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俄國
俄國十九世紀文學,始於Puschkin,而Zhukovskij為之先驅。VasilijZhukovskij(1783-1852)本貴家子,通西歐諸國文學。一八一六年與Puschkin等結社於彼得堡,播布傳奇派思想,未幾Zhukovskij被命為宮廷詩人,Puschkin又以筆禍竄邊地,社遂散。Zhukovskij雖亦自作詩,而翻譯之影響於當世者尤巨,如德之Bürger與Fouqué,英之Gray與Byron皆是。故Brandes以俄國傳奇文學之Columbus稱之。俄之情勢,頗異他國,故文學現象亦稍不同。專制之下民主思想既難長發,古學又湮沒,中世趣味,亦不能為世人所解。於是專尚主觀,斥棄舊章,自抒新意者,最所尊尚。故Byron著作,獨為俄人推重,當代大家如Puschkin及Lermontov,固皆奉Byronism者也。
AleksandrPuschkin(1799-1837)以家風喜用法國語,故幼時已讀Rousseau等書,早歲有詩名。千八百二十年以作詩刺俄帝寵臣,獲罪,將流鮮卑,有耆宿數人解之,得免,謫居南方。后以行旅過高加索,深感自然之美,又始讀Byron詩,受其感化,因力仿之。詩中主人,多頹唐憂鬱,輕於失望,易於奮迅,有厭世之風,而志又甚不固,蓋Byron式英雄,復不脫俄國氣質者。其詩亦正如是,故雖雲模擬,而仍自表其個性,不流於偽飾也。唯Byron天性桀驁,追慕自由,畢生不貳,Puschkin則外緣轉變,性格輒移。三十五年冬,十二月黨敗,獨以流謫在外得免,俄帝亦優容之,召令給事宮中,作《大彼得史》,至三十七年,與法人D'AnthesdeHeeckeren決鬥,見殺。傑作有IevgeniOnjegin,初仿DonJuan,歷八年始成,中經變易,故先後歧異,可略見其為人。蓋Puschkin意向,不如Byron峻絕。昔之崇信,第由一時激越,迨放浪之生涯畢,則又返其本來,不能如Lermontov之堅執而不舍也。Puschkin見諸友為爭自由,或囚或竄,而己獨無恙,則遁入斯拉夫愛國說以自慰解。多贊誦武功,以為國之榮光在是。Brandes謂其始慕自由,而終歸於獸性之愛國,定力不及Byron,唯描寫性格,才頗勝之耳。所作小說數篇,皆有特色,Gogolj之感情派寫實小說,即出於此者也。
MikhailLermontov(1814-1841)系出Learmonth氏,本蘇格闌人。少習陸軍,出為騎兵小校,喜Byron之詩,並慕其為人。又受Shelley之化,於人生善惡爭競諸事,多所興感,尊自由尤至。Puschkin死作詩哀之,籲天為之復仇,時俄帝方寵任D'Anthes,因罪Lermontov,流之高加索。四十年,與法國公使子決鬥,復遣戍,是年作小說曰「當世之英雄」,有僚友Martynov疑其言涉己,請決鬥,Lermontov遂見殺,年二十七。
Lermontov少時,甚慕Byron為人,至願己之生涯,有以相肖,然又深受Shelley感化。故其悲觀,亦非盡緣絕望,實以孤憤而然。如勇猛者,懷崇高之望,而閱歷世事,所遇皆庸懦醜惡,不副所期,則緣生激怒,聊以獨行自快。故其抗斗,即以保人類尊嚴,不欲隨順流俗,與自棄作達者不同,蓋甚近Prometheus而與DonJuan遠矣。初仿民謠體作詩,有《商人Kalaschnikov之歌》,言與禁衛軍官決鬥,既復仇,遂願就死,已多革命之音。「Mtsyri」一篇,意義尤溥博。Mtsyri者,本高加索四部童子,久居山寺,受長老教誨,而慕自由不已。一夕暴風雨,遂亡去,欲歸故鄉,迷林中不能出,數日後覓得之,以與豹斗受傷,竟殞。詩述其對長老之言曰,汝問我自由之時,何所為乎,爾時吾「生存」耳,使吾生無此三日,且將暗淡無歡,逾汝暮年耳。此即Lermontov自由之歌,合生命與自由為一,最足以見其深意者也。
Lermontov亦甚愛國,顧與Puschkin絕異。不以威武光榮為偉大,所眷念者,乃在鄉村大野,及村人之生活。且推其愛及於高加索土人。此土人者,即以自由故,力與俄國抗者也。Lermontov曾自從軍,兩與其役,然終愛之。所作「IzmailBey」一篇,即紀此事。又Valerik亦言二族戰事,至為精確,論者謂非身歷者不能道。末雲,吾思人間擾擾,將欲何求。天宇清凈,盡多棲息之地,而人心之中,充滿恨意者何耶。其反對戰爭之意至明,與Puschkin之作詩頌克波闌者,相去遠甚。俄人Kropotkin稱之曰Humanist,得其實也。
《當世之英雄》(GeroyNaschegoVremeni)記高加索軍官Petchorin事。其人有才而無所施,乃蔑棄一切,獨行其是,以自滿足。初悅回部女Bela,劫至營中,己復棄去。后以事與僚友Gruschnitskij忤,Gruschnitskij恨之,請與決鬥,反為所殺。Petchorin為人,與Onjegin略同,而描畫更精善。書出,世人頗疑即著者自況,Lermontov乃於第二版序中釋之曰,是中所言不為一人,實當世眾惡之畫像。蓋尼古拉一世時,農奴之制未廢,上級社會,多極逸豫。又方厲行專制,貴介子弟,懷抱才智,不能於政治社會有所展施,因多轉入Petchorin一流,以自放逸。故《當世之英雄》一書,雖為小說,亦近實錄。至於描寫方法,多用寫實,已離傳奇派之習。及Gogolj繼起,而俄國小說愈益發達,然探求本始,固當推Lermontov為首出也。
同時詩人最著名者,有AleksejKoltsov(1808-1842)。本農人仿民謠作詩,善言農民生活與其哀樂之情。論者以比英之Burns,而Nekrasov則Crabbe也。NikolajNekrasov(1821-1877)詩多述民間困苦,一一如實,其志在救世,故不入於絕望之悲觀。有《赤鼻霜》一篇,述農婦苦辛,終至凍死山林中,為諸作中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