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賭箭
燕筱筱垂眸睨著他,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為什麼打人?」
這皇帝她當得久了,再加上燕棄雪前世的十年帝王經歷,眼下燕筱筱不用如何拿捏,也能隨隨意意地端出天子的威嚴,對人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燕中羽看出燕筱筱的不悅,感覺到那股迫人的氣勢后,不敢直視她,只能囁嚅道:「這個奴才……我讓他趴下給我當馬騎,他卻不肯……我就讓人教訓教訓他。」
燕筱筱皺了皺眉,正待再說什麼,卻聽身後傳來低緩的笑聲,「為了一個奴才,皇上至於如此動怒嗎?」
燕筱筱聽到那熟悉的笑聲,不但眉頭皺得更緊了,頭也開始隱隱作痛了。
「再過一會兒,宮門就該下鑰了。清河王因何還逗留宮中,沒回府上呢?」
自從春狩歸來,燕筱筱雖還沒到與紀擎蒼撕破臉皮的地步,但經過那一次的針鋒相對,燕筱筱已越發地不想再見到對方。
「皇上忘了嗎?春狩之後,太皇太后命臣教習穎川王騎射和劍術,所以才逗留到此時。」紀擎蒼緩步走到燕筱筱身前,躬身施禮。
他口中的語氣雖然恭順平常,但一雙眼卻肆意地逡巡在燕筱筱酒意微醺的秀顏上。
燕筱筱恍然,「原來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說著將目光滑過已被鞭打得搖搖欲墜的顏洛離,「莫邪,把他帶下去吧。」
「是。」莫邪應了一聲,抱起顏洛離快步離開。
待二人走後,燕筱筱才轉過頭,眸光清幽幽地看向了燕中羽。
燕中羽大約是看出了燕筱筱動怒了,害怕地躲到了紀擎蒼的身後。
紀擎蒼插到二人中間,「皇上不要責怪穎川王了,他年紀尚幼,日後臣會仔細教導。」
燕中羽也滿腹委屈地嘀咕道:「皇兄不要生臣弟的氣了。臣弟是見你對那小奴才那樣好,還肯親自教他讀書,有些眼氣罷了。」
燕筱筱聞聽此言,暗嘆一聲,眉頭也鬆了幾分。
這燕中羽長大后雖不怎麼樣,但他現在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按實際年齡算,自己都夠當他的媽了,實在沒必要跟他置氣。
這裡的一大一小,沒有一個討她歡心,繼續逗留,也只會徒惹不快。
想到此處,燕筱筱轉身便要離開,卻被燕中羽扯住了衣袖。
「皇兄平日國事繁忙,難得與我相見。今日可不可以陪陪皇弟。皇祖母也盼著我能跟皇兄多聚一聚。」
燕筱筱本想抽袖走人,可遲疑了片刻后,終於還是轉回身,「近來,是朕疏忽你了。」
日後,她在前朝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藉助太皇太后的勢力,不好這麼早跟燕中羽鬧僵,就算自己心中不願,也需敷衍一二,裝裝樣子。
燕中羽見燕筱筱肯留下,十分高興,「皇兄,我今日正和清河王學習射箭,聽說皇兄的箭法也相當不錯,不如請皇兄和清河王比試一場給皇弟看,如何?」
「比箭?」
燕筱筱微眯了眼眸,望向紀擎蒼,卻見他的一雙眼正肆無忌憚地對自己做平禎流視,不由得心生厭煩,平素的謹言慎行也在這一刻忘了個乾淨,衝口而出道:「好啊。如果朕贏了清河王,就說明清河王的騎射不過爾爾,那便沒資格繼續教習皇弟。」
也許是因為今天喝了些酒,也許是因為紀擎蒼那露骨的目光惹自己生厭。燕筱筱的情緒今日難得地有些失控,只想把紀擎蒼儘快逐出皇宮。
紀擎蒼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面上未露一絲不悅之色,反倒抿唇輕笑,「好,如果微臣輸了,那便親自到太皇太后那裡辭去教習穎川王的職務。可若是皇上輸了呢?」
燕筱筱無所謂地揚眉,「你想要朕如何?」
「臣怎敢要皇上如何。」紀擎蒼的目光在她微醉的臉上游移一圈,「臣前些時日到北方外出公幹時,得了幾罈子陳年佳釀,今日正好帶進宮裡兩壇,打算送給皇上嘗嘗。不如咱們君臣今天就以此做賭如何?如果皇上輸了,就罰酒三盞。」
燕筱筱訝然,「清河王如此做賭,無論輸贏,你這買賣不都是賠了。」
紀擎蒼拱手道:「無論輸贏,臣都甘之如飴。」
「好!一言為定。」
這時,早已有內侍取來弓箭候在一旁,按規矩,自然是由皇帝先開箭。
燕筱筱拿弓在手,「既然清河王做了一樁穩賠的買賣,這比試的規矩,就由你來定吧。」
紀擎蒼環目四顧,最後將目光定在五十步開外的那株山茶樹上,「那株山茶開得甚好,不如皇上和微臣各射三箭,以射下的山茶花多者為勝,如何?」
「好。」
燕筱筱眼睫微動,心裡已有了主意。
經過校場比武的事,燕筱筱已經明了,以燕棄雪的脾氣,只怕面對紀擎蒼時難免會再度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眼下還是不要與她交換整個身體的好,只讓她控制自己的右臂,就可以了……
她雙目微閉,再睜眼時,右手在燕棄雪的操控下似有自我意識般開弓搭箭,伴著幾聲弓弦彈動的輕響,手中箭已連珠發射,三箭連發,直奔百米外的山茶樹而去。
隨著一蓬蓬花雨四散激飛,在眾人的驚嘆聲中,三支利箭竟各自以刁鑽的角度將樹冠上的山茶花悉數射落,即便是有剩下的,也都是隱於樹枝間,弓箭難及之處。
雖明知這一手傲人的箭法是自己體內燕棄雪射出的,但看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燕筱筱仍不覺有些得意,她將長弓交給紀擎蒼,語氣不無嘲弄。
「清河王,看來這局是你輸了。」
此時山茶樹上幾乎已無可射之花,任紀擎蒼箭法再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紀擎蒼並不接話,接過弓箭后,彎弓開弦,竟在五指的指縫間一併夾了三支箭。也不見他如何瞄準,便將三支利箭齊齊射出。
三支利箭呼嘯著直射而出,卻未及一花一葉,擦著樹榦疾飛而過。
眾人看得不明所以,燕筱筱卻目露異色。