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讓她離開

無暇看著他的臉，眉頭緊蹙。

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在怪異地扭曲著，像是有無形的力在按摩她的肌肉一樣，有些使不上力。

蟲族的精神力，在影響她……

路希維德身上還插著幾根扯斷的管子。

他幾乎是從病床上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過來阻止她的，看著無暇身後，那懸空的幾十把冷兵器，他已然明白，如今的她，擁有最完整的力量。

路希維德說：「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無暇說：「你命還真大。」

人類不可能沒有制服蟲族人質的辦法，當蟲族開始進攻的時候，研究所那邊應該就會想辦法解決掉他才對。

現在看起來，他只是受了傷，並沒有死。

對於她這句話，路希維德並不否認。

他的確，命很大了。

「你的膽量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竟然敢一個人出現在這裡，或者說，你的智商，比我想象中的低。」路希維德說。

雖然她的確很強，比以前更強，但同樣的錯誤，蟲族不會犯第二遍，她上次以一己之力破壞蟲族戰艦是因為戰艦本身的核心能源，沒有那股能量，她怎麼可能一個人幹掉一整個戰艦。

路希維德實在是忍不住告訴她這個真相了。

人類，大多極其愚蠢的真相。

無暇一臉不屑：「能不能，敢不敢，從來都不是一回事，我一向很愛賭命，你們敢和我一起賭命嗎？我的，手下敗將們……」

路希維德說：「這種時候就不要逞口舌之快了。」

無暇直截了當地問：「卡拉法爾在哪裡？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路希維德微微愣了愣，沉默一番之後，鬆開了手，放開了她手中的劍。

雖然說他受了傷，暈厥之後才被抬回來。

但是他恢復得還挺快的，對於如今的戰況，也有了解。

除了戰況之外，他所了解到的，還有執政官真正的目的，以及，另外兩個人質的情況。

執政官的目的，是為了尋得史前文明的遺留財產，破解史前文明的奧秘，尋求新的進化，他們需要三把鑰匙。

另外兩個人質，已經非常不幸的，死在了突襲時。

三個留在地球上的第二系蟲族，只有他活了下來。

那兩個犧牲的，將會成為永遠的英雄。

路希維德想，他們不會有任何後悔，如果是他的話，他也不介意被族群拋棄，只要他的死亡，有所價值就夠了。

他淡淡地說道：「原來你是為了找他，才一個人殺上來的，不過你找錯了，他並不在這裡，我們沒有能力抓住他，你們地球人有句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原初之光再不濟，也終究是原初之光，怎麼可能被抓住呢？」

無暇有些著急，上前了半步：「那他在哪裡？」

路希維德說：「在他的掩護下，亞太區很多重要的成員都成功撤離了，來得及離開的平民，也在軍隊的幫助下，往海軍陸戰隊駐紮的航空母艦群撤走了，因為他，亞太區的突襲並不成功。與另外兩大區相比，亞太區的傷亡並不嚴重，卡拉法爾最後與殿後的人類軍方，往北方去了，大概在西伯利亞，那邊有軍方的部隊……」

無暇沉默。

原來，死了這麼多人，在他的眼裡，叫做傷亡不嚴重。

看不到整個主城區都被摧毀了？

路希維德見她沉默，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幾十把冷兵器，猶豫了一瞬，說道：「你應該知道，你這種狂妄的做法，是送上門來給我們收拾……」

無暇說：「你是瞎了嗎？」

他略顯不明：「什麼？」

她說：「你肯定是瞎了，才看不到外面死在廢墟之中的那麼多人，被摧毀的建築，死於炮火之下的生命，對你們蟲族來說，就沒有半點衝擊嗎？」

他們不是自詡無比尊重生命嗎？

他們不是自詡高等文明嗎？

這就是，他們所展現的高等文明？

路希維德沉思片刻，才緩緩開口：「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假如，你看到了一隻螞蟻，死在了你面前，你會不會感同身受呢？會不會有所衝擊呢？人類的生命，一直都這麼脆弱，低等的生命消逝，有什麼可衝擊的？」

無暇說：「人類不是螞蟻。」

路希維德說：「人類是生命，螞蟻也是生命。」

無暇說：「人類會思考，有思想，有靈魂。」

路希維德說：「螞蟻也有腦子，螞蟻在遇到困難時，還知道抱團，所以，螞蟻也有思想，有靈魂？」

無暇緊緊握著手中的劍，整個人都在顫抖：「我無法與你這種將人類當成螞蟻的人溝通。」

路希維德又說：「在我們的眼中，你們的確就是這樣罷了，哪怕是你，與那些死在廢墟之中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你說人類有思想，有靈魂，可你無法回答，幾千年的時間，人類都思考出了什麼……」

就算是無暇，也和那些死在廢墟之中的人沒有什麼兩樣，所有的人類，都一樣。

人類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短暫的百年壽命。

這百年壽命，對他們來說，是用來幹嘛的呢？

所有的人，都為了活著而活著。

上位者統治這個世界——為了錢，權。

低位者服從錢、權之下——為了活著。

強如無暇，都不能活得隨心所欲。

她也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罷了。

路希維德已經親眼見過了這一切——上位者忌憚她的力量，恨不得將她變成機器人，操控她的一切，而她雖不願屈服，卻也無力改變。

契約者，普通人。

就好比路希維德與，小蟲將。

路希維德不會殘害智慧與能力完全不如他的小蟲將。

而人類會，契約者與普通人，同樣都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卻一直都在自相殘殺。

她竟然，跟他說，人類有思想，有靈魂？

所謂靈魂，在哪裡？

無暇她，只是不敢承認，人類文明已經窮途末路罷了。

她完全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準確的說，她明白，不管她怎麼回答，他都不會相信她。

路希維德說：「就算原初之光站在人類的一方，他也拯救不了地球人類，人類的進化，已經到達極限了，你們的智商，你們的思想，僅止於此，就算強行延續下去也毫無意義，你們終究會走向滅亡，所以，在你們走向滅亡之前，讓我們拿到完整的資料，延續我們的文明，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無暇兀自冷笑了起來：「呵呵……這就是，你們毫無心理壓力地侵略地球的理由嗎？就算是螞蟻，也不該隨便被消滅，你們延續文明的方式，是吞噬其他的文明，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

路希維德說：「你用一盆水，淹了一個螞蟻窩，會有所羞恥嗎？那些人不信任你，利用你，迫害你的時候，他們有羞恥過嗎？」

他也有些不耐煩了，不想再跟她辯論下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完全無法溝通交流。

就拿他的事情來說，他在地球待了很久，蟲族族群，不會有任何懷疑他的情況，路希維德仍然是路希維德，仍舊是他的第二系蟲族，同樣的事情，放在地球人身上，可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盔甲，身材強壯的人緩緩走了過來，一步一步走到了路希維德身邊。

他戴著一個金屬面具，遮住了半張臉。

肩后掛著不知道什麼材質的披風，像是柔軟流動的金屬一般，莫名的充滿威懾力。

路希維德轉頭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用無暇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了起來。

「羅哈坦。」

「她就是那個，執政官說明特別關注的人。」

「也是，擁有鑰匙的人。」

「路希維德，你與她有交情嗎？」

「一般。」

「我有留意她的存在，原初之光與她也有密切關聯。」

「他們是戀人。」

「原初之光，果然變成了人類。」

「也許。」

「你能勸說她交出鑰匙嗎？」

「她不會同意的。」

「你很了解她？」

「一般。」

「那麼，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麼做？」

「你才是這次行動的司令官與負責人，不該問我。」

「我覺得應該徵求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是，放她離開。」

「為什麼？」

「第一，她手中的這把鑰匙，應當最後取，如果她出事了，原初之光會出問題，到時候，很有可能讓我們與人類一起滅亡，第二，從執政官的態度來看，並不是要我們完全針對她，我們不能再失敗了，必須一步一步來。第三，讓她離開，她將欠我一次完整的人情，對我們來說，將來是一個機會。」

卡拉法爾和她的關係，路希維德也是親眼見過的。

他現在的確是穩定了下來，可他穩定的原因，是他想做個人，如果無暇死了，他還想不想做一個人，誰也不敢保證，畢竟光和影是共生的。

如今蟲族的目的，不是要先殺光人類。

首要目的，是拿到三把鑰匙。

假如人類能夠全面投降交出鑰匙，他們也樂意接受。

想要取得最終的勝利，絕對不能單靠武力。

路希維德曾經幫過她，他這一次再幫她一次，以他對無暇的了解，無暇必然會還他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