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離遠一點
奢青龍深深地凝視她,手指勾起她耳旁的青絲捋到耳後,嘴角揚起美好的笑容,「你在哪,我就在哪。」
汝慕言舀湯的手一頓,怔怔地看著他,心跳有一瞬間加速。
「慕言,我再也經不起一個三年了,從現在起,我會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她低下頭繼續喝湯,屋裡的氣氛沉默下來。一碗喝完,她用袖子擦擦嘴巴,臉上已經斂起了感動,恢復以往的淺笑嫣然,「既然王爺這麼珍視我,為什麼會在京城娶妻呢?」
奢青龍的表情有一瞬的凍結,汝慕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王爺怎麼不說話,是無話可說嗎?」
「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納竹兒為妾是因為……」
「原來是納妾不是娶妻,那我還真是誤會你了。」她笑著起身,走到門口轉身看著他,「無論是妻或者妾,我都無法容忍,不管你娶別人是什麼原因,在我這裡都不可以成為理由,既然你已經有家室了,那麼……請你離我和小辰遠一點。」
夕陽的餘暉將她籠罩,顯得飄渺又不真實,奢青龍有種錯覺,彷彿她下一刻就會消失在他面前,他幾步跨過去抱住她,真實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
「慕言,」他沉沉的開口,聲音沙啞艱澀,「聽我解釋好嗎?」
汝慕言仰頭看著湛藍天空中斑駁的雲霞,深深呼吸,淡淡道:「不用解釋了,我說過,所有原因在我這裡都不可以成為理由,你走吧。」
奢青龍默默地鬆開她,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無論是她失憶前或是失憶后,莫映竹才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我不會離開,就算你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離開半步。」
汝慕言嘲諷地勾起嘴角,心似頑石,嗓音淡淡,「隨你。」
……
六月的夜晚,汝蟲長鳴,天氣炎熱,連照在身上的月光都覺得熱。奢青龍孤身站在槐樹下,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而孤單。
葉婆婆為他收拾了房間,是李東祿來的時候常住的那間,就在汝慕言隔壁。他睡不著,汝慕言白天說的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讓他的心都涼透了。
當初納莫映竹為側妃,沒有別的原因,因為她孤兒寡母沒有依靠,他只是想給她一個安身之處,還她十四年來帶給他的溫暖。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的決定有多麼錯誤,慕言消失一年多杳無音訊,他居然下意識地以為她已經出事了,所以才心如死灰留下了莫映竹,可是留下莫映竹又成了阻擋他與慕言在一起的障礙,他又一次迷茫了,他該怎麼做?
休了莫映竹,她和孩子的後半生將無依無靠。不休,慕言就不可能答應跟他在一起。
銀白的玉盤又移動了角度,斜斜地綴在槐樹枝頭。奢青龍忽然想起莫映竹生的女兒,南枝,一張白玉似的臉,可惜五官生的不好看,三年了他只去看過那個孩子四次,最近一次還是在出征的頭一天,她自己闖到書房玩耍,被他看到了。他從來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因為她長得一點也不像他,可是他從來不去追究事實,因為他不在乎。
他猛地站起來,身影攪碎了地上寂靜的月光,從前不在乎不追究,現在卻不一樣了,有些事他必須去弄清楚了。
進屋尋了一圈沒有找到紙筆,他只好召來暗衛,親自吩咐人進京調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暗衛如風離去,攪動斑駁樹影,來去無蹤。
隔壁傳來咳嗽的聲音,壓抑又痛苦,他顧不得許多,到隔壁敲門。
木門打開,汝慕言在月光下的臉色蒼白得透明,看到是他,立馬關門。奢青龍伸手擋住,把她拉到門外低頭凝視她的臉,「你生病了?」
汝慕言轉身躲開他的目光,聲音淡漠,「沒有。」
「生病了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吃藥?」奢青龍把她轉過來,盈滿月光的雙眼幾乎要噴火,聲音里夾雜著擔憂和心疼。
「咳……」她忍不住又咳了一聲,用手背掩住。
「跟我去找大夫!」奢青龍拉著她往外走,她掙脫手站在原地,「我就是大夫,不用找了,不過是落水的時候傷了肺脈,死不了的。」
奢青龍受不了她滿不在乎的樣子,又氣又心痛,目光帶著寒意,「治不好了?還是你不想治?」
「這個病很麻煩,不能受熱不能受涼,不能吹風不能碰花粉,更不可以焦慮費神,所以我治不好。」
「所以,是我讓你焦慮費神了嗎?」
汝慕言毫無畏懼地看向他,「是。」
奢青龍那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又被狠狠地扎了一刀,這一次是心傷。
空氣沉默下來,連汝蟲都不敢再發出聲音,兩個人誰也不肯讓步,固執地站在原地。
良久,汝慕言先動了,在轉身回房的同時,奢青龍說:「跟我回京城,我會找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
「多謝。」汝慕言只停頓了一瞬,抬腳走進房間,關門落栓。
說好給他機會,卻因為幾日的相處變得在意,所以他的家室成了她心裡的刺,變成了拒絕他最順手的理由。
「是呀,小辰不可以告訴別人哦,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好不好?」汝慕言蹲下身子替他系好衣帶,朝他調皮地眨眼睛。
小辰捧著自己的小臉開心地歪著腦袋,「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嗎?」
「是呢,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汝慕言忍不住親他的臉蛋,兒子長得粉雕玉琢跟個女孩兒一樣,總是讓她忍不住要親一親。
院外的荷塘邊,奢青龍負手而立,冷俊容顏如遠山般飄渺,漆黑鳳眸出神地望著池中一朵粉嫩菡萏。
暗衛如風而至,半跪於地呈上剛剛抓到的白鴿。奢青龍垂眸,伸手取出裡面的紙條,只掃了一眼,頓時覺得心絞痛,若非極力控制,早已把手中的紙條揉碎。
「王爺,需要處理掉嗎?」暗衛問。
「噗――」奢青龍不說話,忽然一口血噴出,高大的身形踉蹌著要倒下。
「王爺!」玄獵急忙扶穩,擔憂地看著他。
奢青龍推開玄獵站穩,臉上血色盡退,只余薄唇上一片嫣紅,「把信原封不動地送出去。」
暗衛頷首,將紙條折好插回信筒,朝奢青龍行禮後轉瞬飛遠。
玄獵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問:「王爺為什麼不攔下這封信?」
「本王希望他來。」他不來,事情更不好解決。
……
等了三日未見書信傳回,汝慕言不想再等了,思考一番,決定明日啟程。
裹了圍裙去廚房裡炒了幾個小菜,葉婆婆還沒有回來,小辰去汝禾家玩耍了,本該多餘的奢青龍今天也不再,家裡只剩她一個人。
摘了圍裙出來,頭頂日頭正盛,快到中午了。看著生活了四年的籬笆小院,出了籬笆邊多栽了些薔薇,跟她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什麼都沒有變。明天就要離開了,她覺得不舍,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眶。
隔壁的柴扉被打開,老東抱了酒葫蘆一臉陶醉地進了院子,看樣子已經有幾分醉意。她擦了一把眼睛滑下的眼淚,走進老東的院子里。
「師傅,」她站在門口,一聲師傅含著濃濃的感激與不舍。老東轉身看她,揮揮手讓她回去,「今日無事,回去歇著吧。」
她幾步走過去,忽然跪在他面前,把他跪得一愣,聲音幾度哽咽,「師傅,我是來向您辭行的,您曾經說等時機成熟再去做我該做的事情,我認為時機已經到了,謝謝您這幾年的教導和照顧,我今後不能孝敬您了……」
老東張了張嘴,原本有些迷離的目光變得清明,他彎腰扶起她,臉上是慈愛的笑容,「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你始終要離開的,現在小辰長大了,我的本事你也學得差不多了,是該回去了……去吧,只有以後帶小辰常回來看看我們就行了!」
「師傅……」汝慕言紅著眼睛看著他,這個慈愛的長輩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她卻無以為報。老東拍拍她的肩,唬著臉道:「這麼大的人了還好意思哭,去,把小辰帶回來,我還有幾個好玩意要給他呢,讓他帶在路上玩。」
「太爺爺,你在找我嗎?」小辰的小腦袋從柴扉處探進來,咧著嘴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小辰,快來快來!太爺爺這裡有好東西!」老東彎著腰朝他招手,小辰推開柴扉噠噠地跑過來,仰頭看著娘親紅紅的眼睛,小小的眉頭立馬皺起來了,小手拉著娘親的衣角問:「娘親怎麼了?」
汝慕言低頭摸摸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娘親沒事,快去看看太爺爺有什麼好玩的?」
老東牽著他的小手往屋裡走,一老一小,分外和諧。老東把櫃頭上的小木船和木哨子拿下來,擺在他面前問他:「都是太爺爺做的,看看喜不喜歡?」
「咦?這個是什麼?」肉乎乎的小手把玩著小小的木哨子,一臉好奇不已。
「這個呀,叫哨子,含著這裡用力吹,」老東把哨子口放到他嘴邊,讓他含住了,「哎,對了,用力吹,它會發出聲音哦!」
小辰嘟著小嘴用力吹,哨子發出噓噓聲,他高興地跳起來,含著哨子用力吹了好幾下,「哇,太爺爺真好!這個比小蟲哥哥的彈弓還好玩,會響哎!」
老東把木船遞到他面前,笑眯眯地問:「你看看這個,知道這是什麼嗎?」
小辰搖頭,他沒有去過遠地方,沒有見過船。
「這個叫做船,是放在水裡游的,以後你會見到很多。」
小辰把木船抱在懷裡,小氣吧啦地搖頭,「不要放在水裡,會飄走的!」
「呵呵……傻孩子,」老東一邊笑一邊感慨,「以後太爺爺見你的機會就少咯,小辰可不要忘記太爺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