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豐滿
46.豐滿
這樣看來,顏妤和姍姍這兩個女人互相之間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將她們的命運聯繫在一起的麥迪對兩個女人都隱瞞了彼此的存在?他在深圳和東北兩個女人之間搞了一場別有用心的欺騙?
湯拿出一本稿紙,將剛才葉曼咪提供的新線索以及自己思索出來的幾個疑問寫下來。【風雲閱讀網.】這是他的習慣,「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子」——這是他在警校學習時一個老師的格言。他已經聽到梅上樓梯的聲音了,豐滿的身材使這女人的腳步很重,走起路來高跟鞋堅強有力地敲打著地面……湯看著稿紙上的那些字體,繼續自己的推理。
如果把葉曼咪提供的這些新線索和以前已經掌握的線索聯繫起來看,會有什麼新的結論呢?
——比如說:把給麥迪打匿名電話的男人和在麥迪的保險柜里發現的那兩封匿名信聯繫起來看,是不是可以斷定打匿名電話和寫匿名信的都是那個男人?
——再比如說:把深圳神秘的姍姍和在麥迪身上發現的鑰匙串中沒有找到鎖的那兩把鑰匙聯繫起來看,是不是可以認為那兩把鑰匙和姍姍有關?或者說是深圳姍姍家的鑰匙?是麥迪到深圳時使用的?
——再比如說:把顏妤偷抄永泰貿易公司在深圳客戶電話號碼的事和姍姍冒充深圳海洋貿易公司往東北打電話的事聯繫起來看,是不是可以認為顏妤和姍姍這兩個女人同時都發現了麥迪的欺騙行為?
由此而來又產生了另外一個問題:
麥迪是不是也知道兩個女人都在懷疑他?
他想如何處理由於懷疑而產生的家庭危機?
湯又聯想到了滑雪場未遂的謀殺事件。
從那個事件中湯已經推測出是麥迪想要效仿7年前的水庫事件謀殺顏妤,而且,湯還推測出麥迪謀殺顏妤的動機是因為又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就是深圳的姍姍。在姍姍和顏妤這兩個女人的對抗中,麥迪選擇了姍姍,就如同在7年前在美馨和顏妤的對抗中麥迪選擇了顏妤一樣。麥迪是想以消滅顏妤為辦法來解決自己面臨的家庭危機。
當時由於兩個年輕人的突然出現,麥迪的謀殺計劃失敗了。
雖然謀殺未遂,但是,顏妤發現了麥迪的陰謀,就像湯本人也發現了那個陰謀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顏妤是會報復的。報復的最好辦法,就是用7年前麥迪謀殺美馨的秘密將他推向死亡!
湯感覺自己的大腦里過一道光亮:
姍姍的出現使麥迪有了謀殺顏妤的動機。
麥迪謀殺計劃的敗露又使顏妤有了謀殺麥迪的動機。
原來這是一起夫妻相互謀殺案!
但是,想想也不對,如果僅僅是夫妻相互謀殺案的話,那個給麥迪打匿名電話的男人算怎麼回事?
難道顏妤沒有對麥迪進行謀殺?或者是顏妤委託那個男人進行謀殺?
或者顏妤和那男人是同謀?
如果是這樣的話,顏妤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
一個疑問揭開了,另一個疑問出現了,這是警察永遠的苦惱和樂趣。
「我回來了。」
梅走進辦公室后,來到湯對面的辦公桌前,用一種得意的眼光看他。
「哎,」湯感到奇怪。「傢伙,你怎麼這樣看我?」
「夥計,我贏了。」
「什麼贏了?」
「我們打的賭……」
「關於麥迪是自殺還是他殺?」
「對,葉曼咪剛才反映的那個男人和他打的匿名電話,夥計,更說明麥迪是自殺。」梅說。
「何以見得?」
梅信心十足地說:「你想,那個男人掌握了麥迪7年前謀殺自己的前妻美馨的秘密,先是寫了兩封匿名信給麥迪,逼他去公安局自首,然後又給麥迪打了一個匿名電話,繼續施加壓力,聰明的麥迪知道犯殺人罪會是什麼下場,他感到生活沒有希望了,他害怕法律的懲罰,所以才跳樓自殺……」
「不,」湯打斷梅的話。「葉曼咪反映的問題更說明麥迪是被謀殺,這是一種心理謀殺,傢伙,聽說過這個名詞嗎?」
「心理謀殺?」梅重複著。
「用一種心理壓力迫使謀殺對象自殺,這是一種現代社會的高級殺人手段,沒有有形的謀殺工具,罪犯不用在謀殺現場,甚至可以不和謀殺對象接觸,犯罪后可以不給警察留下任何痕迹。」梅沒說什麼,她在聽。
湯繼續說:「按照一般的邏輯推理,兇手——我們暫且把那個打匿名電話的男人當做兇手——他對麥迪的心理謀殺過程應該是這樣的。」
湯繼續說:「這個男人先寫了兩封匿名信,向麥迪提到了7年前的謀殺案,這是麥迪心中最敏感的話題,那男人在匿名信中逼著麥迪去公安局自首,不然他就要告發。匿名信送出去之後,他個自寫信沒把握,又用匿名電話的方式再一次向麥迪施加壓力,直至麥迪的精神徹底崩潰,自己跳樓身亡。傢伙,你能說這不是一種謀殺嗎?」
「夥計,這只是你的推測。」梅說。
「事實也是如此,你想想,既然那個男人已經掌握了麥迪7年前謀殺美馨的證據,為什麼他本人不到公安局報告,為什麼他不給公安局打電話舉報?」
「也許他要給麥迪一個自首的機會?爭取寬大處理。」
「不不……」湯搖搖頭。」那個男人為什麼要給麥迪這個機會?他是麥迪的親屬?或者是他的朋友?不不,都不是,你沒從匿名電話錄音里聽出那個男人的聲音嗎?冷冰冰的,好像充滿了仇恨。
那兩封匿名信和那個匿名電話的根本目的都不是真正讓麥迪到公安局自首,而真正的目的是給麥迪製造一種強大的心理壓力,導致他自殺。」
梅又說:「從犯罪主體上看,麥迪還不是自己跳樓自殺的嗎?並沒有人拉他或者推他,這怎麼能算他人謀殺?」
「從目前中國的刑法條文上看是這樣的。但是,我說過,心理謀殺是一種現代的殺人手段,不能用常規的法律條文來衡量。
雖然被害者是自己跳樓的,但是,在這之前,殺人罪犯已經有了謀殺的動機,而且,寫匿名信和打匿名電話本身也是謀殺行動的一部分,如果沒有罪犯的謀殺動機和那部分謀殺行動,也絕對不會導致麥迪的跳樓死亡……
從這個意義上看,那個男人對麥迪進行的就是一種心理謀殺……當然,遺憾的是法律對心理謀殺還沒有明確的條文規定,還有待於法學家的進一步研究。
傢伙,我敢說,這件案子如果破了,也許是個轟動性刑事案件,不僅對我們兩個打的賭有意義,對研究中國當代法學也有意義。瞧著吧,開庭那天熱鬧著哪!」
「就算你說得對,夥計,我們到什麼地方去找這個打匿名電話的男人?」
「在錄音帶里。」
「你的意思是聽聲音?」
「對。我們再聽一遍。」
湯又把那盤錄音帶放進電話的錄音機里,重新放了三遍。
「聽出什麼沒有?」湯問梅。
「聽不出來。」梅皺著眉頭說。「這個男人的聲音沒有特點,好像和別的男人說話沒有什麼兩樣。」
「當然,像電影配音演員那樣有特點的聲音有幾個?」湯說:「不過,和每個人的指紋不一樣是一個道理,每個人說話的聲音也不一樣,雖然聽起來都差不多,但是,如果用一種專門儀器進行測試,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有自己的特殊頻率。」
「夥計,你想搞聲音鑒定?」
「是這個意思。」
梅笑著說;「咱們這個城市一共70多萬人口,起碼有一半男人,我們還能一個一個去核對?」
「當然不能,我們要盡量縮小範圍,傢伙,你去把門關上……」
梅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我再放一遍,」湯說。「傢伙,不要再聽那個男人的聲音,注意聽錄音里的其他聲音。也就是背景聲音。」
湯再一次放錄音,兩個人靜靜地聽。
「聽到什麼了?」湯問梅。
「好像在講話的間隙里還有一種什麼聲音?」梅答。
「什麼聲?」
「滴滴嗒嗒的,很輕。」
「是下雨的聲音嗎?」
「不,好像是一個滴水的山洞。」
「不可能,山洞裡哪能有電話。」
「夥計,這聲音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打電話的地方,傢伙。」
「打電話是兩個地方——接電話一端的麥迪辦公室和那和打電話男人的地方,錄音將這兩個地方的聲音都錄進來了,這聲音是電話哪一端的?」
湯想了想說:「肯定不是麥迪辦公室的聲音,我們去過他的辦公室,很安靜,沒有這種聲音。」
「這麼說,是那個打電話的男人所在地方的聲音了?」
「是。」
「夥計,再放一遍。」
湯又放了一遍錄音。
「是鐘錶聲?」梅說。
「這麼說,是一家鐘錶店?或者鐘錶修理店。」湯肯定地說。
「唉,全市的鐘錶店怕也有上百家。」
「畢竟範圍縮小了。我們找到所有的鐘錶店和鐘錶修理店,再對這些店裡的男人一一核對聲音,就能在大海中撈到這根針了。」
梅不說話了,又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湯。
「夥計,你猜我想幹什麼?」
「幹什麼?」
「想親親你那聰明的大腦門兒……」
「達氏鐘錶店」這些天發生了兩起讓人感到不安的事情。
第一起是5天前,街道派出所的警察來進行登記,說是根據上級公安機關的命令,對鐘錶業進行普查,所有從業人員重新登記。接著就填了一大堆表,什麼性別年齡籍貫民族文化程度什麼的……
第二起是3天前,又來了三個警察,帶著一台錄音機,說是執行公務,要達衛平對著錄音機說幾句話。
這兩起事件使小小的「達氏鐘錶店」里開始醞釀著一種不安的氣氛。
最不安的是天心。
姑娘憑著自己的敏感好像意識到了這不是一般的普查,或者說普查只是一種借口,警察在尋找什麼?
她幾次問達衛孚。
「達哥,他們要幹什麼?」
「不是說普查嗎?」
「不會出事吧?」
「出什麼事?」他反問。
「不知道,達哥,只要和你沒關係就行。」姑娘的話里透著一種殷切的關心和一種明顯的溫情。
達衛平笑了。
「沒事,好好賣貨吧。」
達衛平這樣說著,他倒是為天心的一片真心所感動。他也一直感覺到了天心對他的特殊關心,他知道姑娘的心意,但是,他從沒表示接受。他有自己的心事。他的心是一片冰冷的世界,不是用一般的溫情可以使之冰消雪融的。
其實達衛平也感到不安,因為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確實有事了。
他知道警察這樣做為的是他打的那個匿名電話。那天下午他提前關門,在兩個姑娘都走後,達衛平在店裡給麥迪打了匿名電話。
這幾天他一直注意著事態的發展,他在等著,他不準備自首,他知道自己在這起事件中的特殊身份,他既是局外人,又是局內人,所以他不著急也不害怕。他想:如果警察不懷疑他就算他僥倖。
如果警察懷疑他了,也逃不過這一關。』
終於,店裡又來了兩個警察,是一男一女,介紹說市公安局的。男的叫湯,女的叫梅。還有街道派出所的一個小警察陪著。
一接觸,達衛平就感到市公安局的這兩個警察不同於街道派出所的警察,他們盯人的眼睛入木三分。
達衛平在自己的小裡屋接待了這三位警察。
那個男警察問,女警察記錄,街道派出所的小警察只是聽。
「你叫達衛孚?」
「是我。」達衛平平靜地說。
「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知道。」
「為什麼?」
「為我給麥迪打電話的事。」
那男警察和女警察對視了一下。
「你倒挺開事。」
「你們一普查一錄音,我就明白了。」達衛平仍然平靜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兒知道我給麥迪打電話的,但我知道如果你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也不會找我,既然找了我就是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我再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了,不如我自己坦白承認。你們警察不是有一句話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達衛平說得的實話,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他沒有必要隱瞞,他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
湯又問:「7年前,麥迪謀殺美馨時你在場嗎?」
「不在。」
「那你怎麼知道麥迪對美馨是謀殺的?」
「我從另外一個渠道知道的。」
「什麼渠道?」
「兩封信里。」
「是寫給麥迪的兩封匿名信?」
「是。看來你們警察對這兩封信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