇打七寸,劉鋼倒不失是一個好苗子了。
越是糾結,內心亂成一團麻,我沒法再集中思路去審核各項文件,我關了電腦,收起心神開始細化對付謝薇的計劃。
忙到半夜,我才筋疲力盡的睡去。
離周天權案子開庭的時間越近,因為楊娟提上去的證據資料裡面直指陳國全是與周天權勾結作姦犯科,陳國全這個牆頭草,為了自保他轉做污點證人,我是特別想在這之前去見陳國全一面,我想暗示他只要他往死里釘周天權,我保證為他聘請強大的律師團隊幫他,可我最後還是忍住了。
無需置疑,我是想要周天權死透透,可我也知道妨礙司法公正是違法的,我還要留著這自由身在漫長歲月里與周唯相對,我才不那麼傻逼了。
如期開庭,我陪著周進陽去了旁聽,雙方律師唇槍舌戰打得十分激烈,這個流程走了好幾場,最終出了結果,因為某些證據的缺失,周天權最後只是被判了12年有期徒刑。
對於這個結果,我略有遺憾,但看到周進陽一臉矛盾的如釋重負,我只能偷摸摸把遺憾吞下,裝作波瀾不驚。
事後,我反覆安慰我自己,其實對於周天權這麼個年過半百的人,判他這麼久也差不多了,而且他做了那麼多壞事,指不定他就熬不到出獄那天。
周天權這邊的事情告了一段落,陳國全與毛潔瓊那裡也有了結論,陳國全因為認罪態度良好而且作出了指認,他被判了5年,而毛潔瓊則3年。
看著這些壞到骨子裡面的人,被戴上手銬穿上勞改服帶走,此後遁入暗無天日的勞改里,我收拾好心情,買了一罐啤酒就去了鯊魚涌。
這天天氣不錯,之前被污水漫過的泥路已經乾涸,我開著車從坑坑窪窪里越過,塵煙飛揚,我顛簸著加快了車速。
越來越輕車熟路,那座陡峭的小山坡已經被我踩出了不錯的路徑來,我很快就爬到了頂頂,並且掛到了圍牆上。
我運氣好。
這次我剛剛擺好姿勢,我就看到周唯從橙子樹林的另外一頭慢慢走過來,他搗鼓好躺椅就坐了下來,他翻著一本相冊,翻來覆去看了差不多有三個小時。
而我也一直保持著猴子掛樹的姿勢,定定的看了他這麼久。
後來他走了,我從圍牆上下來,我來不及拍去渾身的泥塵也顧不上手臂起的水泡,我抿了一小口啤酒,又灌下兩瓶礦泉水,我再面向著牆,自言自語:「周唯你再等等我,等我把謝薇也收拾了,我就天天來看你。」
恍如從夢境回到現實,我安安分分的在萬盟坐住幾天,我把需要更重視的項目匯總看了又抽查核定無異之後,我正要準備下班,劉鋼過來了。
坐在我面前,劉鋼把一份水單面據推到我面前,他說:「劉小姐,謝德已經入套了。他把一筆原本該付給供應商的款,入到了他自己的賬上,而且這筆錢,他昨天輸了個精光,現在那個供應商礙於情面也怕得罪他,還不敢聲張,謝德就不以為意。我諮詢過專業律師,像他這麼單次挪用超過兩百萬,並且用於從事賭博這類非法活動,這要是立了案往深里走,他起碼要進去個幾年。」
接過來看了一陣,我答:「做得好,你辛苦了。」
笑得含蓄,劉鋼說:「還有,劉小姐,蘇小連昨天出院了,她想見你。」
「見我?」
我抬了抬眼皮子:「你覺得我有見她的必要麼?」
劉鋼直了直腰:「這幾天我看蘇小連情緒平復了下來,我與她暗示了她這次飛來橫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她本來就挺聰明,我點她兩下她就知道是謝薇了,她還以為是謝薇不信任往她身上安裝了監聽器之類的,總之她和謝薇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她知道我在幫你做事,她忽然拒絕與我交流,說是要與你當面談。」
垂肩,我心不在焉的:「從一開始,蘇小連就跟我不對盤,她說要見我,是想她鬧心,還是想讓我鬧心。」
輕咳半聲,劉鋼答:「她言之鑿鑿,她知道一個你肯定特別感興趣的事。」
忖思片刻,我點了頭:「也好,反正我今晚空著,八點吧,你安排個地。」
很快,劉鋼乾脆道:「好的,馬上去。」
他臨跨出去之際,我終於落定了決心,我喊住他:「小劉,你這兩天把你現在崗位上的工作捋一捋,交接好。等下個禮拜,你就得過來幫著我了。」
滯了滯,劉鋼轉過臉來,他竭力掩住無盡驚喜:「劉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到總助的位置了?」
嗯了聲,我說:「是,加油干。」
嘴角憋不住的笑要往外溢,劉鋼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知道,我馬上去幹活。」
將劉鋼那些受寵若驚的無所適從盡收眼底,我心想他雖然曾經有過短暫的偏離,但這個男孩子還算是比較純粹的一派,我更是堅定了自己的做法。
下了班,我回家換了身寬鬆休閑的衣服,才慢慢從家裡出發,去到劉鋼安排好的我與蘇小連的見面地。
故意的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我去到時,蘇小連面前的檸檬水已經換了幾茬水,她那張時常跟掉了幾百萬沒撿回的黑臉,難得沒黑里透紅的。
但她那些端著的架子,還是沒能那麼快下來,她抿著嘴巴,一副死也不願先開口的樣子。
懶得與她僵持浪費時間,我把手機隨手拍在桌面上,漫不經心的睨了蘇小連一眼,說:「聽說蘇小姐你有事找我,我人到了,蘇小姐你能直奔主題了么?」
十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