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人類文明的意義

「地球文明是劣等文明，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摧毀一個劣等文明，並不是多過分的事情。」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你們是高等文明？」

「對。」

「你們有什麼權利，可以這麼判斷？」

「人類這個族群，是毫無契約規則，毫無底線的低智生物，愚昧、無知、殘忍、邪惡、虛偽。哪怕是面臨種族生死之戰，也還是不忘自相殘殺，不管是上次的戰爭，還是這一次的全面大戰，我們都一次又一次地見證了你們的毫無底線。我們是擁有高等智慧的宇宙生物，我們從不輕易侵略其他高等智慧文明，可人類算不上高等智慧文明……就好比，你們會與蟑螂，螞蚱，談平等，談文明嗎？」

在蟲族這個族群眼中，人類文明就跟人類眼中的蟑螂，螞蚱一樣，他接觸過不少地球文化，對於地球文化中的大部分東西都無法理解，他們簡直愚蠢透頂。

許雅若沒有想到，這就是蟲族侵略地球的理由。

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他的話。

畢竟，她所處的環境，沒有任何資格去反駁他。

她的父親，她的親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上位權力者。

對父親來說，她隨時都可以被當成工具。

而外人，永遠只看得到她的身份，沒有人在乎她這個人到底如何，她生活在一個渾濁不堪的世界里。

許雅若猶豫了很久，才無力地說道：「我明白，也許，你說的都沒錯……說別人太壞了，世界太不公平了，很容易。認識自己，接受自己有問題，不完美，是很難的。」

「……」

「很多人類都停留在幼兒期全能躁狂受害妄想階段：我沒問題，問題都是別人的，世界太壞了。」

「……」

「正如你所說，人類是有問題的。有問題，不完美，並不傷害人類的基本意義：人類又基本上是好的。但很多人類，即便是好的，也有早年形成的潛意識的很多扭結情結，這些扭結情結，也帶有普遍性，很多人都有，尤其是特殊的養育環境，會造成大部分人有這些問題。比如全能躁狂，受害妄想，敵意，還有極其隱蔽的俄狄浦斯情結，等等……我也一樣，我有很多很多特殊的情節，但我還是可以坦然地說，我基本是好的……」

「……」

「所以，我並不覺得，人類文明是劣等文明，所有的人，都需要一條漫長的自我認知之路，這是唯一的自由之路。」

「……」

「這個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壞人，只要還有人願意堅持自己的本心，那麼，所謂文明，便有價值，誰也沒有權利否定這一點，靈魂的重量是無限的，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一直都沒有放棄。」

路希維德並未反駁她的話。

他正在思考，正在疑惑，他的認知，似乎正在逐漸偏移，這段時間以來，他認識了很多人，太多太多，他無法定義的人了。

人類的黑暗，大於了人類的光明。

這種時候，人類真的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

8個小時之後，卡拉法爾還是沒有回來。

亞太大公讓林燃處死唯一的蟲族俘虜，也就是路希維德，只不過，在林燃動手之前，無暇先動手了。

以許雅若的能力，現在的確救不了路希維德。

但無暇可以。

無暇曾說過，欠她一份人情。

她想，她一定會幫忙。

人類已經戰敗了，在戰敗之前，何必多弄死一個蟲族呢？看看現在這個地球，殺掉路希維德，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

當無暇將路希維德身上的金屬和鐵鏈拆掉的時候，他是驚訝的。

「怎麼是你？」

「放你走。」

「你有這個許可權？」

「世界末日了不講許可權，講拳頭，我的拳頭夠硬，你看這裡有人能攔得住我嗎？」

「為什麼？」

「許小姐欠你一條命，我欠她一份人情。」

「……」

路希維德還是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他以為，他們是憎恨他的的，所有的人類都應該無比仇恨蟲族才是，尤其是無暇，可無暇，始終沒有表露出憎恨的意思來，越是到極限，她越是淡定。

路希維德一直覺得，如今的蟲族與人類，早已是永恆對立的兩個立場了。

無暇打開什麼監獄，讓他離開：「回去告訴你們的執政官，我在最後一個帝王級遺址等他們。」

他沉默了很久，也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思考出來，造成他無數疑問的緣由，這些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情感，都是印刻在人類靈魂深處的羈絆。

正如許雅若所說的一樣，靈魂的重量是無限的。

人類，也許的確缺乏智慧，但他們，大多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靈魂，縱然是深陷泥沼之中，也有人從未放棄掙扎。

他們一直以來，都在拚命的抗爭著。

……

蟲族擁有非常優秀的挖掘機器，他們為了找尋埋藏地下的鑰匙孔——那些復甦史前文明遺址，動用了蟲族最尖端的機器。

帝韌封盾，帝炎神殛，已經全部就位了。

如今的破爛地球，就好像是蟲族的巨大廢棄工廠。

只剩下，最後一把鑰匙了。

無暇的帝王劍鞘。

卡拉法爾並沒有及時回來，無暇知道，蟲族可能會強行留下他，讓他看著最後一個地球人死亡，也許，卡拉法爾還有離開的能力，可是他，已經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意義了。

蟲族的執政官駕駛著指揮戰艦，親臨地球。

面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地球人類，他們雲淡風輕地告知無暇，讓她拿出她的帝王劍鞘。

……

北極。

北冰洋上，萬里無冰。

在很久以前，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地方，極少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作為一個以前覆蓋了寒冰的海洋，這還是它第一次，成為結束戰爭的地方。

無暇從飛機上跳了下來，在冷意十足的環境之中，她的身上還是一如既往地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黑色長褲，披著單薄的風衣。

齊肩的長發微亂，被冷風輕輕吹得向後揚去。

站在海面戰艦上的蟲族軍隊，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路的盡頭，站著等候多時的蟲族執政官西卜。

所有的蟲族都在看著這一幕，無論是遠在火星的執政官、飛在海面上的大蟲將，還是對此幾乎一無所知的小蟲將，他們都看著無暇一一步一步地走向西卜。

此時的無暇，已經沒有了所謂的打算。

沒有任何計劃。

在原初之光降臨之前，她一直被關在籠子里，深陷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像是孤獨的野獸。

直到遇見他，她才想要咬碎面前的牢籠，永遠的自由。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戰鬥至——最後一刻。

西卜看了看飛機上的冴島玖生兄妹，又看了看走到他面前的無暇，緩緩開口：「他與我們協商了很久，最終我們執政黨成員表示，只要你願意投降，獻出第三把鑰匙，我們將赦免你們目前存活的所有地球人，你們可以選擇與我們共同生活，我們會給予你們普通公民的身份與權利。」

無暇問：「卡拉法爾同意了嗎？」

西卜說：「他的決定重要嗎？」

無暇說：「你說過，這是文明之戰，如果我投降了，那麼則是更進一步證明，人類文明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所以，哪怕真的只能面臨毀滅，我也不會投降，我代表不了其他人，無暇只能代表無暇自己，你想要帝王劍鞘，可以，殺了我，拿到你要的鑰匙，其他的與我無關。」

西卜的臉色有所動容，的確，卡拉法爾與她所說的話幾乎一模一樣，哪怕蟲族的執政官承諾，願意留下剩下的人的性命，讓這個種族存活下去，他也還是，以他自己的身份，以人類的身份，拒絕了。

「你和我之間的賭局，終究還是沒有機會了，出於對戰士的尊重，我會讓你在死之前，擁有一場最公平的對決。」西卜說。

無暇略顯無所謂，她倒是不介意，他們全部一起上，反正她來了，就沒想著還能活著。

片刻之後，西卜抬了抬手：「羅哈坦，你說過，想要與她交手，現在，你有這個機會了，以蟲族優秀戰士之名，打敗她，拿到鑰匙。」

羅哈坦走上前來，認真地點了點頭：「多謝執政官閣下。」

西卜不再多言，緩緩退了回去。

羅哈坦脫下了自己的披肩，直接以蟲族形態對著無暇，這一場戰爭，不僅僅是人類失去了很多，蟲族也失去了他們，他將在她身上，討回西伯利亞那一戰，眾多同胞失去的東西，以及，死去的迪普斯，和失蹤的路希維德。

無暇揚起手，頃刻間，幾十把武器便竄飛出去，垂直地懸在她周圍，完整的三十六劍器，映照著海水，散發著特殊的光澤。

羅哈坦猛然一個衝刺，扇動著巨大的蟲翼，揮舞著雙手的武器，殺了上來，伴隨著利刃的攻擊，還有身體里竄出來的柔軟觸手，拍打力道驚人。

電光火石之下，雙方的速度，早已是肉眼難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